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棠客 你在我心里，很重

Z城的冬天，前奏来的特别漫长，寒风送走了最后一片树叶，冬雪却是迟迟不敢登台，大家翘首以盼来一场痛痛快快的雪，好放弃对于冬天最后的负隅顽抗。于笙是很畏冷的，苏暖也跟她撒娇，要跟她同睡，每每睡在下铺的方晓晓都要调侃两人一顿，别两个人都睡在上铺闹，小心砸到睡在下铺的我，出于安全考虑，两人只好作罢，每天都蒙头大睡，希望寒冷能忘记各自的存在。

这天早晨起来，水龙头的水已经不能用滴水成冰来形容了，冰封的水管都流不出来水了，万幸大家时时准备着一桶水放在宿舍预备着，忍着打哆嗦的冰寒，一口水含在水里，牙刷都还没放进去，感觉牙齿都冰的失去了知觉，洗脸更成了一种需要勇气的。于笙想了个主意，不洗了，早点去教室接点饮水机的水，擦擦脸，这种事自然是不好宣之于口的，只有苏暖两个人偷偷的做。

这天两人人刚坐定，擦完脸接杯热水坐下来，准备擦点润肤霜，沐严就难得意外的进来了教室，冬天的晨读课，大家都来的格外的晚，几乎都是要踩点到，或者迟到，男生更甚。这次沐严来的这么早，但是挺让于笙意外的，仍然是礼貌的打招呼，“早啊，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啦？”

沐严神秘一笑，从背后拿出一枝梅花，干枯的枝丫上稀疏的几朵红梅，小小的一枝，不会过分显眼，别又显得十分别致。果然女生一看到此物，就满眼的欢喜，苏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梅花问他，“哪来的，学校里好像没有梅花吧？你哪偷来的？”

沐严心情不错，也不计较，笑着冲她说道：“怎么能用偷这个字眼呢，这叫借，areyouunderstand!”说着把花递给于笙，“给你的，快拿着。”

于笙微笑着接过来，闻了下，笑着问他，“你哪里弄来的！”

“你只说你喜欢不？”沐严避开问题。

“喜欢，只是，不许去偷人家的，那就不能喜欢了。”

“知道啦，我们小鱼儿最正直了，放心吧，不是偷的！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沐严叹了口气，“好好的你别煞风景好不好，鲜花赠美人，多好的意境！”

于笙看他懊恼的样子，不由的回他，“可惜我没有宝刀！”说完自己就觉得有些失言，这话说的似有不妥。

沐严有些不解的问他，“你要宝刀做什么，真想去当女侠呀！”

苏暖看着两人邪魅一笑，“你都鲜花赠美人了，她不得宝刀赠英雄呀！”

于笙脸刷的就红了，冲着苏暖就瞪眼睛，“瞎说什么呢，讨厌！”

沐严却是乐的满脸笑意，“还有这说法！”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下于笙，“于笙你这是想什么呢！”

于笙不由的辩解道：“想你个大头鬼想，我什么也没想！”

“哦……，原来你在想我的大头呀！”沐严故意逗她。

于笙气结，大清早的自己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嘛！好好的嘴怎么那么欠，“你怎么那么讨厌，快回自己座位上去！真烦人！”

三三两两的，已经有同学进教室了，沐严自是不能再说笑下去了，临走还弯着身子学着于笙的语气，低低的说了一句，“讨厌！”，于笙不由得对着他就要给一书本子打，那人却大步溜走了。苏暖对着于笙坏笑，学她说话：“讨厌，真烦人！”于笙又气又恼，作出要打她的姿势，苏暖忙用书本抵挡，“上课了啊，注意影响，一会江老就来了！”于笙看看窗外越来越多的同学涌入教室，只好停止打闹，拿出课本，专心的看书。

一小枝干枝梅，一晨书香。

上午时分，果然绵绵大雪纷飞，原本被北风吹去了颜色的灰头土脸的世界，被冰雪裹上了厚厚的一层新衣。同学们抑制不住欢跃的心情，几栋教学楼都沸腾了，下课的时候冲入校园，抓起雪都来不及攒成球就往对方身上扔去，文静点的学生都趴在窗户边，走廊的窗户上往外看，欣赏这一份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老师和学生们似乎都因为这雪的壮观变的神情明朗了起来，课堂上活跃的很，江老心情更好，上课时不由的跟大家多说了些题外话，想当年什么的，老师们似乎都有无尽的故事，谁还不曾年少轻狂，有着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岁月！

