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的天书 第二十六章:天呈异象（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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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前临时搭起了一座高台子。四周全部用新格崭崭[注：1]的整批红布围着。

台上地面也是一片红。身着各式各样官服的大小官员，还有衣着各异的一干人等走上了高台子。

礼炮，鼓乐，……

正冠，拂袖，焚香，……

所有的人面朝城门仆倒在地，叩首，山呼万岁……

还有，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哭声……

终于，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下散乱的衣冠，双手合十，虔诚地喃喃自语了好半天，然后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缓缓走到了台前，满脸横肉紧绷着，虽然看上去目不斜视，但眼光却来回睃着台下。

“王叔，这人好面熟呀？是谁？”东门石扯扯王秀才，小声问。东门石长这么大，虽说听说过好多关于当官的名字和故事，但真正见到的最大的官就是夜格到慕容家保媒提亲的吴之也吴大人。不过，台上这当官的，他好像在哪见过。

“面熟是吧？”王秀才声音很小。“他呀，就是咱县的父母官知县大老爷朱三，早先呐……”王秀才没把话说完，只是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啥？他就是朱屠户家的……”东门石大吃一惊。

“嘘——”王秀才手指遮在唇边，声音更小，“想不到吧？”

“……”东门石确实想不到，准确地说是不敢想。

东门石只见过一回朱三。不过，印象很深。

那天，东门石跟师父进县城化缘，刚到十字街口朱家肉铺跟前，就瞅见一个瘦巴巴的白发老头死拉硬拽着一个膀大腰粗的年轻后生，苦苦哀求：仨啊，就算爹求你了。咱小门小户的，可不敢……

“爹，这口气，俺忍了好久了。今俺，咽不下了。”朱三挥舞着手中的剔骨刀，“他们再不给钱，就甭想走。”

“哈哈，朱三，就你一个三等人[注：2]，还是个卖肉的，敢跟县衙府要银子，”说话的衙役扬扬手中拎着的牛肉，“有种找知县大老爷要去。”边说边走。

“你，你站住！”朱三也是急了，一把甩开老爹，追了上去。

俩人扭扯在一起。

最后，衙役倒在了地上。朱三手中的剔骨刀上血糊拉茬的。

有人大喊：杀人啦！

眼瞅着出了人命，东门石当时就吓傻了。

“王叔，这……”这么多年，东门石一直以为朱三杀了人，早已……

“嘘……”王秀才嘿嘿一笑，指指台上。

台上，又从地上爬起来一个秀才打扮的人。

秀才先是屁颠屁颠跑到朱三跟前，点头哈腰了好一阵，然后走到台子右侧朝下面摆了摆手。

又是一阵震耳的锣声。

台下，两个虎背熊腰的衙役高高举起手中的牌子，来回走动。牌子上分别写着：肃静，回避。

守卫在四周的衙役齐声呐喊：威武……

顿时，四周鸦雀无声。

朱三回头瞅瞅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员，拿捏着嗓子轻声轻语：“钦差大老爷，那俺就杀猪先杀屁股了。”

没有人吱声。

朱三直起身，挺挺腰板，清清嗓子，抬手朝台下挥了两下，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想必大家都听说过这个传说。二十年前，红巾军曾经路过本县，走的就是这个门，城南门。当时……”朱三越说越激动，嗓音也越来越大。

其实，红巾军败走南门的传说，在天州县连三岁小孩都听说过。所不同的就是有的人知道的多一些，有的人知道的少一些。

其实，知县大老爷朱三也就是讲了一个妇孺皆知的传说。不过，反响可不小。

台下不少人交头接耳，嘁嘁喳喳。

“可惜喽，一棵好白菜让猪拱喽……”王秀才长叹口气。说了一句市井俚语。

东门石明白王秀才的心思。头将他虽然没有听全王秀才访的古，但他不得不承认王秀才访的很精彩生动，相比之下，知县大老爷讲的就逊色多了。不过……

“咣，咣。”锣声又响了。

“父老乡亲们，本县这可不是说书，访古，更不是瞎谝胡咯诌。”朱三双手掐腰，提高了大嗓门，“本县头将说的，这可不是传说。这是千真万确实实在在真正发生在本县的大事情。当年从南城门撤往大山里的红巾军队伍就是当今圣上洪武皇帝带领的……”

朱三的话没有说完，天空中响起一声闷雷。

台上台下不少人都被惊呆了。

东门石也不例外。一来，尽管他听过好多回红巾军败走南门，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败走南门的红巾军竟是当今圣上带领的，还有……；二来，大晴天响闷雷，这……

短暂的沉默，本来肃静的台下嘁嘁喳喳乱成了一锅粥。

“咣，咣。”锣声再次响起。

“咋地？你们不信？”眼瞅着台下乱哄哄的人群，朱三显得很委屈，走来走去，拍拍着匈脯，“俺，俺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不信，俺，俺有人证。你们等着。”说着扭头朝跪在台上的官员人群走去。

朱三走到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官员跟前，一把扯起官员，拽着就走。

旁边有人站起来阻拦：朱三，你想干啥？

“俺，俺……”朱三指指台下，“他们不信，俺让钦差大老爷跟他们说去。”

“朱三，你好大胆子，”又有人拦住了路，“一帮草民爱信不信，天州知县本府在此，休要无礼。”说话的听口气，像是知府。看穿戴也确是正四品。

“那不中。”朱三摇摇头，“俺是父母官，俺不能糊弄家乡的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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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新格崭崭：天州方言。崭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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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

三等人：元朝为维护蒙古贵族的专制统治权，采用“民分四等”的政策，把天朝人分为四等：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汉人，四等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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