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域之门 夜归

风吹动树叶摇曳着的稀疏声音，整个城市正慢慢睡着。残月明星，路灯昏暗，除了迷路的猫和买醉的人，再看不到一点生气。

弥豆子正在这样的街道上缓缓的行驶着，完全没有初来时的匆忙，它的主人似乎希望再慢一点，让这条路再长一点。

她也是这么想的。

林月瞳扶着少年，坐在后座上。她感知着夜晚的凉风，少年的体温和夏天的味道。空气很静，静得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

再静一点，再慢一点。

好想贴在他的后背，感知他的热度。

林月瞳眉头皱了一下，她感知到了韩青阳的温度。热浪正源源不断从他身上涌出，醇厚的灵力正向着四周扩散，他却对此浑然不觉。

原来是用扶桑叶来压制体内的灵力，此刻却效果已过。

“韩青阳……你怎么会有这么浓厚的灵力…”

林月瞳早已没了一开始的青春萌动，她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印象中所认识的韩青阳只是一个平凡天真努力的普通人，而这么浓厚的灵力外放，让她想起了昨夜引起的骚动，那磅礴外放的灵力几乎涵盖了整个河阳，想必河阳谷的老爸也感知到了。

“灵力？那是什么东西？？话说是有点热了，这天气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我家没空调…”

韩青阳不知道林月瞳说的什么，但回想起今天的遭遇，他好像明白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前面先停一下，用扶桑叶抑制一下，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外放，可能会吸引来一些……”

话还没说完，林月瞳手链突然震动起来。

“小心！”

前方道路中间，突然出现个黑色的人影，尽管天色已晚，但在路灯和车灯韩青阳也不至于会到了快撞上才发现。眼见就要撞上，韩青阳把车左一偏，放开车龙头护住林月瞳纵身一跳，后背着实地撞在沥青地面上，抱着林月瞳翻滚了几周才将力卸去，所幸车速很慢，除了擦破点皮并没有受伤。

“没事吧？”

扶起林月瞳，他拍打下身上的灰尘，刚才的人影却消失不见了。

“没事……”

没来得及确认情况，林月瞳一下拉开韩青阳，轻念一声咒语，两手十指相搭，结了个手印一阵寒气从她掌心喷出，韩青阳背后的黑影瞬间被冻住，凝结成冒着阵阵白气的冰雕。

“这……”

韩青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方才所见已经严重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不，已经超出地球人的常识了。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林月瞳和冻成冰块的黑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灵，也可以叫做鬼。”

林月瞳俨然全副戒备的状态，周身灵力涌动，散发出阵阵寒气。

“鬼？”

韩青阳只觉得诧异，夜路走多了还真撞鬼了……不对这世上哪有鬼，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新时代青年，他对封建迷信那一套向来嗤之以鼻。只是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这个世界。

他仔细打量下这个“鬼”，人型的躯体，苍白而干枯的面孔，双目中没有一丝眼白，只剩下漆黑放大的瞳孔，即使被冻住，也能看出鬼周身散发出黑雾，只是这雾越来越淡，黑影的身体也越来越透明。

“死…死了吗…”

那漆黑的眼眸看得韩青阳浑身发冷，连忙把视线移开。

“死……这些东西早就死了，现在灵格彻底粉碎，算是灰飞烟灭了吧。”

林月瞳手掌隔空一捏，冰冻的黑影瞬间破碎，化成齑粉消散于空气之中，周身的寒气却更逼人，韩青阳看到她手上的银链抖动得更加剧烈。

“真是源源不绝，烦人的杂鱼！韩青阳，用扶桑叶抑制一下你外放的灵力，这些东西就像追寻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冲你而来。”

“哦…哦好的…”

虽然不明白她说的什么，韩青阳打开保温杯，灌了几口冰心茶。

海风中忽然夹带着浓烈的血腥味，不管是月光还是灯光都变得黯淡起来，聒噪的蝉鸣声也停止了，四周安静得可怕。

“拿着，这手链有我的灵力，可以避免误伤。”

林月瞳把手链摘给韩青阳，便闭上眼，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韩青阳接过手链，入手是一种冰凉却不刺骨的感觉，手链上似乎有淡淡的银光在环绕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风在吹动树叶，又像是有人在轻生抽泣。

这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靠近，越来越嘈杂，突然一声刺耳的呼啸，数十只黑影向着他们奔涌而来。

日月双生，天地同源

寒辉朗朗，耀泽乾坤

为生之母，为死之母

辇长车而回寰宇

返灵辉以余被

灵力显现，寒月之潮！

林月瞳双手紧扣，双眸紧闭，轻生念叨着咒语，寒气从她身体内喷涌而出，瞬间扩散到方圆百米之内。

韩青阳感到刺骨的寒气像利刃般将自己割裂，好在林月瞳的手链中溢出的点点灵力慢慢将他包裹住，虽然仍觉得冰冷，却没有那么不可忍受。

寒气所过之处皆结上一层洁白的霜，树叶上还凝结着冰渣，冰锥子垂在房檐下，反射着淡淡的月光。

林月瞳睁开眼眸，寒气渐渐消去，数十个黑色的冰柱瞬间，化为冰屑，慢慢飘散在夜空中，亮晶晶的闪着银光，竟有些动人。

林月瞳摸了下韩青阳的额头，将他从震惊中拉回现实。

“体温回复正常了，看来扶桑叶抑制住了外放的灵力……”