对于初雪的欣喜，接踵而来的是更寒冷的天气对于人的承受能力的考验。

放学时分，大家再没了凌波微步的轻松感，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被踩踏的十分结实的道路，已经显露出溜冰的样子，不少同学都摔了个狗啃泥，大胆子的同学则是干脆把道路当成了溜冰场玩耍，摔倒的拉扯着没摔倒的，没摔倒的去推走的小心翼翼的，一个人倒了撞倒几个，更多的人拉着手，一点点挪动，于是场面变的十分滑稽。这是这个季节，这份景致带来的独有的特色运动，也是无班级，无年级的大型娱乐现场。

于笙被苏暖死命的拽的紧紧的，生怕摔倒了疼。冬天的寒气就着雪花洋洋洒洒的飘逸着，两个人干脆也不打伞了，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起来，不打伞果然走的更稳些了。发觉如此，两个人走的更欢喜了，哪里有雪没人走过走哪里，踩在雪地吱吱嚓嚓的响，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回头看去，沐严和严枫一脸的坏笑，严枫一个雪球扔了过来，不偏不倚的冲于笙砸了过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团雪白怎么就变成了黑色呢，接着就感觉脑门上一阵冰寒，一股发酸的疼痛感传来，脑袋嗡嗡的直响，鼻子里外都抽抽的有股凉意，她以为自己是冷到流鼻涕了，伸手去摸，确实鲜红的颜色。

苏暖忙拿出纸巾给她止住，一边骂扔雪球的严枫不干好事，严枫本来是闹着玩的，以为她会躲下，没想到好巧不巧的砸到她脑门上，看到流血也慌了，两个人赶忙跑过来，沐严忙紧张的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去看校医？”严枫也慌着解释：“我就是闹着玩的，你怎么也不躲一下。”于笙蹲住身子窝下来，捂住鼻子，真想开口骂他，无奈鼻子酸涩的不敢动，一边用纸巾捂住鼻子，一边仰头拍拍额头，这是母亲教的，说是仰仰头，拍拍，把血拍回去，她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暖生气的吼他，“严疯子，你故意的吧？看你把小鱼儿弄成什么样了，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嘛？”

严枫理亏的不敢回嘴，小声的问她：“不是砸的脑袋嘛？怎么鼻子还流血了？”

于笙疼的直吸鼻子，送他了一个白眼：“严同学，你用嘴巴吃的是饭，那肚子怎么还会饱起来呢！”这人，自己下手没个分寸，还怪自己的鼻子长错地了不成。

沐严伸手撩开她散开的头发，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松开手看看还淌不？”于笙甩手打开他撩发的手，对着苏暖松开让她看，万幸，没流血了，只是初始看起来吓人，这下已经止住了。饶是如此，她也是轻轻的呼吸，不敢用力，怕一下子又流出来了。

这样被苏暖扶着回去，用湿巾擦了下，几个人都没心情说笑了。

雪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上午还是适合玩耍的，下午的雪，已经覆盖了中午乱哄哄的脚印。真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大有一统天下白的意思。午后的课也慵懒懒的，下雪的时候也没了风，走廊上的玻璃阻挡了寒气，教室里静下来都能听到雪落的声音，楼下的竹子被压的吱嚓响，老师们似乎也被雪阻住了进程，有些住的远的老师都无法赶来上课，江老吩咐于笙去办公楼取试卷，好及检查进学习进度。这样下雪的天气自然是无法劳动其他同学，九班的试卷加上江老代课的十班，这样几分算下来，只好带着苏暖去办公楼，两个人踩着雪，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苏暖不由的嘲弄，像个企鹅，扬言以后要带于笙去南极看企鹅。

于笙只好叹气，看企鹅还是算了吧，以两个人这种怕冷的体质，去看看冰雪大世界都困难。

敲过门，打了报告，里面的人就叫了进来。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忙着批改作业，十班的宋老是教英语的，也代着九班的英语课，看到于笙带着苏暖来取江老的试卷，抱着水杯笑嘻嘻的吩咐于笙：“那个，于笙呀，你受累，把这次的英语试卷也带回去吧，两个班级都分下！”

于笙乖巧的应了下来，几个老师坐在办公室里闲话家常，“还是老江的这个学生好呀，稳重，懂事，操心，有礼貌。不像我们班那几个，要么风风火火的，要么闷声不响的，没个稳重劲，要是能中和下就好了。”

“你还以为这是化学实验呢，酸碱中和下。”

“不是谁都有老江那好运气的”

……

两个人不好听八卦，忙整理好试卷，于笙跟老师们打了招呼就带着苏暖撤退了。

出了教学楼，苏暖扯起帽子戴起来就对于笙嘟囔着：“小鱼儿，老师们都喜欢你呢，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呢！”

于笙冲她笑道：“傻孩子，我又不是人民币，哪有你说的那么招人喜欢。”

