王爷他身娇体弱 三 惹上麻烦

江泱拿了几块柴，一把塞进即将熄灭的炉子中，“娘，豆子稀饭要多放几块柴，不然里面的蚕豆煮不烂，上回喝粥喝得急，豆子卡在我喉咙里，差点没把我噎死。”

江母不说话，打开锅盖，拿着烧火棍就要往粥里搅，江泱哭笑不得，心道她娘的脾气。弄得她都分不清这是在生气，还是又犯病了。

赶紧把人送回了堂屋，江泱在里锅加水，多蒸了几块粗面烧饼，她擦完手正准备出去把明天的柴也劈了，江母失声大叫的声音从堂屋中传出，江泱一惊，扔下手上的斧头便疾步冲进房中，“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大的房间内，制香铺子里刺鼻的花香扑面砸来，化作粉屑填满了鼻腔咽喉，呛得江泱胸口刺痛，几乎要窒息，她毫不犹豫地冲进屋里，想把坐在地上嚎哭的母亲抱起来，却被她娘用力扇了一巴掌。

“你是谁啊？我不要你，不要你！滚！给我滚出去！”

“娘，我是江泱……先起来……”

听到江泱的名字，江婉愣住，片刻之后却变本加厉，抓起地上被打碎的瓷片往江泱身上刺去，“小泱，小泱……我的女儿呢？你把我的小泱藏哪儿？！把她还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江泱握住母亲的手腕，制住她的大半身体，低头看江婉。

她此时黑发散乱，满面是粉扑的脏污，面目狼狈，双目浑浊，如同市场上死了许久的鱼目，和那个坐在窗边迎着光给自己缝补衣服的温柔娘亲，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下一刻，江婉抓住江泱转瞬即逝的恍惚，张口咬上她的手腕。

她是用了死劲的，江泱吃痛，手没有松开，反而任由她撕咬，把这个发疯的中年女人又往自己怀中搂了搂。

“不怕。娘。”

江泱下巴抵在江婉的额头上，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低地安慰道，“小泱在这儿，我会永远保护你。娘，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已是一片漆黑，只有淡淡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户，似有若无，影影绰绰。

那阵疯劲过了，江婉齿关渐渐松动，江泱低头一看，她娘在怀里睡着了。

江泱把人抱上床，擦脸梳头洗漱一番，后又把屋里的狼藉收拾了，她买的几盒胭脂香粉，只剩一盒口脂还完好无损地躺在桌上。

手上的伤口挺深，流了不少血，江泱转了转手腕，倒吸一口凉气。

真疼。

她草草包扎完，惆怅地从枕头底下的布袋里摸出几枚铜板，转身出门。

刚把大门锁上，扭头对上了一张脸。

“王玄山！你吓死我了！”江泱恼怒地瞪着身穿衙役青衣的男子，“属猫的？走路都没声儿！”

王玄山躲开江泱踹来的两脚，有些埋怨道：“那不是因为最近你老是躲我？街里街坊的，我娘天天在家里念叨你，说你不容易，硬是要我提着这些鸡蛋给你送来……不然我才不乐意过来，吃力不讨好，搞不好还得挨揍。”

江泱狠狠剜了他一眼，没接他手上的篮子，径直绕过这人。

“……喂！江泱！你至于吗？我不就是找了个官府的差儿，你至于这么生气，人都不理了？我们十几年的好兄弟……”王玄山跟在江泱身后猛追不舍，伸手拉她。

“……嘶。王蛮子！你轻点！我胳膊又不是铁做的，可经不起你这样捏圆搓扁。”

王玄山年轻体壮，力气特大，手指如同玄铁一样箍紧江泱细细一圈的手腕，伤口被他这么一压，又开始流血。

“……你受伤了？”王玄山皱眉，顺着月光看见那两排深深的牙印，“江姨咬的？还是赌坊那些看你不顺眼的混子？没伤到筋脉吧？”

江泱把伤口重新缠好，靠着墙冲着王玄山背上拍了一下：“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弱？连浸/淫在赌坊的酒囊饭袋都打不过？不是他们干的，是我娘咬了我。”

王玄山被江泱拍得面色一白，差点没吐出血。“壮士，这位壮士……你就算被人咬惨了，也能打十个我，压根不用我瞎操心。”

话虽这样说，王玄山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拉过江泱的手帮她处理伤口。

“喂喂喂，你放手，我不用你的药。”

王玄山有些无奈：“不是衙门发的，是我去药铺买的伤药，你别闹了，这药可贵，我自己都舍不得用，你一躲把药粉都抖下去，我银子不白花了。”

江泱一听银子，手就乖了，耐心等着王玄山把伤口处理完。

王玄山出了一头冷汗，生怕把江泱弄疼，处理完之后，长出一口气，“呼——好了。你看看还疼不疼。”

江泱：“……不疼了。”

“那就好。说明这药有用，郎中没骗我。”王玄山问道：“看这伤就是下午咬的吧？你前两天不是才让郎中给江姨开了药，按理来说吃了药，不该这么快又犯疯病啊。怎么回事？”

江泱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口脂，“估计是这玩意惹了祸，我娘看到我买了胭脂，突然开始发疯——对了，蛮子你把这盒口脂拿着，这是我买给你家小妹。”

