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遗梦 第十二章 雪地

“去嬴天司吧，那里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柯西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他坐在床上轻微地喘着气，从窗户里射进来明亮的月光，应该是深夜。旁边的库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睡着，发出巨大的齁声。

他在这种床上完全睡不着，几天来他屡次从梦中惊醒，梦中那个声音是如此熟悉而真实，他完全不觉得是在做梦。醒来后，他睡意全无，便径直坐了起来。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睡得很沉很沉的库诺，悄悄把门关上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就像从前那样，可是他竟然觉得有些安心。他走了一会儿，走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不知怎地，他不自觉地向后一躺，整个身子刚好被柔软的草地接住，他闭上眼，一边体会这种熟悉的放松的感觉，一边思考这两天发生的事。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田奕不杀了他们，还要帮自己进入所谓的嬴天司，那个梦中的名字。不仅如此，田奕对自己过分的信任了，他似乎坚信自己并不会逃走，于是索性把看守给撤去了。不过自己确实也没有打算逃走，至少在从田奕那里弄清楚嬴天司的情况之前。他已经厌倦了那种茫无意义的流浪，他只想找回那些记忆，那些他之前拼命也找不到的东西。

想着想着，他忽然困意上涌，于是头一歪，在草丛里睡着了。

……

柯西站在一块铜镜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竟然有些慌乱。

镜中的少年，虽然不算高大，但身穿一身洁白整齐的细绸锦衣，显得十分合适，颇有神色。他曾经蓬乱的头发如今被梳理地整整齐齐，扎在一个金色的冠上。他端详着自己的面庞，觉得有些陌生，这和他在湖面上看到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忽然，他注意到，那双眼睛，尤其是他那血红的右眼，向外迸发出凌厉的寒光，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心里一惊。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对他避而远之，他的目光比修罗场里的黑龙还要让人感到可怕。

他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别扭。于是他把头上的那顶冠取下，火红色的头发又回到了他熟悉的位置，他稍微打理了一下，又恢复到了往日那种阴郁。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送饭的，有人在吗？”

库诺揉了揉惺忪睡眼，只是翻了一个身，又发出了甜美的齁声。

柯西缓缓地开了门，他看到面前那人，一下子呆住了。

他迅速抱住那人，鼻子陡然一酸，开始了小声哭泣。原来那人正是那天给柯西他们食物吃的厨师。

厨师也惊讶于这一抱，他愣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这个拥有异瞳的少年，正是那一天修罗场的那个少年。他没有也不敢去想，少年竟然还活着。一时间他心中五味陈杂，无言以对。他只是用一种小到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颤抖地说道，“太好了……”

两人紧紧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厨师抹了抹眼角的泪，他有些激动地打开装饭的木箱，一股香味扑面而来。虽然没有什么好的食材，可厨师依旧做的很用心，很美味。厨师知道，这是他那天从柯西身上重新找回来的东西。

柯西一边大口吞咽，一边泪流不止，厨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忽然，床上的库诺醒了。

“好香的味道……”他还有些困意。

……

“为什么这里没有守卫？要不，你们吃完就逃走吧。”厨师看两个人狼吞虎咽差不多了，说道。

库诺早就想逃走了，他觉得田奕说的都是鬼话。他甚至还规划了几条路线，但是柯西并没有打算逃走，他胆子小，也就没有多想什么了。可是今天厨师又提起了这件事，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柯西。

柯西放下手中的饭，他刚流过泪的眼睛中又恢复了那股阴沉。

“我要留下来。”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一个人如果一直活在梦里，不是很可悲吗？”柯西有些不自然地笑着，他嘴边还粘着饭粒。

厨师和库诺有些惊讶，他们难以理解，所谓真相，难道比活着还重要吗？

“多谢大叔！”柯西打了一个饱嗝，他看着不是很开心的库诺和厨师，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样孤独了。他之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他觉得，从前的那些噩梦，就要做完了。

……

狐域雪地

雪夜，空空如也的雪地里刮着大风，这里的风似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茫茫之中，有一个虚弱的身影，在雪地里缓缓挪动。连城眼神涣散，她几乎已经走不动路了。她只穿着那件单薄的布衣，虽然是火狐，但是在雪地这种极端寒冷的环境中，只有雪狐才能适应，况且她法力尚浅，根本抵御不了这种寒冷。对火狐来讲，别说是找到中庭接受考验了，活着都是一件难事。

她的脸被冻得苍白异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雪花飘落到她的头上，因为她火狐的体质，直接融化成了水，因此她的额头湿漉漉一片。

她觉得完全撑不住了，身体没有一丁点力气了。她眼前开始模糊不清，飞舞的雪在月光下像是在雪地里上蹿下跳的银狐。

她意识到自己就要死掉了，心中满是难过与不安。那日，她从森林出发后，没有直接到大湖，而是选择绕道来到了雪地。可是她还是过分高估自己了，仅仅凭借三尾的实力，就连相对平和的雪地也过不去。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王和母后，她死了之后，连氏嫡系一脉大概就断了，父王母后不知道该伤心成什么样子；她想起来哥哥连北，她没能走完哥哥剩下的道路，没有完成他未完的心愿，终于还是……；她还想起了玫瑰森林，玫瑰仙子和玫瑰夫人……

她忽然想要唱那首歌，便模糊不清地哼唱着，歌声被风声淹没了。

“夏天最后一朵玫瑰啊，还在孤独地开放，所有她可爱的伴侣，都已凋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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