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豪从收租开始 作品相关

神豪从收租开始 收租大佬 都市言情 | 都市生活 更新时间:2019-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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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宝玉举目,见北静王水溶头上带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宝玉忙抢上来参见。水溶连忙从轿内伸出手来挽住,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水溶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因问:“衔的那宝贝在那里?”宝玉见问,连忙从衣内取了,递与过去。水溶细细的看了,又念了那上头的字,因问:“果灵验否?”贾政忙道:“虽如此说,只是未曾试过。”水溶一面极口称奇道异,一面理好彩绦,亲自与宝玉带上。又携手问宝玉几岁,读何书。宝玉一一答应。水溶见他语言清楚,谈吐有致,一面又向贾政笑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贾政忙陪笑道:“犬子岂敢谬承金奖。赖藩郡馀祯,果如是言,亦廕生辈之幸矣。”水溶又道:“只是一件,令郎如是资质,想老太夫人夫人辈自然钟爱极矣。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昔小王曾蹈此辙,想令郎亦未必不如是也。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颇聚。令郎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贾政忙躬身答应。水溶又将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与宝玉道:“今日初会,仓促竟无敬贺之物。此即前日圣上亲赐(上草字头下脊)苓香念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宝玉连忙接了,回身奉与贾政。贾政与宝玉一齐谢过。于是贾赦贾珍等一齐上来,请回舆。水溶道:“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尘寰中之人也。小王虽上叨天恩,虚邀郡袭,岂可越仙(左车右而)而进也。”贾赦等见执意不从,只得告辞谢恩回来,命手下掩乐停音,滔滔然将殡过完,方让水溶回舆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宁府送殡,一路热闹非常。刚至城门前,又有贾赦、贾政、贾珍等诸同僚属下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谢过,然后出城,竟奔铁槛寺大路行来。彼时贾珍带贾蓉来到诸长辈前,让坐轿上马。因而贾赦一辈的,各自上了车轿;贾珍一辈的,也将要上马。凤姐儿因记挂着宝玉,怕他在郊外纵『性』逞强,不服家人的话,贾政管不着这些小事,惟恐有个失闪,难见贾母。因此便命小厮来唤他。宝玉只得来到他车前。凤姐笑道:“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下来,咱们姐儿两个坐车,岂不好。”宝玉听说,忙下了马,爬入凤姐车上。二人说笑前来。不一时,只见从那边两骑马压地飞来,离凤姐车不远,一齐蹿下来,扶车回说:“这里有下处,『奶』『奶』请歇更衣。”凤姐急命请邢夫人王夫人的示下。那人回来说:“太太们说不用歇了,叫『奶』『奶』自便罢。”凤姐听了,便命歇了再走。众小厮听了,一带辕马,岔出人群,往北飞走。宝玉在车内,急命请秦相公。那时秦钟正骑马随着他父亲的轿,忽见宝玉的小厮跑来,请他去打尖。秦钟看时,只见凤姐儿的车往北而去,后面拉着宝玉的马搭着鞍笼,便知宝玉同凤姐坐车,自己也便带马赶上来,同入一庄门内。早有家人将众庄汉撵尽。那村庄人家无多房舍,婆娘们无处回避,只得由他们去了。那些村姑庄『妇』见了凤姐、宝玉、秦钟的人品衣服,礼数款段,岂有不爱看的。一时,凤姐进入茅堂,因命宝玉等先出去顽顽。宝玉等会意,因同秦钟出来,带着小厮们各处游顽。凡庄农动用之物皆不曾见过。宝玉一见了锹、镢、锄、犁等物,皆以为奇,不知何项所使,其名为何。小厮从傍一一的告诉了名『色』,说明原委。宝玉听了,因点头叹道:“怪道古人诗上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正为此也。”一面说,一面又至一间房前,只见炕上有个纺车。宝玉又问小厮们:“这又是什么?”小厮们又告诉他原委。宝玉听说,便上来拧转作耍,自为有趣。只见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跑了来『乱』嚷:“别动坏了!”众小厮忙断喝拦阻。宝玉忙丢开手,陪笑说道:“我因为没见过这个,所以试他一试。”那丫头道:“你们那里会弄这个。站开了,我纺与你瞧。”秦钟暗拉宝玉笑道:“此卿大有意趣。”