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江湖 第四章 倾城一舞

太子出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很多人会提前知道这一则消息，他们必须早做准备。

首要自然是安全问题，毫不晦涩地讲，太子在自己的国家有许多仇人。

想杀他的人很多。

他们潜藏在一些并不引人注目，并不暴露在阳光下的地方，如果有机会，他们会拼了命上去撕咬太子几口，就算不能杀掉他，也要在他的身体上面留下永生永世的痕迹。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机会。

太子每一次出行，不但乔装得极其隐蔽，而且身边有一些相当厉害的高手保护，在王城这个地方，饶是封不劫来了，也未必能够成功刺杀。

就算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因素，最终有人能够在太子出行的过程之中杀死他，接下来也会被军队立刻围剿致死。

这世上的高手，向来无人能够敌得过千军万马。

王城有十万禁军，要杀一个暴露在阳光下的刺客，犹如探囊取物。

所以不怕死的人杀不死太子，而有能力杀死太子的人，却不会选择刺杀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

宾客如云，豪奢雅致的大厅之中，错落数百人，尽是身份不同寻常，背景浩瀚的贵者。

今日齐聚于此，仅仅是为了看一个女人跳舞。

觥筹交错，烛火长明，四面满是莺声燕语，劝酒不断，姑娘们今日天微亮便起身打扮收拾自己，涂抹上王城水云坊购置的名贵胭脂唇红，喷洒上了听雪楼送来的特制香水，就为了此时此刻。

她们固然知晓今日来的都是一些了不得的大人物，若是能够吸引某位贵人将她们从玉春阁买出去，自然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苏寒山没有与人交流，独自坐在大厅中的一处小角落之中，一个人喝酒，一个人注目这里的所有人，迷离的眼神昭示他已经有了几分微微醉意，慵懒的姿态更是流露出一些异样的风情。

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但凡眼光尖锐的人，一眼便能从人群之中发现他。

所以苏寒山才会刻意坐在这个最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

他低下头，解下发髻，青丝便会遮住他的脸。

“你这么显眼，就算坐在角落，也会被人发现。”

轻佻的声音从面前出现，苏寒山没有抬头去看是谁，对方那双红色小巧绣着特殊纹理的绣花鞋已经暴露她的身份。

红娘子。

玉春阁的老鸨。

这也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徐娘半老，不但风情未减，还有一身不为人知的高深武功。

事实上，能够在玉春阁当老鸨，已经足以证明她的不凡。

“我从未想要隐藏自己，何谈被人发现一说？”

苏寒山微微抬头，不是为了看看这风情万种的红娘子，却只是为了喝一口酒。

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去年腊月十五，大雪封城，苏寒山在郊外仙龙岭与南晋镇国神将龙不飞煮雪烹茶，那时候红娘子曾在远处有过惊鸿一瞥，只是那时候苏寒山的身影被埋在了漫天的鹅毛飞雪之中，未能看清。

即便如此，她还是在这里一眼便认出了苏寒山。

红娘子坐在了苏寒山身边，距离不远不近，为他斟酒一杯，笑道：

“我知道在你身边有一名绝色侍奉，如此还不满足，想要来玉春阁分一杯羹？”

“这天底下的男人，不成都是色中饿鬼？”

苏寒山望着白玉杯中的美酒，微醺的眼眸之中有些恍惚。

“那这天底下的女人，也都是穿肠毒药吗？”

他将杯中的酒递至唇边欲饮，却被一双白皙的小手拂过，杯中的酒立刻洒在了地面。

红娘子白了苏寒山一眼，心中竟有所触动。

“知道是毒酒穿肠你还喝？”

“不怕死么？”

“将军总爱吹嘘你如何了不得，今日一见，却是个呆子！”

苏寒山笑笑。

“不是个呆子，如何能让油盐不进，水火不沁的老徐娘动心？”

红娘子闻言，心中涌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望着苏寒山有一会儿，才忍不住叹道：

“你这样的男人，对女人就像是冬日里的烈火，明明知道会被灼伤，却还是忍不住往上凑。”

