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者 第二章 盘中餐

房间里刺眼的光让我在半睡半醒间挣扎，困死了，又是一夜梦，根本没法好好睡觉。没有由来的烦躁让我掀开被子，墙上的镜子里是我凌乱的憔悴猝死鬼样。

最可怕的不是没有假期，而是休假还不能睡一个安稳的觉。

吃早餐我继续躺床上遨游在网络海洋里，我点开一个论坛，里面发布了最新的好梦人士梦境。这是我的一个爱好，和志同道合的梦友们一起分享梦境，说白了就是吹自己的梦，反正都是假的，谁能说谁吹牛皮？

在很多升官发财修仙的帖子里，有一个凶兽封面的帖子吸引了我，标题是：降临。

呦呵，玄学流派！够味儿，我喜欢。

我点进去一看，洋洋洒洒的文字，还一段话贴一张图。通篇说了一个事儿：一个叫饕餮的大人物要复活了，这个大人物需要一个祭品，这样他就能复生，还介绍了很多饕餮的“辉煌战绩”。

配文最后是祭品要求，一名十月生的男性，岁数一定得是二十五周岁，最关键的是要拥有狂吃不胖的体质，且长相俊美。

看到最后两个要求，我直呼内行，这不就是明星选秀吗？吐槽后我不禁细想，这十月生是什么说法？十二个月，为什么一定要是十月？

翻看评论，我以为会有人吐槽，结果居然是报名做祭品的居多，这不正常。点开一个报名细评：我一顿能吃一家煌上煌、德克士、狗不理，请问我还有机会吗？

一连几条评论都是这种抖机灵，我就知道，大家的脑子还泡着，没丢。至于为什么是十月，我觉得有一条评论说得有点道理：

金秋十月是丰收后的屯粮季，饕餮生性贪吃，它最爱的季节就是丰收的秋天；秋天五行是金，古时候先人把饕餮绘成图案刻到青铜器皿上，所以饕鬄认为自己成为了人类的信仰。

看来这个饕餮还挺自恋。我要给它点个赞，这年头凶兽的狂热粉丝都很少活动在大众的视野里，挺不容易的。

在家窝了两天后我回到了工位上，没想到一回来主任就安排我跟他去谈客户，这个客户还是此次合作项目的负责人，怪不得让我跟着。

“晚上穿的好看些，这个项目我们跟了三个月。”主任这个老狐狸就知道让手底下的人牺牲，他老人家要是黑丝兔女郎上阵，多难的项目都能拿下。

“知道了，主任。”作为一名底层社畜我也只能卑微地答应上级的要求。

时间转瞬到晚上，主任看到我提着唐朝襦裙的裙摆下车时，他老人家的脸绿得赛过绿巨人。

可能是在酒店门外，主任没敢大声说话，他压着嗓音训斥：“飞流丹！你整什么幺蛾子？你以为上台跳舞呢？”

早就料到他这副样子，我也小声喊：“主任，这一身挺漂亮的，还能弘扬传统。”

见主任还想开口，我拉着他边走边说：“主任，别让客户等久了，这项目吹了对你我都没好处，来都来了，是吧？你要放宽心态……”

在包厢里终于见到那个难搞的客户，年纪不大，是个大帅哥，就是嘴一直不停地吃东西，桌上的菜都被吃得只剩装饰了。

主任跟他打招呼，那人连头都不抬，氛围降到冰点。对方随从的女秘书见状上前解释。原来她这老板一向胃口不错，加上最近加班没有按时吃饭，这一来酒店就没控制住。

“这么看你们老板还挺辛苦的。”辛苦得连饭都能吃下一个席。我笑着接过话，吃货比色狼好应付多了。

女秘书笑笑不再说话，主任是了解我的阴阳怪气，他给我使了一个眼色，让我别耍小聪明。

一直安静吃饭的帅哥客户突然出声：“杨旭，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人？”

被点名的主任皱眉，他抬起头看一眼年纪比他小差不多两轮的年轻人，端足架子说：“胡经理，这是我手下的项目策划，飞流丹。”

我冲那胡经理一笑，老杨这人喜欢摆谱，今天就遇到了一个比他谱还大的毛头小子，还真让人忍俊不禁。

胡经理一看我，叫人重新上菜，酒都是五位数的黄白，一瓶接一瓶地开，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比我还没谱的话。

“小姑娘还挺诱人，哦，我说的是漂亮。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胡经理一杯接一杯和我对干，我酒量不算好，没几杯就脑袋发昏。

