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捌拾壹 出游（上）

时光以洪流般不可阻挡之势，在不经意的刹那间就恍若隔世般地消失殆尽。十一年级的学习生涯将如约结束，这将意味着这批即将迎接决定人生去向的关键一年的学子们势必要兼备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抗压素质。接下来的征程和挑战更加漫长艰巨：大学申请。

期末考试已经全面完结，剩下要做的，就是尽情享受放假前最后的狂欢，等待成绩的发出，以及准备学年末为期一周的旅行。由于疫情的缘故，学校变得融会贯通，折中将所有旅行选项定在了市内。这样即使其余省份有局部的疫情反弹，也丝毫不会影响这次旅行。

学生们对待此次旅行比任何一次出游都更加翘首以盼，毕竟去年底的一切活动都算是不了了之。不少学生兴奋地几天前就开始收拾东西，展望勾勒着旅行途中可能出现的趣闻轶事；易歆在考完最后一门科目之后的足足两天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这才感觉从整日疲惫到难以自持的状态中恢复了些。

由于易歆特殊的幸运体质，她报名的任何需要按照偏好排序的项目，都基本能被第一选择选中。这次，她就以天籁般的运气进入了竞争激烈的‘美食厨房’项目，将要在五天内围绕着食物和采摘开展，最终还有‘厨王争霸赛’，要通过设计菜肴和评委鉴赏的方式遴选出一对厨艺最优的搭档，授予‘厨王’奖项。不幸的是，有得必有失，拥有如此运气的代价的易歆总能“孤身一人”被选中，一同报名的朋友都被拒之门外，落到了第二选项。

因此，易歆对这次的旅行不抱任何热忱和期待，也很少向郑晟提及。她知道郑晟这次负责的活动是国际象棋，所以没有深究太多。

从学校的停车场准备出发时，易歆下意识回看了一眼簇拥的人群和随行工作人员，有些落寞地登上了巴士。

她静静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回顾了已经被学生装满的差不多了的校车。她在中后排找到了两个连着的空位，将东西一股脑地堆在了外侧的椅子上。她一声不吭地自觉系上安全带，目光有些涣散地透过座椅的缝隙注视着前排正在打闹的一对男生。车厢内不断有学生涌上来，继而连三地在她身旁的座椅落座。易歆只是偏仄着头，并不在意地随意盯着车窗外的一角出神。云淡风轻，惠风和畅，远处的山峰顶和轻软的白云融为一体，是难得的好天气。

前方，随行老师扯着嗓子喊了句：“注意，我们老师会各自分散着落座在车厢空位旁，因为我们无法一起坐在前排。”

话音未落，几位随行老师边随即找了几个空位在学生旁落座。一位男生极不情愿地往座位里稍了稍给一位严肃的科学老师让座，易歆看着哭笑不得。

她抬眸，企图和几位还在寻找座位的老师产生眼神接触，被无视后发现老师们都已经落座了就近的座位。一位老师径直穿过自己身旁的空位，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也罢，正好一个人睡大觉。易歆抿了抿嘴，有些气馁地阖上了眼。她选择专心聆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等待着困意慢慢席卷。她猜测了一阵郑晟现在可能在进行的活动——大概已经开始讲解规则，给学生分发棋盘了吧。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旅途即将启程的预备音。

一阵急促的脚步，登上旋梯的声音，随即是车门重重的关闭声。

汽车发动。

易歆有些惬意地翻了个身，睁开眼准备将车窗的帘子拉上。突然，一个熟悉的影子映入了窗面，她顿时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兔子般急促地转过身来。

“是你！”她杏眼圆张，压低声音发出了一声惊呼。

郑晟笑意盈盈地说：“怎么，易同学不希望我坐这里吗。”

“你快坐。”易歆迅速地把椅子上堆的东西放到了身前椅子后面的地板，期间一直盯着在系安全带的郑晟。

此刻千言万语已难以形容她内心的诧异和惊奇，因此不再多做赘述。易歆只觉得嘴巴难以合拢，用食指侧指着郑晟问：“这，这怎么回事？”