王玄山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你不会是看上我家小妹了吧？平白无故送她胭脂做什么？我不同意啊，我坚决不同意！我妹子温柔似水，亭亭如立，绝对不能嫁给你这个只有脸能看的混子。”

江泱：“……你找打。我对你家小妹没意思，是因为王大娘。”

王玄山：“虽说我娘寡居多年，也可以再找一个，可江泱你年纪这么小，和我娘成亲……传出去影响更不好啊！不可以！”

“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泱往他脑袋上一敲，“咱们白头坊里与你妹子年纪相仿的女子现在都涂膏抹脂，只有你家妹子……傻子，女子到了十四五就知漂亮爱打扮了，你这个做兄长的要多关心关心妹妹，温饱之外，给她多添置点女子用的物件吧。”

王玄山摇头，“那我也不能收。”

“拿着，我家又没有妹子，留着也用不上。”江泱把口脂塞到他手里，“别说是我买的。”

王玄山接过，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那这些鸡蛋你收着。还有，我去衙门当差的事……我知道你不喜欢官差，所以才让他们瞒着你，别生气了。”

江泱朝他腹部打了一拳，白眼道：“我是不喜欢，可我更生气你不把我当兄弟这件事。”

王玄山：“其实……衙门里也有好人，衙役大哥都挺照顾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跟官府沾上边就都是坏人……很多事并非非黑即白。”

“……或许是有的。不过我从来没遇见过，所以不相信。你不用试图去改变我的想法。”

“不是。”王玄山解释道：“我并非想改变你的看法……现下禁娱令已经让京都的赌坊都歇业了，我想……或许你可以来衙门，跟我一起当差。有位衙役大哥走了，正好有个空……”

“不去。”江泱斩钉截铁道，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也不给他，“你的好意兄弟我心领了，不过我现下还没走投无路到要给官老爷当走狗，就不去给你添麻烦了。”

看着江泱态度坚定，王玄山有些无奈，他跟江泱认识太久，知道这小子长得清朗文弱，其实脾气倔得很，认定了的事情别人怎么劝也没有用。

唉，还是再帮他找个别的差事吧。他在衙门当差，路子广一些，总有办法给江泱再找个活干。

*

第二天一早，江泱洗漱干净之后，去井边挑了四桶水，两桶自家用，两桶送到王玄山家。

王玄山起得早，江泱去的时候人已经出门了，只有王大娘和王小妹在家中。

江泱守着男女大防，把水放在门口没进院，院门却突然打开了，露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眉眼和王玄山有些肖像，正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江泱哑然失笑，这小丫头已经画上了唇，还挺好看的，脆生生带着点少女的娇憨，跟她那个糙汉哥哥完全不同的秀气。

“江，江大哥。”王小妹结结巴巴叫了一声，白皙的耳根红透了，“谢谢你。”

“不用谢。”

说完话，小姑娘又跟只小蜗牛一样，脑袋立刻缩回壳中，人就不见了。

江泱一开始以为是在谢自己帮忙打水，后来才回过味来，登时笑意不停。

小姑娘好聪明，知道王玄山那个不拘小节的汉子根本想不到给妹子买口脂，既然不是王玄山，那大概率就是她了。

*

江泱伺候完娘吃完饭，扎好腰带，便打算出门去寻寻有没有地方招人。总不能在家坐以待毙，等着下个月被人赶出去吧。

结果才走出半条巷子，就听见有阵阵脚步声，听起来至少有七八个人。

“……王爷说的是这儿吧？那个名叫江泱的小子真住这？看身手不像是穷苦百姓啊……”

“就是这里没错。”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传入江泱的耳朵，“那小子就是一刁民，咱们不用跟他客气，直接把人给带走……”

江泱心下一跳，冥冥之中，一直萦绕心头的那股不祥预感像是巨石砸在心尖上。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说话之人就是那个昨天在街上纵马的禁军。

为什么病秧子王爷说会让人要登门道歉。

自己出言不逊惹恼了昭宵王。为什么位高权重的王爷被庶民冒犯之后，会那么轻飘飘得就放过她。

江泱以为昭宵王说让人登门致歉只是随口一说，原来他的意思是找人抓她。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是因为大街上打杀会影响他王爷的慈悲名声，故而放过她，秋后再算账。

这些人是来找她的。

此刻，江泱内心涌上一种强烈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忍那一时的怒火，为什么要招惹权贵。

连累了母亲，再说不定，万一那位王爷嗜杀，会连累住在她家的邻居。

江泱用力咬着后槽牙，在瞬间下定决心，这是她的错，就算死，也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李平拎着礼盒往过走，一边教育手下见了江泱要怎么说话，完全没注意到巷口的人。

耳畔的风声呼啸。

江泱侧身一闪，左手抽出李平腰间的剑，剑刃在日光下烁烁放光，速度极快，顷刻之间，李平脖子一凉，那把剑就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跟来的李一李二李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彼此面面相觑。

李平武功高强，不应该这么容易被人绑……不好！

李平大哥被人绑架了！

“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江泱眯起自己的杏眼，冷冷扫视着这群人，内心估计着他们的武力高低。

打不过。

王府护卫都是大梁万里挑一出的高手，若只有一个，江泱还是能有一线胜算，不过八个……

江泱知道自己打不过。

能做的只有壮士断臂，自己死了就算了，别连累家人。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不用再麻烦各位官爷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