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界魔械师 第二章 地下城的少年

昏暗的街道上，魔法火焰点亮的路灯灯光随着穿堂风随机摆动着，拉下的阴影也略显诡异，仿佛有个恶魔在伺机择人而噬。

好几条粗壮的魔能传送管道组成的魔法传送通道，自街尾一直延伸向目不可视的远方，犹如巨龙一般在长街上趴着。

街道尽头信号灯已经亮了超过2分钟，街头的魔动车排成一条长长的车龙，矽晶魔能放大阵列驱动魔能车发出的特殊酸辣味。

刺鼻味道让街头一并等灯的行人以手捂鼻，更有甚者已经掏出了厚实的口罩戴上。

一并等红绿灯的骑行者或行人，有人投过羡慕的眼神。

一辆矽晶驱动的魔动车价值连城，在这个地下城里面可以买下一栋独栋带小院子的别墅了。

而脾气不好的人在碎碎念着：“这该死的白皮猪，等个灯就舍不得把发动机关上吗？”

良好的隔音效果，让魔动车里面的乘客和驾驶员对外面的咒骂声无动于衷。

车龙尾部的尽头，一辆单轮魔力驱动车亮着车头灯，在拥挤的车流里面左穿右插。

几乎是见缝插针地向前突进，在一溜长的车龙里面，恍若游鱼。

等待良久的红灯终于转绿。

前排的魔能车已经迫不及待的全功率输出，庞大的车身像只庞然巨兽一般向前冲出，车后拉出一阵淡黑色的尾气。

这又引起路人和骑行者的一阵或羡慕的呼叫，或厌恶的咒骂，空气中刺鼻的酸辣味道越发浓郁。

在车流里面左冲右突的单轮魔力车终于冲了出来，在绿灯转红灯的最后一刻冲过了红绿灯。

单轮魔能车的骑手似乎魔能见底。

冲过红绿灯后就慢悠悠的切换到人力驱动模式，一下一下地蹬着单轮车拐到一个冷冷清清的巷子，压过地面好几滩积水，避过地面大块大块的建筑废料，终于到了一家木制招牌的店铺门前。

招牌显然一家有很些年的历史了，原先光亮的油漆脱落，斑驳。

要不是招牌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就跟停业好多年的店铺没区别。其上刻了几个字：《魔能器械修理》

熟练地从店铺大门门框顶部找到钥匙，轻轻插入老式机械门锁，拧动，门锁解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轻轻呼了口气，吴桐推开了老式的防盗门。

得益于良好的保养，陈旧厚实略泛油光的大门打开的时候悄然无声。

抬脚进去，从随身腰包掏出火柴，在桌面随手划过，一束明黄的火苗噗的一声从火柴梗顶部亮起，随即点亮了摆放着方桌上面的煤油灯。

吴桐把煤油灯灯芯调到最亮的位置，一间小小的屋子便被照亮起来。

正面墙上很是老土地贴着不知道哪年的年画，颜色已经十分暗淡，只能从轮廓判断那画的应该是财神之类的神像。

左侧摆了台很是老旧，不过显然被保养得很好的工作台，油光锃亮，台面工具被整齐地摆放在工具盒里面。

一如工作台本身的老旧，工具也几乎都是很陈旧的货色。

唯一一个看着不算太旧的就是台小小的魔纹读写仪，不过就外观而已应该也是十几年前的产品了。

右侧摆了两个木制的椅子，从把手和椅背不同的木色也能判断出这个椅子估计是从哪里捡到拼凑起来的，结实，但是在一般家庭里面，这种家具可以直接丢垃圾堆了。

只不过这些陈旧的设施却都被很精心的维护着，在小屋子里面摆放得井井有条。

咚咚咚……，墙上挂着的老式自走时钟开始报时，整整敲了八下。

原本冷冷清清的小街道突然就热闹起来，魔法火焰亮起，魔能驱动的大型户外广告牌也亮了起来。

人流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一下子整条街道就熙熙攘攘的，街边摆摊售卖的小贩们使劲吆喝，红楼上面的姑娘们浓妆艳抹的站到了门口吆喝着招呼恩客上门。