老杨这老家伙好像没带嘴一样，连屁都不放一个，我扭头看他，老家伙直愣愣的，一动不动，光瞪大眼珠看着我。

“主任？”我以为这老头又想教训我，结果叫他没反应，连眼珠都不带转的。

不好！我伸手想拿手机，结果在胡经理的一句“还挺警惕”中晕过去。

睁开眼我到了一个祭坛上。

祭坛周边点上了四把火，我躺在祭坛中间，这又是哪出？我大声呼救，期待黑沉的夜里能得到回应。

我必须离开这个奇怪的祭坛，可就在脚踩到祭坛黑青色的地砖边缘上时，我被毫无征兆地弹飞，再一次落回祭坛中央。

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拽着裙摆小心来到祭坛边缘，伸出去的手摸到一面墙，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墙体。

“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凡人能离开我的阵法。”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脑子飞快地计算怎么反身给他致命打击，结果还没转身就被摁在无色无形墙上，还被翻了个面。

一看正脸，就是那个酒席上胃口和酒量惊人的胡迟。我丝毫不震惊，仿佛早就料到是他。我震惊的是为什么他能背着手把我摁在墙上。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虽然梦到过很多光怪陆离的东西，但这还是第一回在现实世界碰到这么离奇的事。

胡迟答非所问，瞥了我一眼：“难得一遇的口粮，就这么点肉，真败兴。”

他刚说完，转过身背对我一挥手，紧接着我被爆衣了！

除了尖叫和害怕，我只剩下羞愤，我是人，有尊严的人。

浑身凉飕飕动弹不得地被胡迟隔空挪到祭坛中间，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盘没几块肉的宫保鸡丁。

他半分不理会我的求饶和谩骂，可能是觉得我这盘中餐没有和他对话的资格。

泪眼朦胧中，我看到胡迟背后长出两只巨大的人手，他脸上的皮肤被撑坏，粗糙黝黑的皮从里面舒展开，獠牙猛地从一张血盆大口里射出，他的手脚变成了四只带毛的蹄子，最后就是如同羊角的犄角插在头上，一开始长出来的两只巨手就横在犄角两边，手掌中还有两只硕大的眼睛。

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叫它怪物都是对它的赞美，见到它你肯定连恐惧是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上一秒还是人下一秒就变成怪物的胡迟凑到我面前，黑洞洞的鼻孔喷着白气，发黄的獠牙上还淌着黏糊糊的口水。

我清晰地看到怪物眼中的人，呆滞、恐惧、绝望，那是赤裸裸无处可躲的我。它突然张口大啸，我的视线染上了一层红纱，它的叫声我听不到，空气里的腥味我也闻不到了。

忽然一道亮白的光从我面前一闪而过，怪物被掀倒撞在无形墙上，狠狠砸落地上。

来人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年轻男人，看装扮应该是个道士，穿着道服扎丸子头不叫道士难道叫和尚？

那人把自己的衣服解开，背对着我将衣服往后一抛，道袍跟有了生命一般自己套在我身上。

“%@*#。”男人甩甩手里的黑柄白须拂尘，嘴皮上下合，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半眯的眼里都是不屑，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只见那怪物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年轻道士跟前，刹车一记神龙摆尾，把年轻道士甩飞，也弹到无形墙上砸落在地。

饕餮的大鼻孔重重喷热气，大如双开门的嘴一张一合，还伸出红得发黑的大舌头舔嘴角滴落的口水。

看样子是抢一送一的意思了。

“高人！你有什么保命绝技赶紧使出来，不然我们都要成牙祭了！”我大声叫喊，嘴里还喷了一口血。

大概是我这口老血，道士打着赤膊，从裤裆里掏出一道黄符拍在拂尘黑柄上。随即黑柄白须拂尘变成了一柄巨大的黑剑。

道士两指御剑砍向怪物，怪物也招架不住一顿劈砍，频频后退。看到这儿，我好像又看到生的希望，高人不愧是高人。

就在我以为怪物快被削成肉泥时，它把巨剑抓住了，用的正是长着眼睛的其中一只手，那手掌中的眼睛被剑气刮出一道口子，剑身染上暗红色的血。

怪物反手把巨剑掷过来。

“高人！快把你的神通收了！”刹那间我拼尽全力吼叫，我被怪物的妖术禁锢着，完全就是一个活靶子。

道士压着两指极力控制巨剑，但凛冽的剑气直冲我脑门，那一刻我看透了生死。

“无论多少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弱，白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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