“你的象棋活动呢？刘老师呢？”她连珠炮似地问，“车开了！”

“等等，让我先喘口气。”郑晟慢条斯理地扭开水杯，不急不忙地喝着水。

“关键时刻还停顿。”她柳眉一扬。

“是这样的，”郑晟把水壶仔细地放回包内，轻喘了口气，“本来啊，我到早晨八点时都以为我要跟象棋。谁知道刘老师昨天脚扭伤了，根本走不了，毕竟第一天要下地摘菜。于是我俩就合计把项目就这么一换，我就跟了这个组。”

“所以，你到我这组是纯属巧合了？”

“也不全是吧。”郑晟勾唇一笑，“毕竟，想来这个项目的老师可多了。要把他们都说服，着实费了点功夫。”

易歆粲然一笑。

“不过你这样随意换组，校方没有意见？”她不放心地问，环顾了一下其余老师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常。

“当然没有意见。”郑晟说，“本来就是老师自主报名再筛选，我们辅导哪个项目纯属几率。只要每个组的负责监督老师足够，学校怎么可能有异议。”

“那你这么一说，我可就要对接下来的旅行抱有期待了。”易歆抿着嘴，隐匿在口罩下的笑容逐渐灿烂了起来。

“即使我不在，你也要去尽心享受每一场旅行呀。”郑晟目光深邃地凝望着易歆微微侧偏，正眺望着窗外姣好的侧脸。

纵使郑晟的到来给易歆的旅途平添了不少惊喜，她还是耐不住舟车劳顿，随着大巴有节奏的颠簸和窗外淅沥的雨声渐渐昏昏欲睡了过去。四周学生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以及发动机噪音极大的轰鸣声，都没能影响易歆的好眠。再睁开眼睛时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易歆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前一晚没能睡好而导致的萎靡的精神得到了充沛的补充。

“好了各位，该下车了。”游离间，易歆听见带队老师嘹亮地说。

是巴士上狭小封闭空间内难得的一个好觉，易歆满意地想。本来觉得寒冷而起的鸡皮疙瘩奇妙和毛孔不适的战栗消失得无影无踪，头顶直吹的空调风也不知知何时变得不再刺骨。她正准备站起身预备东西下车，发现自己的头正侧倚着某种柔软又坚硬的物体，温暖之余还透露着带有安全感的熟悉。一双手轻轻地托举了她的腰身一下，将她的坐姿稳稳地扶正。

易歆猛地转过身，发见郑晟正在低头把刚刚披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塞进包里，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自然，期间始终没有抬头。易歆顿时明白了刚刚的半个小时内都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眶涌上一丝灼热，心房流动的暖流似乎融化了车外清凉雨丝所带来的寒流。

“雨下的不小。”郑晟把伞递给她，低头在包里搜寻着某件东西，“先等会。”

“我记得还有把伞呢，怎么找不到了？”他心中狐疑地搜寻着，因为一无所获而有些失望，“明明走时带了。”

“算了，”他摇了摇头，“再说吧，咱们先用一把。——这个不用避嫌。”

“你为什么带两把伞？”易歆不解。

“因为知道可能要下雨，从家出来的时候本来就带了把伞，以防万一。”郑晟解释道，“得知临时要换组，就又从教室里拿了那把备用伞。”

易歆欲要开口，还是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咽在了肚子里。她微微低垂下睫毛，说：“是啊，肯定有不少学生甚至老师都没有带伞。”

郑晟笑着说：“所以我的服务周到吧。”

“我这不是看天气预报说降雨的概率不是百分百，再加上背着去地里太沉，所以才觉得没必要的。”易歆哑然失笑，隐隐有些不甘心地说，“谁知道，许愿失败了。”

“如果次次许愿都成功，那可坏了，”直到车上的同学已经陆续走光，郑晟这才移身到过道，伸出手让易歆作为支撑，“天气预报员可就要被开除了。走吧。”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