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遗孤 第三十五章 断头酒为国尽忠

胡定国正要下令射杀，却被刘仓山拉住，轻声说道：“让他们去。杀人简单，但你真杀干净了，这五溪城还有什么用，留着这些人，记住这些人，让外面那些与之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投鼠忌器，慢慢压榨，岂非更好。”胡定国恍然大悟，重重点头。

眼见守军没有动静，城主气势大振，“愿随我报效大蜀，报效丞相的，来我身旁，今日死则死矣，却要在那青史之上留住几行名姓，用我们的鲜血来守卫我们的家园！”

胡定国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有哪些个不怕死的，儿郎们，让他们过去。愿意随我拨乱反正的，走到我的身后！”

各色人员从各处偏厅之中陆续走出，有的默默走向了胡将军身后，低着头，也不忘跟守门的军士打个招呼；有的昂着胸，路过大门守军时，还故意挺了挺胸脯，径直走向主厅之中，伫立在城主身旁。瞧见卢超也走向了主厅，云起和谢崇对视一眼，默默走出，身边那个自来熟的轻轻拉了拉云起的衣袖，低声说道：“兄弟，别干傻事啊，跟谁干不是干呐。”云起微微一笑，拍掉那人的手，掸了掸衣袖，迈步走出。

而此时的主厅之中，也有想要去到胡将军那边的，听见胡将军的话，赶紧朝胡将军跑去，生怕跑得慢了给误会了，免不得一路上遭到许多口水，“我呸！没良心的！”“奸人！我呸！”“吭，咳，呸！”顶着浑身的口水，来到胡将军这边，有小厮连忙过来擦拭，众人碍于对方权势，想笑又不敢。

主厅内，一对主仆重逢，主人却抱拳深深一躬，仆人连忙扶起，道：“老爷，您别客气，我陈义就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和大道理，但就像城主老爷讲的，每个老爷们儿身后都站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哪儿能为了一时活命，当那缩头乌龟，甚至助...助啥来着。”

卢超笑道：“助纣为虐！”

“对对对，就是助纣为虐，咦，这不是书局的卢掌柜嘛，到底是读书人，我们这些大老粗真比不了。”

厅中众人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之前还剩一些的胆怯也都被这一席话说干净了，城主朗声道：“好！有此子民，实乃我大蜀之幸！”

刘长史仿佛听见一阵笑声，从昏迷中悠悠醒来，一看这架势，正琢磨要不要重新装作晕过去。胡定国却发现了他的动静，“哟，刘长史醒了？要死要活，选边了，赶紧的。”

刘长史一看，顿时明白了，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暗叫一声苦，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咬牙，下定了决心。直起身来，转向主厅，正当众人都以为他要走来时，却朝城主一拜，“大人，卑职上有老，下有小，所谓百善孝为先，忠孝难以两全，还望大人体谅。”说着眼角挤出几滴眼泪，看着甚是凄惨，厅中众人却是心中一阵恶寒，谢崇叹道：“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啊！”刘长史也不理会，转过身去，朝胡定国跪倒，“大人，卑职愿效犬马之劳。”胡定国心中对此人亦是鄙夷之极，正要讽刺几句，却被刘仓山轻轻拉了拉衣袖，使了个眼色，胡定国顿时心领神会，十分热情地说道：“刘长史能够弃暗投明，实乃明智之举，放心，这五溪城的长史之位依旧是你的，日后还望长史多多辅佐才是。”

身为城主一系的大将，刘长史之前多次得罪过胡定国，这次本是保命的无奈之举，不曾想还能得到胡定国如此对待，顿时感激涕零，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哽咽道：“大人，我......”

“长史不必多言，只管安心便是。”随即又朝厅中喊道：“如若还有愿意弃暗投明者，本将既往不咎，依然官居原职。”

厅内一阵骚动，居然还真的走出几人，来到自己跟前，一阵安抚之后，心道：日后可不能再按带兵时那个五大三粗的路子走了，当了城主，要多用些手腕才行，要是刚才没这刘将军提醒，哪能有这局面，长路漫漫啊。

眼见几人从骂声中尴尬走出，城主也没有什么气馁，环视了一圈，厅内还剩有二三十人，看起来也还满满当当的，看着胡定国，说道：“恭喜胡将军了，让我们喝杯断头酒再了结可好？”

胡定国皱了皱眉，总感觉这货是在拖延时间，还是有些担心夜长梦多，又是刘仓山低声开口：“不妨同意。”

胡定国不明就里，但刚才两三次都证明人家说的是对的，于是说道：“请便。”随即朝刘仓山投去一个疑惑地眼神，刘仓山低声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一堆连弩手指着，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今后大人当政，还要给人一个仁义的印象才好。”胡定国恍然大悟。

只见城主从一个柜子里拖出一坛酒，拍开泥封，一阵酒香飘出，又拿出两摞酒碗，有人上去帮忙摆好，倒上，云起三人也是人手一碗，谢崇突然眉头一皱，拉了拉云起和卢超，嘴唇微动。

城主端起酒碗，怅然道：“本来这是为我六十大寿准备的，看样子活不到那会儿了，黄泉路上不留遗憾，与诸位共饮之，为国尽忠！”

“为国尽忠！”众人齐声高喊，一饮而尽，云起三人将碗一碰，喝得衣襟尽湿。

城主将酒碗往地上一摔，高喊一声，“动手吧！”

胡定国也高喊一声，“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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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云皇朝，司天监。

司天监正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身旁的少年郎一脸担忧的表情才放松下来，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师父，偷窥后宫，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你看看你，这么点小事都给吓成这样，今后遇见那些凶险的场合，怎么应付得来。”

监正老头将千里镜藏好，斜躺在榻上，随手抓起一个橘子在手里剥着。

少年郎有些无语，“那是作为史家该做的事啊，这事跟我们观天，写史有什么关系？”

监正老头正往嘴里塞着橘子，闻言放下手中里剩余的，理了理衣襟，端坐起来，对少年郎说道：“说到观天、写史，你坐好。”

少年郎赶紧正襟危坐，听着师父的教诲。

“世间是丰富的，多彩的，人有七窍玲珑心，见了这世界千奇百怪，自然会生有种种念想，诸多情感。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没有情感，我们只是忠实地记录天象，记录史实。我们笔下的一句话，可能就会是某人的一生，我们观天的每一个结果，可能就关系着一族一地的生死存亡。所以，我们不能有任何的私心，我们要将自己锻炼成一杆没有感情的笔，去忠实的记录一切，我们要不断锻炼自己，修炼内心......”

正说得慷慨激昂之处，少年郎无奈道：“师父，不就是偷窥女色嘛，至于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么。”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少年郎捂着脑门去看书去了，监正老头又恢复了斜躺的姿势，不知看到了什么，嘿嘿笑道：“有意思，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