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月出皎兮 第十七章

林晟本打算带着妹妹在贾府多住几日，没成想平安从外面传来的消息，郭风要入京了，如此，就得林晟亲去给师父接风洗尘。他跟黛玉商量了，由黛玉去跟贾母说明。黛玉深以为然，她从贾府诸人的态度看得出来，他们不太喜欢自家哥哥，对林晟的提议也没什么异议。“谁惹我家妹子不开心了？”林晟看出黛玉的心不在焉，有意打趣到。黛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声道：“只是有些意不平。”没头没尾的一句，林晟愣是听懂了，他原想这时候离开贾府黛玉可能不高兴。毕竟贾府养了她好几年，他没有那么自信的以为在黛玉心中会比过贾府，但小姑娘这句话着实讨好了他，他想着是不是得在京都也置办些铺子给黛玉做嫁妆。

贾母听黛玉说了要走有些不高兴，老太太年岁已高喜欢子孙在膝下环绕，于是道：“既是你哥哥的老师入京，只林哥儿一人去便是，何苦让你跟着。才来这么几日便走，也不知何时你哥哥才肯再放你来看我。”黛玉正替老太太揉肩膀，笑着回答道：“夫子许久没到京都，家眷也未同行，这才急着要走。”贾母一听便明白这是替林晟开脱，也不点明，只道：“春分时，我派人接你，可不许他拦着。”黛玉应下了，又替林晟说了几句好话才告辞。

贾母挥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才跟鸳鸯说：“你看玉儿是不是跟咱们家生分了，怎么话里话外都向着林晟。这之前不认识的两个人，林晟会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小门小户出来的我见多了，最后还不是要靠着咱们国公府。”鸳鸯想起上回偶遇平儿，那丫头说林府大肆购买仆从，且大部分挑得都是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儿。她本不信林家有如此财力，趁家去的时候特意让自家哥哥去打听了果真如此，且哥哥说那些小丫头是直接送到内宅伺候小姐的，林府可不就这么一个小姐么。思及此，鸳鸯回贾母道：“老太太，前几日底下的婆子们嚼舌，说林府买了一大批小丫头专门伺候林姑娘。林姑娘还小，莫不是被这些表面浮华迷了眼？”

贾母暗恨林晟拿着白得的家财讨黛玉欢喜，也只能道：“两个小孩子家家的，守家不易的道理竟不知。紫鹃在玉儿身边，也不晓得劝她。”鸳鸯眉心一跳，猜到一种可能，赶紧对贾母说：“林姑娘跟前不比以往，之前跟来的仆从，不是老得老，就是小得小，很是不顶用。这次光丫头就有六位，还有两个眼生的婆子，我看雪雁对其中两个年纪大的丫鬟很是有礼，怕是此前跟着林大爷的。”贾母一下子就明白了，“好哇，这个林晟的手竟伸到黛玉身边了！你去，将紫鹃那丫头的卖身契拿来。明儿个玉儿来辞行，我就交给她，总不能让我外孙女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鸳鸯小声应是。

黛玉即行时，贾母特意多留了她半晌。当老太太挥退诸人拿出紫鹃的卖身契时，黛玉才明白林晟为何要散播采买丫鬟的消息，于是她安然的笑纳了贾母的好意，同时也明白了何为兵不血刃的手段。

晚饭林晟还是在花厅与黛玉同用了，他笑着对黛玉说：“多谢妹子在老太太那里替我美言。”黛玉惊诧于他的手段，半晌才道：“哥哥给贾府也安排了人？”林晟安抚道：“钟食鼎盛之家的丫头小子都是打小养起来的家生子，哪有那么好安插。只不过是管家不严，略施小财而已。”他见黛玉若有所思，特意又多说了几句。黛玉问道：“哥哥可是不待见贾家？”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才道：“说不上讨厌，只是恨其尸位素餐罢了。这些老旧世家的规矩冗杂，浮华下面不过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道不同而已。”黛玉突然想起他老师在卫家的遭遇，顿时歇了万般心思，见林晟还要饮酒，不动声色地用茶替换了。她见林晟眉头一挑解释道：“哥哥总是劝我惜福，自己却不爱护身子，明日不是还要去城外接夫子吗？”林晟灿然一笑，配上他被酒气被蒸得酡红的脸，整间屋子立时就暖了。黛玉虽然脸红依旧劝他喝茶，林晟倒只用来漱了口，便道：“这时饮茶有碍睡眠，妹妹以后也少用些。”黛玉笑着应是。

次日，林晟亲去五里亭接回老师。郭夫子一入侯府便笑道：“你这宅邸大小比公主府也不差，装饰摆件倒还合规矩。”林晟请他去了书房，郭风见他房内好几个大立柜，书卷码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取书的梯子，窗明几净，他喜道：“若在此月下读书，不枉此生。”

林晟在他跟前放松惯了，嬉笑道：“夫子，月下读书若再灯影重重，眼力不济者，易看人昏昏。”郭风笑骂：“依你的财力，若得灯光昏暗，那天下人皆用不起灯。”林晟无比自然道：“京都的世家怕是都以为我靠着妹妹的家财过活呢。”郭风奇道：“我想着苏州林氏也不是无名之辈，怎么这群京里的土包子到现在还没长记性。”林晟笑道：“上次去荣国府，他家还劝我换夫子，可见您的名声在老忠几家不显。”郭风唾道：“几个月没查你功课，可是皮松了？”林晟只笑不言。郭风见他一派轻松，温声道：“睿明，流言助人亦可害人，由着这起子人，怕是圣上那里不太好听。”林晟乖觉道：“夫子难道不替学生在圣上面前美言两句？”郭风冷笑一声才道：“大小也是个侯爷，难道还用我一介白身给你开路吗？”

林晟笑嘻嘻地上前给老师捶肩，半晌才道：“这些人我还没看在眼里，且等孝期后的春闱吧。”郭风叹道：“林公本想过继你儿子，到底还是过了圣听。”林晟明白夫子是替三叔抱屈，开解道：“不过是个称呼罢，三叔此前也是不许我叫他父亲的。”郭风见他眼含委屈，笑道：“林三也是过于谨慎，睿明，你当真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吗？”

林晟正色道：“我幼时跟着三叔去篊县，见路边百姓衣不蔽体，洪水肆虐后的房屋连顶棚都没有。县官愁于无米可赈，百姓易子而食，饿死的人比洪水带走的人还多，可州官对此不闻不问。我曾因此对医书产生怀疑，以医药救人最终却被饿死，我竟不知对这些人来说，是病死好还是饿死好。后来还是姨夫出手，此事才上达天听，可见权势救人。相较流民，得名于光我之幸。”郭风笑道：“可是王大将军就此只能蛰伏山东。”林晟道：“姨夫从不在意这些，山东王家前朝也是从文的。”郭风见他神色自若，倒也放心，师徒两个说了一会子话，就见黛玉那边差人来请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