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约 第六回 乱花渐欲迷人眼（2）

瑶池是不夜的。眼下的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玉阶之下各路仙人济济一堂，其中一些人刚刚从华山凯旋，比如哪吒、牛魔王、孙悟空等，他们不仅亲眼见证了小英雄沉香劈山救母的奇迹，更亲眼看到了女娲娘娘的七彩石升空，其上竟镌刻着新天条。

所以这群人的表现是激动万分意气风发，当然，事件的主角沉香并没有在其中，因为他已经欢天喜地和父母亲回了刘家村。

那孙悟空本是性情中人，此刻更是一个劲地跟着起哄，“恭喜玉帝老哥哥，贺喜玉帝老哥哥……”

还有一些人处于吃惊的状态，比如太上老君、李靖等，怎么还会有新天条？女娲娘娘的圣意，怎么如此之巧？可是，那七彩石不会有错。

既然事情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所以他们就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玉阶上的两位至尊。

果不其然，王母的脸阴沉得可怕。在声声道贺中，王母的指节已经被她自己捏的发白，这一切超出了她的控制，她才不会相信什么女娲的圣意，一定是杨戬干的好事！

她一直以为钳制杨戬的是三圣母，她一直以为杨戬可能背叛她是因为想救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疏忽了，原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天条。

她暗暗瞥了一眼身边的玉帝，那张脸上是竭力掩饰的平静。

只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

她太过美丽，因此只要她出现，就注定无法平凡地淹没在人群之中，哪怕她不说话，但只要一抬手一低眉，她依然会成为视线的焦点。

她就是广寒宫主嫦娥。她发愣，是因为入耳的那些话……

“嫦娥姐姐，你有没有听说啊，”百花仙子在她耳畔悄声道，“杨戬被沉香劈了一斧子，结果竟然……竟然尸体被狼吃掉了。”

“众位爱卿，新天条既是女娲娘娘的指引，天界能就此励精图治，的确可喜可贺。李靖，朕就命你去整理誊抄七彩石上的新天条。”沉默了半天的玉帝终于开腔，只要天界稳定，目前的形势，认可新天条就是尊崇女娲，是人心所向。

“陛下且慢……”李靖正要上前领旨，王母却提出了异议，“天条之事，按规矩是由司法天神掌管。杨戬奉旨捉拿钦犯，却至今没有回来缴旨。因此臣妾以为，沉香迎出七彩石有功，其罪固然可以赦免，但昆仑一战和劈开华山的详细情况应该等杨戬回来查问清楚再议新天条之事。”

“娘娘，这有什么不清楚的？”哪吒上前禀道，“杨戬不敌沉香，被开天神斧劈死，是我等亲眼所见。他还怎么回来缴旨？”

“是啊，二郎神作恶多端，此番真是报应。”殿下一片附和之声。

“哈哈，是不是人心眼坏了，功夫也会变差啊，杨小圣五百年前跟俺老孙交手还有两下子，如今昆仑山下，这么不经打！”这是孙悟空的声音。

嫦娥不禁心头一跳，怎么会呢？

“就是就是，我的乾坤圈扔过去，他居然躲不开。”哪吒也有感觉。

“他手里不是有宝莲灯吗，为什么不用？”太上老君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嗨，那宝莲灯需要仁慈的法力，他怎么能驾驭得了？”这是净坛使者的声音。

“不对吧，我好像看见他扔掉了宝莲灯。”这是梅山老大的声音。

嫦娥又是心头一怔，梅山老大为人敦厚，他不会说谎，杨戬为什么扔掉能防身的宝莲灯？

“安静!”殿下的七嘴八舌终于被上位者制止了。

王母悠悠道，“你们说杨戬被劈死了，那尸体在哪里？”

李靖很意外，他明明已经跟娘娘禀报过实情了呀，他只好出列道，“启禀娘娘，臣今日奉旨探查的结果，杨戬他……遭遇了……狼群。”

什么？难道百花仙子说的是真的？嫦娥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百花。

“李靖，”王母却露出了笑容，“你亲眼看见杨戬被狼吃了吗？”

“这……这倒没有。”

“那，有谁看见杨戬被狼吃了？”王母大声问。

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陛下，”王母满意地转向玉帝，“既然杨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就不能了结。杨戬欺君在前，杀死东海四公主囚禁百花仙子胁迫牛魔王在后，死有余辜，不将其正法难平众怒。陛下既然决定奉女娲娘娘圣意实施新天条，不如先将杨戬缉拿归案，然后按新天条当众处置，就此开始新政，岂不是好？”

玉帝尚未开言，却有值官进来禀报，“东海龙王携四公主求见。”

这下炸了锅，怎么回事？东海四公主不是被杨戬杀了吗？连玉帝也不自在了，“快宣他们进来。”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跟在父亲身后神态呆滞的四公主。

“敖广，你女儿怎么又活了？”玉帝问。

“臣……委实不知。是哮天犬送小女回到东海。老臣不敢隐瞒陛下，所以特地带小女上朝谢恩。”

“那你女儿没告诉你她怎么复活的吗？”玉帝有些急躁了。

“小女她……她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敖广小声道。

“陛下，”李靖闻此言急忙禀告，“臣可以证实，哮天犬失去记忆，连主人都不认识了。”

众皆哗然。嫦娥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四公主，“好妹妹，你好好想想，你一定能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公主扭头看见是嫦娥，欢喜地叫道，“嫦娥姐姐，你快帮我想想，真君他去哪儿了？”

他去哪儿了？嫦娥困惑地打量着昔日的好姐妹，“你……你不是被二郎神……杀了吗？”

四公主认真地点点头，“是这样的，这个我记得，可是后来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可以肯定……”

“肯定什么？”嫦娥追问。

“可以肯定，真君他是好人。”四公主清晰地说。

啊？殿内一阵惊呼。四公主一定是思维混乱了，她怎么会说杀掉自己的仇人是好人？

嫦娥的呼吸急促起来，新天条是女娲娘娘的指引——他一点都不经打——我看见他扔掉了宝莲灯——他的尸体被狼吃掉了——真君他是好人，不知为什么，刚才所有的对话就剩了这几句异常清晰。

众目睽睽之下，浅紫色的长裙划出一个优美的半圆，嫦娥放开了四公主的手，转身朝凌霄殿外跑去。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她罗衣舞雪，轻裾回风，翩若惊鸿般离开，王母回过神来，高叫道，“嫦娥你干什么，给我回来！”

嫦娥却不回头，旁若无人在惊愕的目光中迅速消失在殿门之外。

“咳，咳，”玉帝自嘲地咳嗽了两声，“看来一个个受刺激不轻呐。”

“陛下，那臣妾的提议……”王母现在顾不上嫦娥。

玉帝颔首道，“娘娘言之有理。虽然四公主复活，但杨戬罪不能赦。众卿家，就依娘娘所言，缉拿杨戬归案，按新天条处置。”

“启奏陛下，”哪吒不服气，“如果杨戬确如父王所言被狼吃了，如何能抓的回来？”

玉帝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哪吒，朕给你们父子三个月时间去抓杨戬，敢有不尽力者，与杨戬同罪。”

哪吒还想说什么，被李靖悄悄按住了。悟空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小哪吒，你可别让俺玉帝老哥哥失望，要好好儿从狼肚子里找出大活人！”

八戒乐了，“猴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结果他被孙悟空一把揪了耳朵，“呆子，看什么热闹，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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