“若再早二十年，我必然会不顾一切，放下所有追随你。”

“可惜，我已经老了。”

苏寒山微微摇头，也为红娘子斟一杯酒。

他手持两酒杯，兀自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然后才将其中的一杯酒递给了红娘子。

二人对饮，红娘子起身，对着苏寒山说道：

“我知道你同南晋很多官员不对付，但今儿是个大日子，你切莫在玉春阁生事，不然我们只怕要刀兵相见。”

苏寒山挥挥手，示意她莫要担心。

时间推移，宾客落座，很快苏寒山的身边也有了一位美人陪酒，只是她未着浓妆，未着纱衣雾裙，身上还带着一些未完全褪去的杀气。

“我错开了太子等人，人已经杀了，尸体没收。”

“太子府不常有人出入，只怕要等太子回府的时候才会发现它们了。”

玉面狐端着苏寒山面前的酒壶，仰头对嘴直吹，清冽而灼烫的少许酒顺着嘴角滑向白皙纤柔的脖颈，又滑入衣衫之中。

她杀人之后向来都会喝酒，甚至喝酒比苏寒山还厉害。

只是她不那么喜欢喝酒。

苏寒山指尖敲击着金辰木制的茶几桌面，眼光始终停留在大厅的入口。

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没来。

所有人都在等他。

太子爷。

他本不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人，只不过最后一个进入，难免聚集大批的视线，这些人还不大明白他们究竟在等谁，但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之后，他们都噤声了。

剑眉虎目，鼻挺唇薄。

空气随着太子的进入已经有些莫名的沉重，他踩着骄傲至极的步伐走到了距离玢花台最近的那个空座位处，缓缓一挥袖袍坐下。

这是一个最好的位置，在他来之前，无人敢坐。

无论是城西林家的莫语才子，或是司寇南庭宛的小侄庄字明，亦或是其他贵族云云，能够收到玉春阁的邀请函，便不是寻常纨绔子弟。

知轻重，懂进退。

随着太子落座，玢花台上方闪烁一道璀璨的明光，光如月明，仿佛一柄利剑从头顶的悬空池中落下，照射在了那个绝美的玉人身上。

明眸皓齿，发如泼墨。

眼中有秋水泛滥，似南淮江水平波远送至幽幽东海，蛾眉宛转，一扬，一挑，足以让绝大多数的男人发疯。

红纱裹身，冰肌玉骨当如是。

足铃叮当，肤若凝脂动人心。

与玉面狐的媚骨天成不同，花魁是最肤浅，却最击人心魄的美。

全场的人都摒住了呼吸，紧紧注目玢花台上起舞的花魁，对方姿态芊美，似是白玉蝴蝶，天涯月明。

袖间香风微送，比听雪楼的名酒海棠千黎还要醉人。

玉面狐坐在苏寒山身边，环顾落座的客人们，看着他们脸上痴傻的模样，忍不住摇头。

她知晓这天底下绝大部分的男人都好色。

玉面狐微微斜视，发现苏寒山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却不是在看花魁，而是看那正在看花魁起舞的太子。

他很专注，以致于手中的酒杯迟迟没有递送到嘴边。

“先生在看什么？”

玉面狐靠近苏寒山，轻轻在他耳边吹气。

苏寒山目不转睛，回道：

“在看太子究竟带了多少高手。”

玉面狐闻言怔住，也顺着苏寒山的目光看去，扫视前排所有的人。

她的武功不如苏寒山，眼光也不如苏寒山。

“所以太子究竟带了多少高手？”

“很多……光大厅内便有五十五名护卫，其中有七人是这个江湖里最顶尖的高手，擅长用剑，擅长敛息，擅长刺杀。”

苏寒山言罢，仰头喝下了杯中端着许久的美酒，叹道：

“果然，越是位高权重，便越是贪生怕死。”

“古人诚不我欺。”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