宝玉一把推开,笑道:“该死的,再胡说,我就打了。”说着,只见那丫头纺起线来。宝玉正要说话时,只听那边老婆子叫道:“二丫头,快过来。”那丫头听见,丢下纺车,一迳去了。宝玉怅然无趣。只见凤姐儿打发人来叫他两个进去。凤姐洗了手,换衣服抖灰,问他们换不换。宝玉不换,只得罢了。家下仆『妇』们将带着行路的茶壶、茶杯、十锦屉盒各样小食端来,凤姐等吃过茶,待他们收拾完备,便起身上车。外面旺儿预备下赏封,赏了本村主人。庄『妇』等来叩赏,凤姐并不在意,宝玉却留心看时,内中并无二丫头。一时,上了车出来,走不多远,只见迎头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同着几个小女孩子说笑而来。宝玉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料是众人不依的,少不得以目相送。争奈车轻马快,一时展眼无踪。走不多时,仍又跟上大殡了。早又前面法鼓金铙,幢幡宝盖,铁槛寺接灵众僧齐至。少时,入寺中,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傍室之中。宝珠安理寝室相伴。外面贾珍款待一应亲友,也有扰饭的,也有不吃饭而辞的。一应谢过乏,从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去,至未末时,方才散尽了。里面的堂客皆凤姐张罗接待,先从显官诰命散起,也到晌午大错时方散尽了。只有几个亲戚是至近的,等做过三日安灵道场方去。那时邢王二夫人知凤姐必不能来家,也便就要进城。王夫人要带宝玉去,宝玉乍到郊外,那里肯回去,只要跟凤姐住着。王夫人无法,只得交与凤姐,便回来了。

原来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现今还是有香火地亩布施,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帖,好为送灵人口寄居。不想如今后辈人口繁盛,其中贫富不一,或『性』情参商,有那家业艰难安分的,便住在这里了;有那尚排场有钱势的,只说这里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庄或尼庵寻个下处,为事毕宴退之所。即今秦氏之丧,族中诸人皆权在铁槛寺下榻;独有凤姐嫌不方便,因而早遣人来和馒头庵的姑子净虚说了,腾出两间房子来作下处。原来这馒头庵就是水月寺,因他庙里做的馒头好,就起了这个浑号,离铁槛寺不远。当下和尚功课已完,奠过晚茶,贾珍便命贾蓉请凤姐歇息。凤姐见还有几个妯娌陪着女亲,自己便辞了众人,带了宝玉秦钟往水月庵来。秦业年迈多病,不能在此,只命秦钟等待安灵罢了。那秦钟便只跟着凤姐宝玉。一时,到了水月庵,净虚带领智善智能两个徒弟出来迎接,大家见过。凤姐另至净室,更衣净手毕。见智能儿越发长高了,模样儿越发出息了。因说道:“你们师徒怎么这些日子也不往我们那里去?”净虚道:“可是这几天都没工夫。因胡老爷府里产了公子,太太送了十两银子来这里,叫请几位师父念三日血盆经,忙的没个空儿,就没来请『奶』『奶』的安。”不言老尼陪着凤姐。且说秦钟宝玉二人正在殿上顽耍,因见智能过来,宝玉笑道:“能儿来了。”秦钟道:“理那东西作什么!”宝玉笑道:“你别弄鬼,那一日在老太太屋里,一个人没有,你搂着他作什么?这会子还哄我。”秦钟笑道:“这可是没有的话。”宝玉笑道:“有没有也不管你,你只叫住他倒碗茶来我吃,就丢开手。”秦钟笑道:“这又奇了。你叫他倒去,还怕他不倒,何必要我说呢。”宝玉道:“我叫他倒是无情意的,不及你叫他倒的是有情意的。”秦钟只得说道:“能儿倒碗茶来给我。”那智能儿自幼在荣府走动,无人不识,因常与宝玉秦钟顽笑。他如今大了,渐知风月,便看上了秦钟人物风流。那秦钟也极爱他妍媚。二人虽未上手,却已情投意合了。今智能见了秦钟,心眼俱开,走去倒了茶来。秦钟笑说:“给我。”宝玉叫:“给我。”智能儿抿嘴笑道:“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宝玉先抢得了吃着,方要问话,只见智善来叫智能去摆茶碟子。一时,来请他两个去吃茶果点心。他两个那里吃这些东西,坐一坐,仍出来顽耍。凤姐也略坐片时,便回至净室歇息,老尼相送。

此时众婆娘媳『妇』见无事,都陆续散了,自去歇息,跟前不过几个心腹常侍小婢。老尼便趁机说道:“我正有一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先请『奶』『奶』一个示下。”凤姐因问何事。老尼道:“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内善才庵内出家的时节,那时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有个女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不想遇见了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一心看上,要娶金哥,打发人来求亲。不想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的聘定。张家若退亲,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谁知李公子执意不依,定要娶他女儿。