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叁拾 如临大敌

易歆从培训机构回到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今天已经是她上课的第五天了，她也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课程。冬日依旧阴冷潮湿，秋风如往常般凛冽，心中却突然出现一丝怪异的忐忑。小区门口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出奇的嘈杂熙攘，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在搭着一个棚子。棚子几平方米见方，就搭在了小区单元门口内，背对着小区内的圆形喷泉。有几位搬医药箱的工作人员身着蓝白相间的防护服，戴着防护眼镜和胶皮手套。

易歆站在一旁观摩着如临大敌的人们忙前忙后，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蒋雯最近又出差了。好巧不巧正好赶上了风口浪尖——最近离开古平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疫情局势刚刚平稳了一会，冬季的到来又使形式加剧，怕是有重蹈覆辙之嫌。目前古平的各个分区，包括宜宁、滨海和江西，都各自查出了病例。

其中最令人关心的，就是宜宁的病例。据说，确诊病例可能不止一例。更雪上加霜的是，这个病例前段时间刚刚就在附近的这个商业城区活动过。患者的具体行程暂时不清楚，易歆只希望——

她轻叹，正准备站起来回家。突然，手机收到的紧急通知令她顿时五雷轰顶。

是物业来的消息。一石溅起千层浪，物业群里的通知很快被无数条居民的新消息淹没了。易歆的瞳仁开始颤抖，端着手机的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心慌而摇摆。

紧急消息。据悉，近期宜宁区病例曾经出入过澜竺小区，现在小区全面封锁排查，禁止所有人员出入，并进行排查检测。这个消息大家早些时候都有耳闻。虽然刚刚曝出不久，大家还是对这个病患的行踪略知一二。易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患者的活动轨迹竟如此巧合般地重合到了自己头上。她踉跄地离开小区长椅，驱散掉心中短暂的迷茫。她稍加思忖后，拿起手机给郑晟发了个短信。

今晚八点，全员病毒检测。

过了一小阵子，郑晟回复了一个问号。随后，他打来了电话。

“喂，”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充满了焦虑，“究竟怎么回事？”

“你没听说吗？”易歆有气无力地说，“咱们小区是高危地区。那个感染的病例，之前来过澜竺小区三号楼探望。除此之外，他还去过附近的商业区。”

三号楼是易歆的楼号。郑晟倒吸了一口凉气。

澜竺小区不大，只有四栋，两两接壤的楼房。相当于是四分之一的概率，被易歆中了。

“等等，”郑晟焦虑地说，“确认是哪个单元了吗？”如果不是同一个单元，传染风险似乎还好。他抱着侥幸想到。

“我刚给物业打过电话了。”易歆深吸气，缓缓合上了眼，“是一单元。”

郑晟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真是应了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由于小区是一梯一户；现在还无法排除患者没有乘过易歆家的那部电梯的可能性。

“天呐……”他倒吸气。

“待会楼下见吧。”易歆的情绪只能比郑晟更低落，她的声音和手都在抖。她比郑晟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弱，此刻更害怕万分，但她还是拼命抑制住了想哭的冲动。

“小区都封了。”郑晟浏览着手机，眉头紧锁，“你家里吃的还多吗？”

易歆阖上眼，摇了摇头。她一般都是现买现做，平时也很少买零食。柜子里除了过期的压缩饼干什么都没有，可以说是‘弹尽粮绝’。在小区封闭的情况下和不确定能否探视的情况下，她不知道如何撑过这两个星期。不过好在，物资应该能在几天后充足抵达。

“蒋雯出差去了。”她有些窒息地告诉郑晟，感觉天旋地转，“今天是圣诞节啊。”她悲叹。

她垂下电话，的声音充满了酸涩与苦楚。本来应该是一片祥和的圣诞前夜，却笼罩起来一片关于死亡的阴霾。疾病，是每个人都不愿意谈论，却又是无可避免的话题。

“等等，”郑晟像是笃定了什么，试探性地问，“我能过去找你吗？”

“什么？”易歆难以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郑晟斩钉截铁地重复，“你家住几楼，我待会去找你。”

易歆愕然道：“可是现在楼下都是要做核酸检测的相关工作人员，甚至还有讨说法的群众，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更何况，我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感染，太危险了。”她摇着头想制止郑晟这个不明智的举措，毕竟她希望他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危，虽然她无比希望能在这种时刻能有他的陪伴。但郑晟充分将他执着的性子发挥地淋漓尽致：达不到目的之前，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实在拗不过他，易歆只得告诉他自己的门牌号，然后默默挂掉了电话。

短暂的美景似乎让所有人都懈怠并放松，才让危险溜进了门缝。突然间的噩耗，使每个人的心都不约而同地悬了起来。在关键时刻，危险是能将团结人们起来最有效的药剂。担忧自私，贪生怕死，皆为人之常情。只有在危机到来之时人们才充分地意识到：生命是如此的须臾短暂。

郑晟怎能不如易歆清楚现在的情况？他在家里待了一天，下午早些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也查了不少新闻。出于心里某种隐隐作痛的原因，他意识到他们现在俨然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相互帮助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