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她们有个不算难听的称呼“艳女”。

嘈杂的音乐从外面传入小屋子了，吴桐对此却已经习以为常，继续清洁那件小屋子。

不知道从哪个时代流传出来的规矩，这条命名为“知春巷”的小巷子，所有的买卖生意都只能在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之间经营，超出时间内一律禁止。

也曾经有个红楼的老妈妈不信邪，仗着自己生意好，硬是要大晚上开门营业。

第二天被人发现横死在红楼门口，连带整座红楼里面都成为一片绝地。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去冒这个险。

不过这个知春巷也是个神奇之地，这地方在地下城里绝对算个三不管地带，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完全没人管。

当然前提是这些只能在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内搞，其他时间这里就是一片死寂。

奇葩的规矩制造出奇葩的习惯，除去那个时间外，知春巷不会有任何生意交往的存在。

巷子里面的住户也严格遵守这条规矩，把所有的买卖都安排在了“上班时间”，他们是如此说的。

眼下已经是新的一天的上班时间，巷子里面的人像快闪一样冒了出来，谈买卖的，讨价还价的，嬉笑怒骂的不一而足。

吴桐做完清洁工作后，安静地坐在了操作台后面。

伸出手环往整间小屋唯二现代化的设备：魔能控制终端，晃了下手环。

老式魔能控制终端啪嗒一声接通了魔法能量管道，门口招牌上面两盏魔法照明灯便闪烁几下点亮起来，魔能器械修理店正式营业。

受到地下城总体高度的限制，即便有人造太阳，地下城个别区域是永远看不到阳光的。

自然也无法通过太阳高度判断时间了，这里有的只是惨白的魔法火焰照亮的城镇，计时器是这里每个小巷的居民、商铺、游客必备的装备。

当计时器的时针摆到了十二的位置，小店终于迎来了一位老熟客户。

隔了五六个铺面的旧货店的老板王林，邻居们都喊他肥老王，不过吴桐每次见到他都是很尊敬的喊上一声：王叔。

原因无他，这个王林算是他这家店的大主顾了，毕竟也只有他那里才有那么多老旧的魔能器械需要维修。

“小吴桐啊，帮我瞧瞧这个呗，怎么坏了？”

王林大大咧咧的把自己丢到小屋内的木椅上，肥胖的身躯把椅子压得嘎吱嘎吱的响。

吴桐眉头不禁挑了挑，略微心痛地在心底默默计算维修这椅子需要花费多少工夫。

接过王林递来的魔能器械，吴桐摆在工作台上打开了照明灯，低头仔细检查起来。

“王叔，您这个可是双星历年初期的计时器啊，不好修，当时刻画的魔法传输线路都很模糊了，维修起来很费力气，您看是不是不修了？”

吴桐委婉地说了句。

“你懂个屁，这才值钱。”王林却不以为意的说着。

“现在上大陆对这些老物件可是很感兴趣啊，我听说最近好几拨人都在收这类自走钟呢。别废话，赶紧帮我修好，我好拿去卖个好价钱。”

吴桐抬头看了看这个外表狡猾的邻居，轻轻笑了声，没说话，继续埋头研究。

“我说啊，”

王林接着说，“你小子也算是个人才，没什么学历的野路子，居然也能做修理做得有声有色。之前那个科班出身的小李也想吃这个行当的饭，结果没两个月就连铺租都交不起，灰溜溜走人了。你是去哪里学的？”

吴桐一边低头看着，一边随口应了声：“自学呗，哪有钱进院校正规的去学这个。”

啧啧，王林轻叹了声，“好小子。我家那小子要是肯去学点东西，我就感恩戴德了。”

这话吴桐没接，仔细观察着计时器上面的魔法回路。

王林也不催，就瘫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吴桐聊着不着边际的话。

吴桐偶尔回应两句，更多时候在静静思考。王林也不以为意，更多的还是在不停的说这，对这位听众表示了极高的满意。

三刻钟后，吴桐终于抬起头：“王叔，您这款计时器真不好修啊。用的材料像什么天星石、赤龙岩、钟石穗、亚木灵就不说了，光是跟原来材料融合的墨银就得要十五克了，您应该知道这个墨银真不便宜哇。”