张家正无计策,两处为难。不想守备家听了此信,也不管青红皂白,便来作践辱骂:‘一个女儿许几家!’偏不许退定礼,就打官司告状起来。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云老爷与府上最契,可以求太太与老爷说声,打发一封书去,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依。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老尼道:“太太不管,『奶』『奶』可以主张了。”凤姐听说,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净虚听了,打去妄想,半晌,叹道:“虽如此说,张家已知我来求府里。如今不管这事,张家不知道没工夫管这事,不希罕他的谢礼,倒像府里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的一般。”凤姐听了这话,便发了兴头,说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老尼听说,喜不自禁,忙说:“有,有。这个不难。”凤姐又道:“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扯牵的图银子。这三千银子,不过是给打发说去的小厮做盘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他的。便是三万两,我此刻也拿的出来。”老尼连忙答应,又说道:“既如此,『奶』『奶』明日就开恩也罢了。”凤姐道:“你瞧瞧我忙的,那一处少了我。既应了你,自然快快的了结。”老尼道:“这点子事,在别人的跟前就忙的不知怎么样;若是『奶』『奶』的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够『奶』『奶』一发挥的。只是俗语说的‘能者多劳’,太太因大小事见『奶』『奶』妥帖,越『性』都推给『奶』『奶』了,『奶』『奶』也要保重金体才是。”一路话奉承的凤姐越发受用,也不顾劳乏,更攀谈起来。

谁想秦钟趁黑无人,来寻智能。刚至后面房中,只见智能独在房中洗茶碗。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智能急的跺脚,说着:“这算什么!再这么,我就叫唤。”秦钟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就死在这里。”智能道:“你想怎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秦钟道:“这也容易,只是远水救不得近渴。”说着,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将智能抱到炕上,就云雨起来。那智能百般的挣扎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正在得趣,只见一人进来,将他二人按住,也不则声。二人不知是谁,吓的不敢动一动。只听那人嗤的一声掌不住笑了。二人听声,方知是宝玉。秦钟连忙起身,抱怨道:“这算什么!”宝玉笑道:“你倒不依。咱们就叫喊起来。”羞的智能趁黑地跑了。宝玉拉了秦钟出来道:“你可还和我强?”秦钟笑道:“好人,你只别嚷的众人知道,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宝玉笑道:“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睡下,再细细的算帐。”一时,宽衣安歇的时节,凤姐在里间,秦钟宝玉在外间,满地下皆是家下婆子打铺坐更。凤姐因怕通灵玉失落,便等宝玉睡下,命人拿来塞在自己枕边。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帐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系疑案,不敢纂创。

一宿无话,至次日一早,便有贾母王夫人打发了人来看宝玉,又命多穿两件衣服,无事宁可回去。宝玉那里肯回去,又有秦钟恋着智能,调唆宝玉求凤姐再住一天。凤姐想了一想:凡丧仪大事虽妥,还有一半点小事未曾安『插』,可以指此再住一日,岂不又在贾珍跟前送了满情;二则又可以完净虚那事;三则顺了宝玉的心,贾母听见岂不欢喜。因有此三益,便向宝玉道:“我事都完了,你要在这里逛,少不得越『性』辛苦一日罢了。明儿可是定要走的了。”宝玉听说,千姐姐万姐姐的央求:“只住一日,明儿必回去的。”于是又住了一夜。凤姐便命悄悄将昨日老尼之事说与来旺儿。来旺儿心中俱已明白,急忙进城,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不过百里路程,两日工夫俱已妥协。那节度使名唤云光,久见贾府之情,这点小事岂有不允之理。给了回书,旺儿回来,且不在话下。却说凤姐等又过了一日,次日方别了老尼,着他三日后往府里去讨信。那秦钟与智能百般不忍分离,背地里多少幽期密约,俱不用细述,只得含泪而别。凤姐又到铁槛寺中照望一番。宝珠执意不肯回家,贾珍只得派『妇』女相伴。后回再见分解。

