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柒拾伍 饭局（上）

易歆杏眼圆瞪，有些瞠目结舌地侧身觑着郑晟。她紧抿着嘴，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感觉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她脸部肌肉紧紧绷起，身上仿佛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不是说，没有别人吗。”她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面无表情地慢慢往前挪动着，盯着坐在饭店内正背对着她的而人。

“我也没想到郑钦会带人过来。”郑晟无奈地说。不过，他早该想到以郑钦的人缘，在五湖四海也会是高朋满座的。

“看样子应该也是个熟人，才会带过来见我。不知道他们今天要不要聊公事。不过以我的职业，应该没有什么好聊的。”郑晟仔细观察了一下。

“那我怎么办？”易歆焦急地冲郑晟耳语，迈着她所能的最小步子。现在他们距离餐桌旁的二人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要不，恕我先走一步了。”

“不行，”郑晟轻轻抓住了她的臂弯，“不能临阵脱逃。之前义正言辞说要来证明自己的人是谁来着？”

易歆无言以对：“那这算什么事儿啊？我除了你，谁都不认识。”

“这不是还有我哥吗。”郑晟试图缓解易歆的不安，“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认识。多聊聊就熟了嘛。”

“再说，”他微微一笑，望着易歆澄澈透露着慌乱的眼眸，“成年人的世界可都是这样的。经常换工作的话，就经常要和不熟悉的同事啊，上司啊一起吃饭，都素昧平生。提早踏入社会历练也未尝是坏事。人的脸皮是不能太薄的。”

还没等易歆能够回答，郑晟已经款步上前，轻车熟路地同郑钦和陌生男打了个招呼，在他们的对面坐下。此刻，已经相互问候过的三人扭过头，正齐刷刷地看着易歆。

面对陌生而炯炯目光的压迫感下，易歆此刻感觉天旋地转，明明没穿高跟鞋的脚仿佛都站立不稳。更雪上加霜的是，郑钦那个朋友的相貌远不如郑晟和郑钦和蔼，冰冷的五官线条分明，简直就是脱俗清冷的冰山形象。好歹，郑钦的五官和郑晟都有所相仿，虽然明显老成了些；他的性情态度也看似比较和善。

郑钦目测在三十三岁左右。而他的朋友看起来年轻些，但易歆估计不会小于二十五，且大概率已经大学毕业。参加这样的饭局，无疑对涉世未深的易歆来说是个艰巨的挑战，远异于小时候被父母领去的各种亲戚饭局。

罢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易歆咬咬牙，大步一跨，大方地在郑晟身边坐了下来。她直视着郑钦的眼睛，礼貌地说：“你好。”

她随即望了望那位‘冰山男’，微微颔首，“幸会。”

“这位是……”男人有些困惑。

易歆咬着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郑晟的朋友。”提前得知消息的郑钦上来解围，所幸男人也没有深究。易歆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给郑晟投来的眼色回了哀愤的一瞥。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郑钦随口问了一句，翻看着菜单，“这个新学校怎么样？”

郑晟含蓄、不失距离感地说：“还好。刚从国外那边回来，也总算适应了。主要这薪资待遇不错，还蛮好的。”

“挺好。”郑钦吸了口气，把菜单递给了郑晟和易歆，“看看想吃什么？”

突然，郑钦注意到了易歆摘下了口罩的容颜，开始打量起她的脸。就连冰山男都开始将注意力从手机转向了她。再次沐浴双重目光的压力下，易歆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郑钦研究了半天，有些惊诧地说，“她看起来好年轻啊。是你的朋友吗，郑晟？”他扭头看向郑晟，像是在征求确认。

“对。”郑晟还是淡定自若地回答，脸上竟然带着笑。

易歆皮笑肉不笑地在心中愤慨郑晟的这番决定，表面上维持的笑容已经僵了。

“她看起来惊人的年轻。”少言寡语的男人也开口评价，“甚至像是未成年，可能是娃娃脸吧。”

郑钦顺势询问了易歆的年龄。

“你……猜。”易歆颤颤悠悠地说。

“什么？”墨亭抬眉。

“我——”易歆迅速地求助般地看向郑晟，却发现他正在悠哉地看菜单。她在心里怒斥他的不是，表面上平静地说，“我十九岁，可能看起来年轻些。”

她神色紧绷地笑着，一滴冷汗从脖颈上滑落。

“喔，”冰山男用及其低的音量自言自语，“看着真不像。”

易歆见对方放弃询问这个话题，暗自松了口气：“对，经常有人这么说我。”

“好吧，幸会。”郑钦说，略过了这个话题，看向郑晟，“吃点什么？”

“快了。”郑晟从起初的不安已经转变成了脸色平静甚至祥和，正在落落大方地来回翻着菜单。他绅士地把桌子上另外一张菜单悄悄递给了易歆：

“这个麻婆豆腐看起来不错啊。”

“还是这么喜欢吃辣的。”郑钦感叹，“你小的时候就这样，无辣不欢。”

郑晟说：“倒是你的饮食习惯不知道变没变。这些年在外面待惯了，还习惯吃辣吗？”

“不太习惯了。”郑钦抿了口杯子里服务员刚刚倒满的茶，“比起以前可是差远了。稍微吃上点还是可以的，不过可能要甘拜你下风了。”他笑着打了个哈哈。

郑晟望着他，言语之间一时有些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