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留白 第六十七章 偷入凡尘的游戏

叶落槐坚持将胡馨馨送上了车，硬着头皮返回了包间。饭桌上忽然又多了两位客人，一个来自园林局，一个是花改委的。坐在一旁闷头吃饭，心不在焉地听人聊天，据周阿姨说这两位都是周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都是自己人，叫他老妈往后再遇到困难直接找他们。

陪在席间昏昏欲睡，九点半，稍显冷清的宴席终于结束了。目送三位客人离开，勉为其难地上了老妈的车，心虚地试探道，“周阿姨都跟您说了些什么？事情进展的顺利么？”

余凤琴郁闷地叹了口气，一筹莫展的说道，“叫你周阿姨引荐那两个人，是为了眼皮底下的事，有个别不合规的地方需要上面的审批文件。可这些都是幌子，目的是找个机会约你周阿姨出来。我心里惦着更重要的事——南乡的园林规划。你周阿姨之前提过一嘴，似乎有合作的意向。可我今晚提了头，对方倒没接话。”

“南乡？”隐约有点印象，那几筐草莓上的商标仿佛就是“南乡”。

“往南几百公里，一个山区的小县城。就在两省交界的地方，山清水秀，但因为环境和交通的制约，贫困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鼎荣集团于去年正式进驻，也只有鼎荣敢去挑战类似的项目。眼下，那地方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预见，往后大有前途。”

“所以您想拿下后续的绿化项目？”

“之前，你周阿姨专门跟我谈起过这事，还说找机会安排我见见穆总，眼下看来倒像是改变了主意，似乎有了新的打算。”

“穆总是她老公？”忍不住想去了解与丰悦有关的一切事情。

“可不是嘛。他老公那可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风云人物。找机会带你见见，你俩还真有点相。我头一次见穆总的时候，隔着几桌人就一直盯着人家看。心想，这人到底多大岁数？这要是年龄相当可真说不清了。又说你呀儿子，尽取我和你爸的优点长，怎么组合到一起倒像别人了？”

“如有雷霆，实属巧合。呵呵……”当初丰悦能多看他一眼，多半也是因为这张脸吧？可惜他没人家有本事，只有一副类似的壳子。忽然又想到金盔金甲的凯撒，一直被模仿，谁人能够超越他？

穆鼎秋在第一时间接到了周子墨的电话，刚刚结束一个小型的慈善酒会，正在返回南乡的路上。电话里隐约传出女人的嗓音，节奏温和而稳健，或许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也或许是他个人的感觉，他不太确定……

良久不发一语，对方说，他只是听。在临别的时候轻轻说了声“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暗自梳理着混乱的情绪。

望着车窗外如墨的夜色怔了许久，被深深的羞耻笼罩着。他以为能够从容的掌控一切，如此看来是他太自信了。

想不通，云景的公子怎么会在“老年食堂”？是丰悦有意安排的么？还是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幸成了对方偷入凡尘的游戏。

还是不愿意将她想得太坏，以他们相处六年的了解，以他自以为是的识人之明。

可他终究未能识破那小家伙的身份。完全没有类似的气质，倒像是沟渠里野蛮生长的花朵，纵然芳香诱人，却难登大雅之堂，那份轻浮与随意，就像与生俱来的一样。

对方显然对他说了谎，说他不过是为了骗点钱花。他可不是缺钱花的孩子，扮作浪仔是为了给丰悦打掩护吗？回忆当时的情形，似乎已露出了明显的破绽，因为傲慢，他并未多想。那孩子面对他的时候如此坦然，显然，见过大世面……

丰悦在店里忙到半夜，查阅账目，处理手头积压的一些事情。回到家时小区里的人都睡了，停下车静坐了几秒，点一盏月儿，照亮黯淡的心情。

提着行李上了楼，默默分类打包回来的衣物，大多需要重新干洗，有些直接丢进了洗衣机。

恍惚听见有人敲门，看了看表怀疑自己听错了。放下手里的衣物转身出了衣帽间，小心翼翼的问，“谁？”

敲门的手突然犹豫了，穆鼎秋微微一愣，深夜到访可能有些唐突，太过意气，没想过屋里可能有人。纠结了两秒拔腿就走，身后的房门缓缓打开了，“鼎秋？”

停下脚步长出了一口气，转身之间换了一副镇定的表情，“还以为你不在家。”

“刚回来。”扬起一脸含蓄的浅笑，“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一问一答，迅速占据了话语权。

“呵……”挡在门前，全然没有叫他进门的意思。

拍了拍她的肩头，不请自入，既然来了，就已经败了。

“鼎秋……”似是控诉。

“家里有人么？”回望她幽怨的表情。

关了大门，转身靠在门旁，“有，我自己。”坚守着，与他保持适度的距离。

折回她面前固执的将她拥在怀里，抗拒，撕扯，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长发覆在脸上，像溺水获救的人急促的喘息……

穆鼎秋紧闭着双眼镇定了许久，艰难的开了口，“是因为他么？”

愕然一愣。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也许谈不上爱，可我们俩在一起了。”

“那是什么？交易？”谁骗了谁的钱，谁又贪图谁的貌？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轻松一点，想跟简单的人在一起。”

“简单的人……”玩味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果然蒙在鼓里，这倒令我有几分欣慰，我总算没有看错你。”扬手攥紧她的肩头，锁定她茫然的目光，“远离他吧，他不过是又一场伤心的游戏，别再伤了自己。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小伙子我或许不会拦着你，他的家人很可能会因为经济的原因作出让步，我打心眼里希望你能有个完美的结局。可他不是。你可能再次走进了你试图远离的处境，太草率了——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跟什么人在一起。”

“你说。”嗓音空灵而脆弱，像浮荡在风中的烟。

“云景的余凤琴是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