话说宝玉见收拾了外书房,约定与秦钟读夜书。偏那秦钟秉赋最弱,因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又与智能儿偷期缱绻,未免失于调养,回来时便咳嗽伤风,懒进饮食,大有不胜之态,遂不敢出门,只在家中养息。宝玉便扫了兴头,只得付于无可奈何,且自静候大愈时再约。

那凤姐儿已是得了云光的回信,俱已妥协。老尼达知张家,果然那守备忍气吞声的受了前聘之物。谁知那个张财主虽如此爱势贪财,却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闻得父母退了前夫,他便一条麻绳,悄悄的自缢了。那守备之子闻得金哥自尽,他也是个极多情的,遂也投河而死,不负妻义。张李两家没趣,真是人财两空。这里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

一日,正是贾政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吓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六宫都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那夏守忠也并不曾负诏捧敕,至檐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贾政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有两个时辰工夫,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等语。那时贾母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妈等皆在一处。听如此信至,贾母便唤进赖大来,细问端的。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速请老太太领众去谢恩。”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谁知近日水月庵的智能私逃进城,找至秦钟家下,看视秦钟。不意被秦业知觉,将智能逐出,将秦钟打了一顿,自己气的老病发作,三五日的光景,呜呼死了。秦钟本自怯弱,又带病未愈,受了笞杖,今见老父气死,此时悔痛无及,更又添了许多症候。因此宝玉心中怅然如有所失,虽闻得元春晋封之事亦未解得愁闷。贾母等如何谢恩,如何回家,亲朋如何来庆贺,宁荣两处近日如何热闹,众人如何得意,独他一个视有如无,毫不曾介意。因此众人嘲他越发呆了。且喜贾琏与黛玉回来,先遣人来报信,明日就可到家。宝玉听了,方略有些喜意。细问原由,方知贾雨村亦进京陛见,皆由王子腾屡上保本,此来候补京缺。与贾琏是同宗弟兄,又与黛玉有师徒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林如海已葬入祖坟了。诸事停妥,贾琏方进京的。本该出月到家,因闻得元春喜信,遂昼夜兼程而进,一路俱各平安。宝玉只问得黛玉平安二字,馀者也就不在意了。好容易盼至明日午错,果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见面时彼此悲喜交集,未免又大哭一阵,后又致喜庆之词。宝玉心中品度黛玉,越发出落的超逸了。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忙着打扫卧室,安『插』器具,又将些纸笔等物分送宝钗迎春宝玉等人。宝玉又将北静王所赠(上草字头下脊)苓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遂掷而不取。宝玉只得收回。暂且无话。

且说贾琏自回家参见过众人,回至房中,正值凤姐近日多事之时,无片刻闲暇之工,见贾琏远路归来,少不得拨冗接待。房内无外人,便笑道:“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赐光谬领否?”贾琏笑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一面平儿与众丫鬟参拜毕,献茶。贾琏遂问别后家中的诸事,又谢凤姐的『操』持劳碌。凤姐道:“我那里照管得这些事!见识又浅,口角又笨,心肠又直率,人家给个棒槌,我就认作针。脸又软,搁不住人给两句好话心里就慈悲了。况且又没经历过大事,胆子又小,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就吓的我连觉也睡不着了。我苦辞了几回,太太又不容辞,倒反说我图受用,不肯习学了。殊不知我是捻着一把汗儿呢。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那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说槐的抱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况且我年轻,头等不压众,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更可笑,那府里忽然蓉儿媳『妇』死了,珍大哥又再三再四的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只要请我帮他几日。