林月瞳突然脸色一红，连忙把手抽回来。

完了，他会不会把我当成妖女……

“安全了…我们走吧……”

“哦…哦…”

韩青阳脑袋里一片空白，扶起倒在一旁的弥豆子号。还好开的慢，车子没被摔坏。他发动电瓶车，林月瞳贴着他坐在后面，继续向着回家的路前去。

韩青阳尚未回过神来，林月瞳只是娇羞地红着脸，气氛变得略微有些尴尬。

良久，韩青阳终于从林月瞳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下他脑海中有无数个疑问，巴不得一股脑全问出来。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呀？”

“死灵，也就是一般人说的厉鬼…”

“可是，鬼神什么的不是不存在吗？我们生活的一切建立在现代科学的基础上，如果鬼神存在，那我学习的东西是不是都要被推翻……”

林月瞳愣住了，韩青阳虽然有醇厚的灵力，却对它一无所知，看来他的灵脉应该是最近才打通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林月瞳觉得既然他被卷入了神秘学的世界，就应该让他对所处的世界有个了解。

“不管是物理，化学，数学还是基于其所建构的世界，在我们的宇宙法则下，都是正确的。”

“那我刚才所见的一切……能量守恒呢？热力学定律呢？这些物理法则好像全都失了效…”

“在本宇宙下，这些法则确实是正确无疑的。”

林月瞳捋一下思路，向韩青阳说起神秘学的世界。

“但是如果使用的能量不属于这个宇宙，那我们的世界法则便不能对它进行约束，这种能量，即是灵力。”

“灵力？？”

“简单来说，这是不属于我们宇宙的力量。我们的宇宙很广阔，但绝不是独一无二的，同一时间纬度下，存在着无数个不同的宇宙，有的很幸运，像我们的世界一样从爆炸中诞生并存活下来，有的则在爆炸后碎裂成无数碎片，被其他宇宙吞噬。”

“而那些碎裂的碎片，其能量与质量超过了普朗克界限，无法用任何已知的方法描述和观测

约束。”

“地球上也存在着这样的碎片，其所蕴含的庞大能量或多或少对这个星球造成了一些影响，无论石头草木，还是灵长之主的人类，都或多或少带着灵力，且灵力会在物质消散，死亡后回归天地间，历经下一个循环。”

韩青阳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大致明白，人类世界处在两种宇宙的规则之中，无论哪一种都没有错，算不上矛盾，想到这里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用推翻现存的世界运行规律，如果把人类一手创建出来的世界看做表世界，那灵力所在的地方则是另一个规则的里世界。

“既然人死后灵力会返回天地间，那刚才那些厉鬼又是怎么来的？”

“至少大部分的灵力是在循环着的，但对于人类来说，有的人灵力强大，即使肉体消亡后，灵格仍然存在，这便是我说的灵。怨灵只是灵的一种。那些因为生前的愤懑，怨恨而保留灵格的人，死后就会成为怨灵，失去心智，只懂得有仇恨与吸取生者的灵力维持自身的灵格，就像是逐腐肉而生的秃鹫。”

“一种……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类型的？”

“嗯，一些人在死后会将自己的灵附在某些物体上，这些东西被称作灵器，只要时机成熟，便可以通过灵器将他们召唤出来，这种灵具有生前的记忆和理性，叫做幽灵。至于灵力更强大的人，即使肉体毁灭，也能遨游于天地之间，与生前无异，是为具灵。然而无论是什么灵，虽然看起来拥有实体，也能触碰到，但因为没有灵脉，无法从天地之间吸收灵力，只能用自己灵格储存的灵力或者吞噬其他带有灵力的东西，一旦灵格的灵力用光，灵也会无法维持身形从而消散，这就是为何那些怨灵会追逐着你散发的灵力而来。”

“我？灵力？”

韩青阳觉得纳闷，自己一个普通人，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搭不着边呀。

“除了一次不知缘由的出血和体温有点高，我没觉得有啥异常的。”

“出血那是因为你的灵脉被体内的灵力胀通了，积累得太多，只好外放一些，明明不是哪个世家的人，却有这么纯正的浓厚灵力……”

说着说着，林月瞳心里产生了一丝嫉妒，自己身为林家大小姐，从小修炼，这二愣子刚破格就有和自同等纯度的灵力，连自己也看不出，他的灵格在哪个境界。

“话说，林月瞳你刚才帅呆了，你身份究竟是什么？魔法少女？魔女？修真道士？魔法师？”

林月瞳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差不多吧，西方那边称作魔术师，东方称作修行者，那边都不服哪边，后来折中便叫做灵术师（ghoster），也和灵力本质比较贴切，就一直沿用了。既然韩青阳你灵脉已开，入境已到，就已经算是一个真正的灵术师了，以后只怕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过着常人的生活。”

“这样啊…看来灵术师也是身不由己呢。”

韩青阳表面波澜不惊地骑着车，心里面却掀起了阵阵波涛。

太多太多疑惑和憧憬，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缓缓为韩青阳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