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村的追梦人 第三十三章 钢铁忧心难已入睡 长夜书写论我是谁

钢铁与正校长、二满谈完改造学校事。二满减些款项，学校承担了。钢铁回到家里，已晚十点了，办事处通知，明早赵书记要见。钢铁知道说香草事，思来想去，决定去替香草解释下，承担些责任。已半夜了，钢铁翻来覆去，夜不能寐，脑子里有千百种想法一起拥来。他披衣起床，月下徘徊。夜静了，万籁无音，静中，钢铁却感到无数声音——另外声音。他回到书房，拿来纸笔，追着思想，疾笔翻飞，一气写下数百言，看表时，已凌晨五点了。

其文曰：

我是谁？

别拘着我，

让我的魂儿飘出窗外，

我要在阳光下说话。

请赶紧送我些风儿吧，

把我的魂儿吹得远远的，

远离是非，

远离丑陋，

飘到那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我是谁？

我甚至不知道谁在问。

没有人会问，

你知道吗？

你是将军吗？

脱了那身夸张的军服，

你还是将军吗？

他们说你是魔术大师，

离了道具，

你会玩些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呢？

要了一辈了，

你还是在要。

我是你的希望吗？

仅仅是我保管着那套将军服，

和大师的道具吗？

我是谁？

我只是我自己。

我触摸着自己，

感到实实在在的，

确实是我自己。

可有人问我，

自己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那个独特的唯一吗？

是那个不可替代的唯一吗？

我真的不知道。

有人觉得我可亲，

可亲，

就抓住我不放。

有人觉得我可憎，

可憎，

也抓住我不放。

我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

我自己也可能不是我自己。

我愿是一株小草，

默默地无人问津。

我愿是一粒尘土，

轻轻地轻轻地，

落到那人不知的地方。

可是，

你总是追着我，

要和我和光同尘。

你对我，

说着甜蜜的话儿，

唱着悦耳的歌儿，

声儿柔柔的，

脸儿盈盈的，

说不尽的温存，

唱不尽的柔顺，

还不时拿出一些

红的绿的，

香的臭的东西，

在我面前，

摇来晃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一脸迷茫。

于是，

我去问天。

天说，

我住在遥远的苍穹里，

遨游在三十三层之外，

看你一眼，

目光所至，

需要五千年，

说句话，

你听到，需要八千年。

我只见，

天把嘴张张合合，

可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去问大地，

大地沉默无语，

只见到处是奇品异果，

鲜花烂漫，

百草丰茂，

牛羊成群。

空气是那么清新，

风景是那么和丽。

阳光下，

人们无忧无虑，

悠闲地生活着。

柔和的风中，

传来一句细细的话语，

到我这里来吧，

大地盛情相邀。

可你还是，

一根筋地追着我。

我又去问高山，

高山扬着头儿。

脑袋钻进云霄里，

直陡陡的，

不尽人情。

高山说，

你为什么要仰头看呢？

我说你太高我不得不仰头。

高山笑道，

低着头儿，看我的影子吧。

我还是茫然。

于是我去问大海，

大海正波涛汹涌，

激起的巨浪有几千公里，

轰鸣的声音传出有几万公里。

我刚要开口，

大海却风平浪静，

没有一丝儿波纹，

映着太阳红红的脸，

向我发出微笑。

多可爱呀，

可为什么呢？

别追我啦，

别追我啦，

让我清静一会儿吧。

求求你啦，

别烦我，

别一直不停地敲我的大门。

我的屋里没什么，

只有一些破旧的帽子，

或许还有一些新缝的，

你要这些破旧的东西干什么呢？

让我逃去吧，

逃到深山老林去，

这样我就可以喘口气儿。

让我逃去吧，

逃进鲨鱼的肚里。

那里或许可以躲一躲。

可你，

立刻有了主意，

拿着明晃晃的尖刀，

半闭着眼睛，

抖胆一吼，

把鲨鱼的肚儿剖开。

我怎么办？

我还得逃。

那我就逃到地狱里吧。

哎呀，

真的糟糕，

阎王见了我，

立刻亲呀肉呀叫了起来。

他搓着手儿，

跳着欢快的步子，

围着我，

不停地转圈子，

脸上充满着可怕的愉悦。

好怕人呀，

地狱那么阴森，

鬼怪那么狰狞。

你竞穷追不舍，

追到地狱里，

和阎王撕拽着我，

差点把我五马分尸。

我有什么好处？

我闻闻自己，

既没有香气，

也没有甜味，

我真不知道自己的好处在哪。

天地呀，

爹娘呀，

你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生下我来就是让别人追吗？

他们为什么要追我？

是要杀我吗？

看起来却不象，

是喜欢我吗？

可他们争起我来，

模样为什么那么凶呢？

我得想想这个问题。

我来到河边，

草儿青青，

溪流徐徐，