我是再四推辞,太太断不依,只得从命。依旧被我闹了个马仰人翻,更不成个体统,至今珍大哥哥还抱怨后悔呢。你这一来了,明儿你见了他,好歹描补描补,就说我年纪小,原没见过世面,谁叫大爷错委他的。”正说着,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他回去了。”贾琏笑道:“正是呢。方才我见姨妈去,不防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撞了个对面,生的好齐整模样。我疑『惑』咱家并无此人,说话时因问姨妈。谁知就是上京来买的那小丫头名叫香菱的,竟与薛大傻子做了房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的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凤姐道:“嗳,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你若爱他,不值什么,我去拿平儿换了他来如何。那薛老大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这一年来的光景,他为要香菱不能到手,和姨妈打了多少饥荒。也因姨妈看着香菱,模样儿好还是末则,其为人行事却又比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也跟他不上呢;故此摆酒请客的费事,明堂正道的与他做了妾。过了没半月,也看得马棚风一般了。我倒心里可惜了的。”一语未了,二门上小厮传报:“老爷在大书房等二爷呢。”贾琏听了,忙忙整衣出去。这里凤姐乃问平儿:“方才姨妈有什么事,巴巴的打发了香菱来?”平儿笑道:“那里来的香菱,是我借他暂撒个谎。『奶』『奶』说说,旺儿嫂子越发连个成算也没了。”说着,又走至凤姐身边悄悄的说道:“『奶』『奶』的那利钱银子,迟不送来,早不送来,这会子二爷在家,他且送这个来了。幸亏我在堂屋里撞见。不然时,走了来回『奶』『奶』,二爷倘或问『奶』『奶』是什么利钱,『奶』『奶』自然不肯瞒二爷的,少不得照实告诉二爷。我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听见『奶』『奶』有了这个体己,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所以我赶着接了过来,叫我说了他两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问,我就撒谎说香菱了。”凤姐听了,笑道:“我说呢,姨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剌巴的反打发个房里人来了。原来你这蹄子调鬼。”说话时,贾琏已进来。凤姐便命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凤姐虽善饮,却不敢任兴,只陪侍着贾琏。一时,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贾琏凤姐忙让吃酒,令其上炕去。赵嬷嬷执意不肯。平儿等早于炕沿下设下一杌,又有一小脚踏,赵嬷嬷在脚踏上坐了。贾琏向桌上拣两盘肴馔与他放在杌上自吃。凤姐又道:“妈妈很嚼不动那个,倒没的矼了他的牙。”因向平儿道:“早起我说那一碗火腿炖肘子很烂,正好给妈妈吃。你怎么不拿了去,赶着叫他们热来。”又道:“妈妈,你尝一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赵嬷嬷道:“我喝呢。『奶』『奶』也喝一钟怕什么,只不要过多了就是了。我这会子跑了来,倒也不为饮酒,倒有一件正经事,『奶』『奶』好歹记在心里,疼顾我些罢。我们这爷,只是嘴里说的好,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幸亏我从小儿『奶』了你这么大。我也老了,有的是那两个儿子,你就另眼照看他们些,别人也不敢呲牙儿的。我还再四的求了你几遍,你答应的倒好,到如今还是燥屎。这如今又从天上跑出这一件大喜事来,那里用不着人。所以倒是来和『奶』『奶』来说是正经,靠着我们爷,只怕我还饿死了呢。”凤姐笑道:“妈妈,你放心,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儿『奶』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可是现放着『奶』哥哥,那一个不比人强,你疼顾照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儿,没的白便宜了外人。——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你却是看着‘内人’一样呢。”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赵嬷嬷也笑个不住,又念佛道:“可是屋子里跑出青天来了。若说‘内人’‘外人’这些混帐原故我们爷是没有,不过是脸软心慈,搁不住人求两句罢了。”凤姐笑道:“可不是呢!有内人的他才慈软呢,他在咱们娘儿们跟前才是刚硬呢。”