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 第一章 放榜

初月十五，放榜之日！

十里长街尽头，临江书院门前，放眼望去已是比肩接踵，乌压压的一片，数不清的人正是翘首以盼，盯着那书院门前，盖着大红锦缎的青云榜，几乎望眼欲穿！

历来朝廷科举就是寒门子弟们为数不多的，可以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只要一朝高中金榜题名，就等于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之后为官入仕指日可待，富贵荣华亦唾手可得，自此平步青云，人生际遇再也不同。

在场的，都是面白无须，稚气未脱的少年郎，以及一干望子成龙，老气横秋的族中长辈，所以周林站在这里面，便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你是周林？又来参加考试了？你这是第几次了？你说说看，你怎的连一个秀才都考不中哩？”一个马脸老汉上下打量了周林一番，便从旁调笑道。

周林并不搭话，内心却是五味陈杂，童生考秀才，被称为院试，院试三年一度，而这一回，已是他第五次参考了，他的科举之路连头带尾，已过了十五年，然而..却连门都还未入！

周林此时沉默不语，却不想引来更多的议论，许多人看向他的眼神里，或多或少皆有些戏谑之色。

“那人，不会就是城里妇孺皆知，屡试不中的老童生周林吧？”

“可不就是此人，真是好不知耻，一把年纪，还来和年轻人争功名，我呸！”

“我倒是有些欣赏此人，屡试不中竟然还不放弃。”

“听讲他也没个正经营生，竟还有钱买笔墨？”

“嘿，若不是他那财主老丈人暗中接济他，就他？恐怕早就饿死暴毙了吧！”

“如此说来，此人是不识时务，好高骛远啊。”

临江城的寒门学子成千上万，院试每年只取三人，想登青云榜，可并不比登天简单，多数人两次三次不中，便已作罢，都是另寻出路，要知道这学费，买笔墨的花销，都不便宜，极少有人会如周林这样。

流言蜚语如乱箭利刃，句句诛心，这等闲言，周林听了多年，虽做不到波澜不惊，却已能做到充耳不闻。

有道是成者王侯败者寇，今日你即便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只要尚未成功，便是一无是处，一文不值，反之，即便再不对再荒唐的事，只要做成了，便立刻会被人奉为金科玉律，吹捧跟风，世间之事，莫不如此。

正待这时，只见书院里走出一名学官，他环视一圈后，也是看到了人群中的周林，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也不多说，只是缓缓揭榜。

哗...

如滴水入滚油，书院门外的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只见有几人傲然当场，仰天大笑，满面红光，手舞足蹈，几乎放浪形骸，而多数得人，则是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掩面失色，无不是黯然神伤。

毫无疑问，周林又落榜了，揶揄嘲弄之声中，他置若罔闻转身离开，心中仍是没有气馁，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家门口。

“勿以物喜，勿以己悲，当年我人族先贤，面对漫天神魔，八方强敌，不也是屡败屡战，愈挫愈勇？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披荆斩棘，前赴后继，才有之后万世不拔的祥和人间？”

“我今日遭受些许的挫折屈辱，又算的了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我便是三年后重新考过，那又算的了什么？”

周林遥想书中之言，喃喃自语，眼神愈发坚定，却不想此话被一早等在家门口的姚氏听去。

那姚氏看到自家相公灰头土脸的模样，再一听他满口什么物喜己悲，什么大任斯人之乎者也的，不用讲都知道，这回又是名落孙山，再一瞅周围好事的街坊邻居们抱着膀子嗑着瓜子儿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立刻便是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她叉着腰，跳着脚，指着周林的鼻子，张口便骂道“你你你！你还有脸再考？你也不自己掂量掂量，撒泡尿好好照照，你是那块料么？”

周林皱眉，刚分辨了两句，姚氏便开始撒泼打滚，眼泪跟断了线的珠链一般，委屈无比道“长进了你，你还有脸与我顶嘴？若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会下嫁与你，你文不成武不就一无是处，自打我进你家门，就没享过一天的福，你说你能干点啥，读书读书，整日就知道读书，为了供你读书，爹娘身后留下的些许家业都快被你败干净了，你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让我妇道人家伸手去向娘家索要吧？好好好，我让你读，我这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破书！”

说到这里，周围的街坊也是在旁搭腔，那边说周老弟，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若找个正经营生做做，再莫惹你娘子生气罢，家和万事兴嘛。这边讲是啊是啊，周老哥，那青云榜是咱们升斗小民能上的吗？你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膝下竟连个子嗣都没有，这有个一男半女的心性也就定了啊。

周林默然无语，却没想到那边姚氏已经一阵风似的奔回房里，一股脑的将他的藏书全部搬出，周林心里一凉，本以为她说说而已，没想到她来真的，顿时怒不可遏，上前暴喝道，你这泼妇，你要干什么，还不住手！

又被周围的街坊误会，这平时温和有礼之人一下子暴跳如雷委实吓人，以为他要打老婆，顿时三四个人围了上来将他拉住，周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姚氏在那边泼油点火。

烈焰腾腾而起，恰巧一阵狂风吹过，火借风势噼里啪啦烧的格外凶猛，周林此时惨嚎一声，不知哪来的大力挣脱人群，不要命似的，竟直愣愣冲向火堆，姚氏还想阻挡，也是被周林一把推翻在地，吧唧一声，那姚氏惨叫不已，栽了个头破血流..

这世间有人视钱财如性命，也有人视信义如性命，对一个百无一用的穷书生来说，这一堆旁人看来擦屁股都嫌脏嫌硬的破书，就是他出人头地的指望，就是他平步青云的梯子，就是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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