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壹佰零玖 心中的梦想

上进心没有错，错的是安逸和自愿堕落。郑晟想起当年哲学老师说过、差点被他当作耳旁风忘却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当下大为满意，那么他应该惶恐着反省。

满意吗？很显然，他对目前的自己是不满意的，只是从来没有拿出时间来正式剖析他的担忧。他向来雷厉风行随心所欲，一言不合就从国内跑到国外发展，又辗转回了生养哺育他的祖国。他的意愿好比一只被握在手里随意操控的指南针——手晃到哪里，他就奔向哪里。尽管他生活在一个物质丰满、国泰民安的年代，他的精神依旧是极大空虚的（感觉还不如上世纪的革命家富足）。他不想再将结交一群只会吆五喝六的狐朋狗友视为人生目标——年轻的时候也结交了不少。不管如何，他都应该对现在所处的生活是满意的。尽管在当下社会风俗的眼里他这个年龄早应该开始养育子女——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他不愿尽早地去背负他应该承受的那份传宗接代的责任，也不想过早踏出繁衍下一代的步伐。他只想以自己为单位而开始，先组建一个稳定温馨的家，再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唯有修身养性、将自己先提高变强，才有为后代保证良好生活的资本。他坚定地认为易歆在这方面的观念和他是一致的，无论他们的结局是否光明。他们小时候所受到的创伤不允许他们早年就对婚姻和孩子的未来规划轻举妄动。可是郑晟心中的不甘和所谓的“上进心”像破旧床垫里蹦出来的弹簧，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脊梁骨，让安于现状的他隐隐作痛。易歆那日对于教授的无意提及催化了他的意识觉醒——他应该对未来再作出一些长远的打算才是，再去拼去闯去探索未知的领域。他还不到三十岁，暂时不能像老年人一样稳固于一个层面扎根，这应该是退休了之后迫于颓软身躯的举措。他还年轻，生命远没有走向尽头；知识的宝库应该属于他，广袤的天际应该任他飞翔。

在经历了一系列深思熟虑的思考后，一个成熟的计划和决定霎时间横跨在郑晟的面前，像悬于伊甸园的苹果等待着他去采摘。伸不伸手，全凭他一念之间。付出的努力和换来的相应回报是否对等，他不知道。但此刻他大脑里只有一个笃定，是无论路程再坎坷颠簸，都无法轻易令他调转驾辕的梦想：发表论文，读取一个在职博士，做副教授，甚至正式教授。等这些目标都实现了后，再从这里出发。

这个想法澎湃而激动地充溢了郑晟的神经。空间仿佛在折叠延展，身边的物品也像如失重漂浮般虚渺。他用冰凉的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庞，确认自己处于现实而不是好高鹭远的梦境，天旋地转般地站了起来。没错，读一个在职博士。这个想法并不是天方夜谭，更不是狂遥不可及的梦想。虽然作为早已毕业的硕士且有繁重工作的压力下再读博士无疑任重道远，也并不是毫无可能。至于这个博士学位能够带来的益处以及会不会给他换取一个应聘教授的资格，暂时不属于他能够去考虑的范畴。知识产权永远是人类的最高财富，并且以后即使跳槽依靠这份文凭也会比当下无所事事有利许多。当下唯一要忧虑的还是局促的时间和压力问题。读博的过程是不是意味着他要牺牲几乎全部的空闲时间——甚至牺牲部分睡眠时间来完成艰巨的课业？博士论文也将会是一个艰巨的挑战。读什么专业呢？最大概率也和自己最对口的就是教育学了。一个文学或历史学博士！努力后结出的甜美果实想想就令他慷慨激昂——郑家的第一个博士！虽然自己好歹是个研究生，也经常在人才济济的学校抬不起头。郑晟认识不少是博士的同事，且都是名牌大学毕业，说出来尤其唬人。随着社会的变迁，人们对于追求知识的境界愈发崇高，像贪婪的吸血鬼一样欲求不满。不过有哪些学校愿意录用资质平平的他，又该通过什么渠道来找这样在职的机会呢？再仔细考虑潜在的问题后，许多被忽视的困难和阻碍横挡于机会大门之前。难不成“博士”和“教授”等词从始至终注定就是一个被迫放弃、望而不得的梦？郑晟苦闷地想。

这时，郑晟突然想起了易歆说过的话：梦想还是要有的。是啊，没有梦想和勇于攀登的精神的生活有什么滋味？他赌气地想。脑海里来自她的肯定和支持此时彻底坚决了他的主张，让那些动摇他的因素和愁肠暂时被遗忘。他要一步一个脚印，把那些障碍和挑战都分崩离析。

现在，他需要找到易歆征求她的意见以及尽快物色来年有招生意向的学校。郑钦也有必要知道——他的意见需要参考，而且宝贵无比。郑晟兴奋地想着，脚步不由得往门口快速移去。他多想眉飞色舞地凝视着她殷切的眼眸，亲昵地端详她白里透红的脸颊来赞美她激励自己的贡献。

郑晟的一番心结算是彻底了解。时隔五年，他再次勇敢地迈出属于自己的第一步。万事开头难。他以前总感觉将默默注视着易歆的背影在辉煌的人生道路下渐行渐远，两人注定在不同的轨迹上背道而驰；不曾想他也有能力去追随着她向前的步伐，与她齐头并进。

抽丝剥茧撕开层层迷雾终于捋清状况后，那一声恣意却又振奋人心的话语在郑晟脑海里播放了起来：永远不要放弃那个看似不可能的梦想。相信奇迹，本身就和奇迹一样了不起。即便最终的目标没有实现，总胜过从未开始。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