赵嬷嬷笑道:“『奶』『奶』说的太尽情了,我也乐了。再吃一杯好酒。从此我们『奶』『奶』做了主,我就没的愁了。”贾琏此时没好意思,只是讪笑吃酒,说:“胡话,胡话。快盛饭来,吃碗子,还要往珍大爷那边去商议事呢。”凤姐道:“可是别误了正事。才刚老爷叫你作什么?”贾琏道:“就为省亲。”凤姐忙问道:“省亲的事竟准了不成?”贾琏笑道:“虽不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凤姐笑道:“可见当今的隆恩。历来听书看戏,古时从来未有的。”赵嬷嬷又接口道:“可是呢。我也老糊涂了。我听见上上下下吵嚷了这些日子,什么省亲不省亲,我也不理论他去。如今又说省亲,到底是怎么个原故?”贾琏道:“如今当今体贴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上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祐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这岂不有八九分了。”赵嬷嬷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这样说,咱们家也要预备接咱们大小姐了。”贾琏道:“这何用说呢。不然,这会子忙的是什么。”凤姐笑道:“若果如此,我可也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没见世面了。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没造化赶上。”老赵嬷嬷道:“嗳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说起来——”凤姐忙接道:“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赵嬷嬷道:“那是谁不知道的,如今还有个口号儿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这说的就是『奶』『奶』府上了。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嗳哟哟,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凤姐道:“我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正说的热闹,王夫人又打发人来瞧凤姐吃了饭不曾。凤姐便知有事等着,忙忙的吃了半碗饭,漱口要走。又有二门上小厮们回:“东府里蓉蔷二位哥儿来了。”贾琏才漱了口,平儿捧着盆盥手,见他二人来了,便问:“什么话?快说。”凤姐且止步稍候,听他二人回些什么。贾蓉先回说:“我父亲打发我来回叔叔:老爷们已经议定了,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可以盖造省亲别院了。已经传人画图样去了,明日就得。叔叔才回家,未免劳乏,不用过我们那边去。有话明日一早再请过去面议。”贾琏笑着,忙说:“多谢大爷费心体谅,我就不过去了。正经是这个主意才省事,盖的也容易。若采置别处地方去,那更费事,且倒不成体统。你回去说这样很好。若老爷们再要改时,全仗大爷谏阻,万不可另寻地方。明日一早,我给大爷去请安去,再议细话罢。”贾蓉忙应几个“是”。贾蔷又近前回说:“下姑苏合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大爷派了侄儿,带领着来管家儿子两个,还有单聘仁卜固修两个清客相公,一同前往。所以命我来见叔叔。”贾琏听了,将贾蔷打量了打量,笑道:“你能在这个行么?这个事虽不算甚大,里头大有藏掖的。”贾蔷笑道:“只好学习着办罢了。”贾蓉在身傍灯影下悄拉凤姐的长襟,凤姐会意,因笑道:“你也太『操』心了,难道大爷比咱们还不会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谁都是在行的!孩子们已长的这么大了,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大爷派他去,原不过是个坐纛旗儿,难道认真的叫他去讲价钱会经纪去呢。依我说,就很好。”贾琏道:“自然是这样。并不是我驳回,少不得替他筹算筹算。”因问:“这一项银子动那一处的?”贾蔷道:“才也议到这里。赖爷爷说,不用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会票我们带去,先支三万,下剩二万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使费。”贾琏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凤姐忙向贾蔷道:“既这样,我有两个在行妥当人,你就带他们去办。这个便宜了你呢!”贾蔷忙陪笑说:“正要和婶婶讨两个人呢。这可巧了。”因问名字。凤姐便问赵嬷嬷。彼时赵嬷嬷已听呆了话,平儿忙笑推他,贾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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