王林听了摆了摆手，“小钱，尽管帮我修好就是，你王叔我有大用处。”

王林也笑了，认识这位邻居也有段时间了，基本上他拿过来的东西都会要求修好。

至于卖多少钱出去，王林自然有王林的门路，这个问题就不是他应该打探的了。

一番讨价还价后，吴桐与王林谈好工钱。

维修好这个计时器，吴桐收了王林三毫克的矽晶，折算成流通货币大概是300个白魔晶。

谈妥后，王林就把计时器放在店里，回去准备修补材料了。

这是吴桐一贯习惯，只计手工费，材料费客户自备。讨价还价什么的，这个是吴桐最不喜欢做的事。

送走王林，吴桐又坐回操作台旁边，掏出了本封皮都没了的旧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要是有看过这本书的人路过便会知道，这本书名叫《魔法回路入门扫盲》。

一本入门的书籍，吴桐硬是看了十几遍，还时不时拿出来温习下。

刚才他跟王林讲的“自学”还真是自学，也没钱买入高级教材学习。

案头还摆着一叠厚厚的书籍，陈旧与破烂是一致的特征。

不过有几本倒是还有封皮，也能看得出一些书名《魔法元素全解》、《双星历的诞生》、《基于矽晶的魔法扩大原理》、《魔能震荡魔法阵解释》、《阵法大全》等等。这些书籍都是大路货。

在知春巷里面随便都能买得到，当然也是极便宜，帝国内的人基本都听说过，至于有没有深入学习，基础教程需要深入学习么？

沉醉在知识海洋里面的吴桐对门外人来人往并没有多少兴趣，自然也没注意到门外有一对老夫妻一直在守着，想进来好像又在犹豫着什么。

终于结束了一个章节的温习，吴桐伸了个懒腰，从操作台后面出来，才注意到门外的一对老夫妻。

“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你们？”吴桐走上前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老伯犹豫了下，正准备开口。

一旁挽着个篮子的老奶奶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小伙子，我这有个录像仪，你可以帮忙修一下吗？这是我们儿子留给我们的唯一的遗物了……”

老伯跟着补充了一句：“我们没有多少魔晶，白魔晶可能也不太够，不过……有些农产品，看看够不够维修的费用，不够的话我们也会去凑的……”

说着说着就老脸一红，确实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吴桐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有新的设备来练手反而是求之不得，愉快地把两位老人请进小店里面坐下，然后接过他们递过来的录像仪，认真地检查了起来。

手头的录像仪倒不是十分落后，放在它上市的年代，都算得上中高端录像仪了，屏幕分辨率挺高的。

也看得出这对老夫妻的确很重视这个录像仪，维护得很是干净。

吴桐打开录像仪的开关，录像仪轻轻滴的一声就没反应了。

吴桐试着把手环靠近录像仪，录像仪一点反应都没有。

哟？吴桐倒是起了好奇心，这个年代还有手环，不，手环里面的矽晶扩大魔法阵列启动不了的魔法器械？

看着吴桐眉头皱了下，老夫妻都紧张起来，老伯都要从椅子起来，有点紧张地问：“小伙子，这个还能修理吗？”

吴桐摆了下手让他们安心，小心打开了录像仪的能量储备仓，里面空空如也！

到这时候吴桐还不知道他手头上这台录像仪的等级，他也是白混了几年修理界。

一般配备矽晶能量舱的魔能器具，都是高端货，根本不用外部输入能量即可使用的。

虽然没有亲手修理过这类高端设备，总归在吴桐有限的阅历中有耳闻。

小心地检查了录像仪里面的魔法回路，吴桐不禁点头赞了声。

高端货就是高端货，十几年了，魔法回路都还是十分清晰，几乎没有什么脱落的，只有一处有轻微的划痕，不过不影响使用。

仔细检查了一轮，吴桐发现这个记录仪也只是因为矽晶消耗殆尽。

原有的魔能储蓄模块虽然有积累一定的魔法能量，不过缺乏矽晶的扩大提等，也无法继续工作了而已。

小心地从手环卸下里面装载的矽晶，安放在空空如也的矽晶储存仓位，打开开关录像仪便正常启动了，极轻微的震动传来，那应该是记录仪内置磁盘开读取数据了。

屏幕上呈现了一段录像：“爸爸妈妈您看，我现在在阿尔法星系的上大陆，您看周围，环境一级棒，迟点我跟小兰回去接你们两老过来享福……”