苏暖娇笑着轻轻撞了下她，“这样已经很招人喜欢了，要是再像人民币一样招人喜欢，那可不得了啦，那不是要倾人城，倾人国了吗？”于笙听她越侃越没边，不由的也撞了回去，“你想做李夫人，可惜我不是汉武帝呀！”

苏暖气结，懊恼的跟上她继续胡诌：“没关系呀，要不你做李夫人，我做汉武帝……”说着话锋一转，贼笑道：“还是，你想有别的什么人做你的汉武帝？

于笙又气又觉得好笑，只恨自己两手抱着试卷腾不开手收拾她。只好做出要收拾她的样子，假装要追上她去，苏暖早有防备，自己拿的试卷少，跑起来很灵活，跑了两步就听到后面于笙一声惨叫。忙转身回去看，于笙许是下台阶踩空了，一下子就摔倒在雪地里，人还紧紧的抱着试卷。

于笙吃痛，也顾不得看哪里受伤了，忙把试卷拿起来检查一遍，万幸没弄湿，没破没脏，不由的感谢老天，还好下的是雪，要是下雨，怕是试卷就要作废了！

苏暖忙扶她起来，“你傻呀，坐在地上，还管试卷干什么，快看看摔哪里了？”于笙被她这样一说，才觉得手肘腿关节都是疼的，小心得检查了下手肘，已经破皮浸血了，站起来走了两步，腿却是僵硬的生疼，怕是崴到脚了，使不上劲的酸疼，脸上仍笑着安慰苏暖，“没事，就是破了点皮，回去擦点药膏就好了！”说着就要逞强走回去，没走两下就发觉自己太逞强了，脚上酸疼的直想掉眼泪。

苏暖见她这样知道不能再走了，严肃的吩咐她：“你别动，我去叫人！”说完也不理会于笙的呼喊，飞快的朝教学楼跑去。不一会儿，沐严就过来了，于笙只觉得有些难为情，自己站着也不是，坐雪地里也不合适，顿时有些局部不安起来，挂着尴尬的笑冲沐严笑着。

沐严离多远就看到她站在雪地里一瘸一拐的试图走路，看到自己过来还傻笑，这丫头真是倔的可以，都这样了还笑，其她姑娘怕是都得哭成泪人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我看看，崴到脚了没？”说着就要蹲下看于笙的脚，她忙缩回去，用手推开他，“没事，就是摔了下，雪下的厚，不疼。”

苏暖插嘴，“哪里不疼，都破皮了，走不动了！”说着接过于笙手里的试卷。“赶紧去医务室看看！”

于笙还想说什么，沐严对着苏暖说道：“你把试卷带回去发给大家，让李燕则和杨煦看下课堂纪律，我带于笙去医务室。”苏暖本来也想跟着去，被沐严注视后，只好抱着试卷回教室。

于笙只觉得局促的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傻笑着，“没那么娇气的，不用去医务室就好。”

沐严气恼的看着她，“你是希望背着，还是抱着？”

“啊……”于笙还没反应过来，沐严已经走到她身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于笙惊呼一声，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发出声来，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抓住沐严的肩膀找到着力点，反应过来又觉得有些唐突，忙挣扎着就闹着要让沐严防放她下来，要是被老师们看到还以为两人怎么了呢！岂不是要误会。

沐严轻笑，被她这样一动弹差点没抱稳，不由得严肃起来吓唬她：“你要是再乱动，我就这样把你扛教室去！”于笙果然不敢动了，僵硬的窝在他怀里，沐严心里笑她，腿上却加快了步伐朝校医室走去。

一路上，于笙只听到他的心跳咚咚的响，很强壮，有力，这样近距离下，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还抱着自己，不由的有些脸红难为情，她向来言语上守分寸，行为上守规矩，这样失礼的接触还是第一次，不由悲叹，果然是血光之灾，上午流血，下午流血，自己今天真该闭门不出教室的。

好在校医室不远，雪地不好走，沐严抱着于笙走的小心些，这样一路过来，已然是有些气喘。校医室里医生不在，沐严小心得放下于笙坐定，她不安的小声问他：“我是不是很重，对不起……”沐严听她这样说，微笑着揉了下她的头，“不重，很轻，只是我怕把你摔了抱的有些紧张。”说完顿了下，对着于笙的眼睛回她，“你在我心里，很重！”

于笙的笑忽然就僵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才好。沐严却是已经起身“你先坐着，我去找医生。”说着就朝外面走去。

她一向克制自己对于一切的好奇，对于这个世界，她始终告诉自己要保持着一种距离感，得到就会失去，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的好。小时候这样，长大后亦是如此，只是那一句，你在我心里，很重。忽然让向来自持稳重的她，恍惚了一下。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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