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柒拾叁 偏袒

“早安。”一个普通的周末清晨，易歆叩了叩主门从门槛进来，甜美而不失妩媚的一笑。

春日和熙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了她顺滑而浓密的头发上，每根发丝似乎都披上了一层金光，沐浴在闪闪星辰的点缀之中。

“早安。”坐在沙发上的郑晟从报纸中抬起头，不禁是不是因为阳光有些看得痴了，“有什么事吗？”

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后，易歆不自然地笑笑，在他旁边坐下。

她说：“可以给我看看我的卷子吗？”

郑晟一时不解：“什么？”

易歆自然地笑笑：“你不是说，我们班的卷子已经批好了么。我在想，你有没有批好我的卷子，想看看我拿了什么成绩。”

虽然郑晟不忍心破坏她的笑颜和愉快心情，他还是迟疑着说：“恐怕不行……因为我这里没有你的卷子。”

“没有我的卷子？”易歆的笑容蒙上了一层阴云。

“该不会——”她有些着急。

“不不，”怕易歆的老毛病又犯，郑晟急忙解释，“你的卷子没有问题，只是，我没有在判你们的卷子。”

易歆表示理解地说：“原来你们老师又互换卷子来判了。”

“不对啊，”她猛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如果不是你在判，那你在课上为什么说‘我快判完了卷子’？”

谎言顿时被戳穿，郑晟一时语塞。

易歆没有责备意味的严肃问着，好似在审查犯人：“究竟怎么回事，最好从实招来。”

见终究还是藏掖不住，郑晟只好说了实话：“其实，是我故意不判你的考试的。”

“为什么啊？”易歆对真相更加疑惑，眨巴着眼。

“因为……”郑晟叹了口气，交叉着双手，“这实在是不得已的事儿。”

易歆扬了扬眉毛，抿嘴不语。

“你也知道的，我们之间的关系。”郑晟斟字酌句，思考着怎样才能让易歆听起来舒服一些，“虽然我也不想，但我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措施，来确保学生成绩的公平性。”

“也就是说，零偏袒。无论我有多么喜欢或者讨厌一个学生，我都不能在他们的成绩上面‘报复’或表露。”他耐心地看着易歆，提着一口气说，“你懂我意思吗？”

易歆一时需要思索，姑且点了点头。

“因此，当我们之间变得熟悉之时，我对你的评分和批判就越发困难。我开始猜忌我给予你这个分数真的是因为你值得，还是我对你往常优秀的刻板印象。”

“记得我之前说过，无论一个学生多么优秀，都不能单单依据他平时的表现，就在考试的评分上下定论。特别是文学，极度的主观。有些老师觉得你是满分，你就可能获得满分，反之亦然。但是这个学生真的是否配这样的成绩，往往有待定夺。”

易歆故意揶揄：“所以，你觉得我不配高分咯。”

“不是觉得你不配。而是正因为觉得你太配，所以影响到了我的判断。”郑晟微叹，“你知道我是一个心思缜密，对待成绩一丝不苟的人。对于很多有争议的评分，我经常会拿去同别的老师探讨，尽管我很多时候会坚持我自己的观点。无论怎样，我都要确保我的评分和这个学生的真实水平是相符的，是公平公正的。”

“当一个老师，真的无比操心啊。”易歆长叹，却又失笑，她开玩笑着说，“看来，我这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郑晟哑然：“水分是不可能的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

“不管我们现在或者未来怎样，只要你还是我的学生，我就一定会对我的评分负责，对你负责。”他真挚地说，“不能说为了表面的赞许和褒奖，就湮没了一个人存在的问题和缺陷吧？如果我真的处处对你宽容，那你一旦换了老师或者遇上我不评判的考试——岂不是永远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你对我负责？”易歆有点不相信地问。

“那当然。”郑晟说。

“说得好！”易歆不免含羞，不知不觉地转移了话题，“咱们不能中饱私囊。”

“是徇私舞弊。”郑晟笑着纠正。

“喔。”易歆后知后觉地喃喃道，“我有说中饱私囊吗？”

“有。”

“没有！”

“有。”

阳光不停地透过云层和窗框变换着形状，肆意地在房间内洒满了属于它炽热温暖的滋养。折射到沙发上，落在易歆和郑晟身上的阴影似乎在提醒他们：再灿烂的阳光始终有一层阴影如影随形。

他们之间的关系再规矩正当，也总不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