录像仪继续播放着，听到这声音，看到录像仪里面年轻的面孔，两位老人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许久，等两位老人情绪安定下来了，吴桐把录像仪能源开关关闭。

重新卸下矽晶放回手环内，重新装好录像仪递了给老伯：“两位老人家，这录像仪没啥问题，就是矽晶耗尽了，得补充进去才能用。”

“矽晶？什么矽晶？”老伯一脸疑惑，显然对这个新名词一无所知。

原来这世界还真有不知道矽晶的人啊，在心里默默感叹了声。

拍了拍脑袋，吴桐解释到：“矽晶……嗯，您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扩大器，可以把很微弱的能量扩大数十倍甚至数千倍，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扩大的倍数越多，使用的能量总量越大，矽晶的消耗速度就越快。你们家这个录像仪里面就有这样的小东西，才能让它能工作那么长时间。”

吴桐又伸手指了指外面巡查的魔法武装警察，“他们腰间别着的魔能枪里面那块矽晶是高级货，基本都是扩大上百级以上的矽晶了，当然消耗也是特别快，也特别贵。”

也不知道这两位老人到底听懂了没有，老奶奶小心的问：“这矽晶多少钱一克？”

吴桐很是耐心的解释道：“您看我手环里面的这点，都是我积蓄了好几年才积累到的，现在一毫克矽晶得花个100白魔晶咯，还是最入门级的矽晶。”

听到这个价格，两位老人的眼光顿时暗淡下来，默默地把录像仪放好。

老伯把篮子打开，从里面提出一篓鸡蛋，“小伙子啊，这维修多少钱啊？我们俩只有这点了……”

吴桐也不以为意，从篓子里面拿了五六颗鸡蛋放回操作台上，“这样就可以啦，又没用到什么材料，东西也没坏。”

老夫妇听闻，眉头都松开了，连忙说道：“那太感谢你了，多拿几个鸡蛋吧，自家产的。”

说着又准备去拿鸡蛋了，吴桐笑着拒绝了。

等把两位老人家送出店外，吴桐静静地站在门口，这已经是这个月不知道第几次为这些完全没接触过矽晶魔法科技体系的人维修设备了。

矽晶这个划时代的创新，至今仍未普及到所有人身上，归根到底还是那极低的产量和较大的消耗量。

当然，民间也有传闻说矽晶使用的同时会产生一定的污染物，不过这个在之前已经被官方特意地辟谣了。

抬头看了看自走钟，已经接近下午五点，知春街外依然热闹非凡，不过也有部分人流已经逐步往外面散去。

吴桐重新整理了下操作台上面的物件，走到后厨随便拿了点干粮伴着凉白开当晚餐了。

素然无味的干粮在吴桐口中啃得津津有味，一如山珍海味一般。小时候穷怕了的吴桐对粮食有着极高的敬意。

吃完最后一口干粮，自走钟的时针刚好走到了五点位置。

就在放下水杯的时间，知春巷就已经迅速安静下来。

还没谈妥生意的直接拉着往外面走，已经收摊的小贩也绑好商品货物，骑上各自的交通工具离开知春巷。

十数人组成的清洁队驾驶着魔能清理车自巷口往巷尾一路清洁过去。

原本热闹得像个集市的知春巷在极短时间内变得冷冷清清。

每次目睹这一幕的吴桐都觉得有点好玩，看了上十年都没看厌。

当街道最终沉寂下来，吴桐推着独轮魔能车出到门口，将那把聊胜于无的锁给锁上。

按这个店前店主，亦是收留了吴桐的老蔡叔的说法，这店里最值钱的就是他那个人了……

轻松地跨上独轮魔能车，使劲一蹬，独轮车就轻快地往西城方向走去，吴桐的目的地是陈氏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