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江南 浩文 血色突袭

球赛还是在下午。由于是半决赛，比赛选择了中立场地来进行。闷热的天气令宇浩昏昏欲睡，但内心的郁闷偏偏让他睡意阑珊。本想闭目养神，校车却开得颠簸断续，让人不得静心。从宇文开始疏远自己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天了。这些天从上学到训练，宇浩都过得昏昏沉沉。眼看期末考试就要到来，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总之今天的比赛，他丝毫没有战意。

淘汰了也就算了，反正我表现再好，也没有观众。宇浩望着窗外这样想。来之前他就想告诉教练，自己不想上了，让别人上。可是教练太凶，不好说话，他又没有足够的理由。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时间赶快过去，能回家复习下功课也好。

开赛前还是老一套，奏国歌，宣读纪律。宇浩想起来，第一场比赛的时候自己面对的地方就是宇文的啦啦队。他在宇文眼皮底下踢得很开心。他多希望能听见宇文给自己喊一声加油。可当时宇文不能这么做，现在有条件了，宇文却不在场边。

“开始了，别发呆。”队长杨博宇拍拍宇浩的后背。原来国歌都奏完了，大家都已经各自站到对应的位置上，只有宇浩还在原地愣神。

宇浩跑到中圈的位置，腿像绑了沙包一样沉重。比赛开始的五分钟，他一次球都没有拿住，不是从脚边划过就是从裆下穿过。传球也传不好，两次直接传出边线了。场边的教练连连摇头，非常纳闷，他上一场还表现的可以，为什么这会儿如梦游一般？

平时训练也好，踢着玩也好，每次踢上两个小时根本不是问题。可仅仅开始了十几分钟，宇浩就显得非常疲惫，一身冷汗，嗓子冒烟，更主要的是没有比赛欲望。他甚至动了诈伤的念头，想假装受伤倒地，让教练把自己换下去——可是诈伤当逃兵是一个足球运动员莫大的耻辱，一旦被教练发现，他便再也不用代表学校踢球，所有队友都会知道这个污点。

比赛的前二十几分钟，宇浩就是在这种梦游的状态里度过的，他心里各种各样的纠结，分散着他的注意力。场上有没有他对局面毫无影响，相当于武圣路小学少了一个人，压力可想而知。这二十几分钟，几乎所有的队员都被压在了本方的半场，攻不上去，只能苦守。后场一个大脚一个大脚地往前开球，可总是落到对方脚下，又形成一轮新的进攻。

教练急了，对宇浩的表现尤其不满，大声吼着宇浩的名字，希望能点醒他。毕竟才开始二十几分钟，换人的话还太早。不过，从教练的表情，宇浩知道，再这样下去的话，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判断了一下落点，宇浩助跑两步便向前跃起。自己的头当然没有守门员的手高，但是倘若可以干扰守门员的拿球，或者造成守门员脱手，一样是不错的效果。守门员也伸出双臂来接这个球，两个身影在空中又相撞了。

“咚！”宇浩又一次倒在地上。他趴在草坪上捂住脸。

殷红的鼻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宇浩身下的人工草皮染成了数点红色。

就在刚才起跳的过程中，对方守门员做了个很隐蔽的肘击动作，打在宇浩的鼻梁上。由于双方都是冲着球去，也很难说是守门员犯规。

场上顿时炸开了锅。所有球员都过来围在事发地点。宇浩的几个急脾气队友当场就要跟那门将干架，要不是杨博宇站在中间挡着，早就失控了。教练也怒了，指着江北三小的教练吼着：“哪有这样踢球的！你啷个教的哦！”

裁判和各自的带队老师好容易才把大家分开。比赛还得继续。教练叫了一个替补队员，想要换下宇浩。

宇浩缓缓抬起头，爬起来抹了一下鼻子，雪白的脸已经花了，鼻血还在往下滴，天蓝色的上衣上迅速多了几个红点。呼吸全是血腥的味道，他摇摇晃晃走向教练。似乎是准备下场了。

“我不下，再让我踢五分钟。”宇浩的嘴唇和牙齿也都变成了血红色。保健老师赶紧拿来棉球给宇浩塞住鼻子止血。

“下来休息，这不是闹着玩的。”

“就五分钟。”

教练很惊讶。这孩子上下半场的竞技精神判若两人。他看看表，严肃地说：

“就五分钟，多一秒也不行。不准再有身体接触，保护好眼睛和牙齿。”

“嗯。”

比赛重新开始，球权回到武圣路小学这边。队长策动进攻，宇浩接应的时候又被踢到了腿。这次裁判判给了武圣路小学一个任意球。

罚球点离球门大概二十五六米。宇浩斜着眼睛看了看对方的门将和后卫，冷峻的眼光和满脸的鲜血透露出一股杀气。他举起双手，看看主罚的队长杨博宇，做了个手势，喊了一声：

“搞起！”

杨博宇也高举左臂做了个相同的手势。罚球的哨声响起。在这一刹那，宇浩猛然启动，向大禁区的右侧跑去。对方人墙里的两个后卫马上过来封住路线，守门员也朝宇浩的方向移动了一大步。

可惜，他们全都中计了。

杨博宇并没有把球传给宇浩。而是一个快速低平球传给了禁区另一侧的9号球员。由于三小的后卫和门将大多都移动到右边来防守宇浩，左半边球门顿时不设防。球穿过人墙，9号顺势完成了最终一击，守门员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那守门员懊恼地跺着脚，指责着自己的队友防守不力。可是他自己也低估了宇浩的足球智商。他以为，宇浩解恨报仇的方式是自己来射门，可是这个简单的想法，正在宇浩的意料之中。他这才明白，在开球哨响前，宇浩的喊叫和冷眼，都是迷惑自己的障眼法。而那个手势，才是执行战术的真正暗号！

“声东击西，好球！”教练站起来狠狠地鼓了几下掌。不过，他也没有忘记看表，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他马上换下了宇浩。

宇浩走下场时得到了一片掌声。教练竖起拇指：“打得好，机灵得很哪！”

宇浩只是淡淡地笑笑，静静地坐在替补席上，也不去洗脸，直到比赛结束一动也不动。球队最后赢了，他也没有多高兴，只是挨个和队友击掌。刚才的热血劲头过了以后，他又回到无尽的烦闷和失落中。

宇文，我们赢了，可惜你不在。

宇文，我今天受了点小伤。

宇文，你在干什么呢。

宇文，我有点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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