间着，

有朵朵鲜花。

牛儿悠闲地吃着草儿。

它根本不理我，

它只对，

它的草儿感兴趣。

马儿也过来凑趣，

它也不看我一眼。

可我好兴奋呀，

我遇见了许由。

这个好老头呀，

真是可爱。

走着八字步，

晃着脑袋，

飘舞着满头白发，

哼着什么小曲，

也不知几千岁啦。

猛然，

他看见了我。

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像看见了什么使他恶心的东西。

他难受着，

向我吐唾沫，

扔石头，

又拿着棍子，

像是在赶我。

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我感到委屈，

又有些诧异。

于是，

我准备着，

向他靠近。

他惶恐起来，

颤抖着，

扔掉棍子，

他逃跑啦。

于是，

河边安静起来，

牛儿马儿开始交谈，

大家相安无事。

可是，

宁静太短暂啦，

一群疯了的猴子向我逼来。

这群猴子莫名的兴奋，

看着两个壮实的傻瓜在打架。

几个雌猴战战惊惊，

紧张地注视着它们，

那是尊贵的王后妃子呀，

两个猴子在决定他们的命运。

太可怕啦，

爪子是那样的尖利，

却抓向柔软的眼睛。

牙齿是那样的尖硬，

却咬向致命的喉咙。

傻瓜呀傻瓜，

我得吓阻它们。

我大叫一声；

停下。

我的吼声，

阻止了撕杀。

两个猴子，

规规矩矩地站好。

笑眯眯的，

向我致礼。

我问道，

为什么呢？

两猴齐声答道，

为了你呀。

胡扯呀胡扯，

你们或许为了争食物，

或者为了争太太，

也许，

为了抢一根可以睡觉的树枝，

或者，

为了面子去争一条不起眼的毛毛虫。

怎么能说为了我呢？

太逗人啦。

猛的，

两个猴子意识到了什么，

发着胜利的尖叫，

一起向我扑来。

我又吓得大叫一声。

逃之夭夭。

不行，

我得问问上了年纪的人。

历史是个白胡子老头，

它一会儿古板正经，

一会儿嘻嘻哈哈，

这会儿它正嘻嘻哈哈着。

我先施一礼，

恭敬地问它，

尊敬的老头，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论食，

我不如五谷。

论穿，

我不如布帛，

悦耳，

我不如五音，

赏目，

我不如五色，

爽口，

我不如五味，

耕作，

我不知牛马。

我如泥土，

无感无觉；

我似木石，

无知无识。

老天让我到这世上干什么呢？

老头儿哈哈一笑，

指着旁边的陶渊明道，

去问问这家伙吧。

陶公哪肯理我，

他刚下大堂，

正迫不及待地用帽子筛酒吃。

吃完，

又拿着那顶破帽子扇风纳凉。

我很失落，

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来到了终南山。

终南山好啊，

树木荫郁，

名胜繁多。

崖上刻着锦锈文章，

炉内燃着袅袅香火。

干净洗炼，

一尘不染。

香客们一步一拜，

格外虔诚。

路旁，

尘着一个个走累的老头儿，

或年青人。

相互间，

并不理会，

我渴了，

没人赏我口水喝，

累了，

也没人让块石坐。

人人都高傲地扬着头儿，

对我，

翻着白眼珠子。

我步步登高，

感觉却象从天上掉了下来。

太阳落山了，

渐渐地，

暗下去。

突然，

我觉得有人在，

轻轻地抚摸我。

轻轻地轻轻地，

很有些肉麻。

然后，

一只手，

两只手，

无数只手。

然后，

又有，

轻微地，满意地，

笑乐声，

得意声，

满足声，

甚至有那种呻吟声。

我尖叫着，

想逃掉。

可我，

被紧紧地抱住。

一整夜，

我难受死啦，

肉麻死啦，

不能动弹。

幸儿，

我遇见了唐僧师徒。

他们正走在西天取经的路上。

猪八戒说，

你不好，嫦娥好。

行者说，

不要那破东西也是可以取到真经的。

沙僧是个厚道人，

他悄悄说道，

谁来追你，

你要告诉他，

帽子虽好，

可是有金箍咒的。

唐僧说，

有了帽子，

就得念紧箍咒，

烦死啦。

如来说，

一顶破帽子，

还值得念紧箍咒，

真没出息。

有人附耳告诉我，

帽子是金子做的，

可值钱啦。

有个经过坎坷的人说，

帽子呀帽子，

我的冤家，

你真个是万花筒，

变着法儿戏弄我。

那不是范进吗？

我突然发现了范进。

他又中举了吗？

他的老丈人还在吗？

还敢凶巴巴地抽他吗？

还能把他打醒吗？

我真的不知道。

也许我见了太多的沮丧，

我看到，

走过来一位大画家，

帽子在他手里，

怎么就成了一支大彩笔，

他开始勾画，

很多很多，

美丽的画，

可好看啦。

更有一些有大抱负的人，

在用它，

编织着伟大的天朝梦，

多有意思呀。

太阳落下，

又照样升起，

红红的，

温暖着世人，

生长着万物，

照耀着山山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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