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英雄 第一百四十章 逃亡

寒风卷着黄沙，鬼哭神号地吹来，到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青天变成黄天，地上，含有马尿驴粪的黑土与鸡毛蒜皮一齐得意地飞向天空。半空中，黑黄上下，渐渐混合，结成一片深灰的沙雾，遮住了阳光。

天公阴沉着哭丧的脸如泣如诉，倾盆而下的泪雨，并没有洗去战场上飘来的硝烟。在一片被火焚烧过的营地上，还没有被焚烧完化为灰烬的骨骸散落了一地……

这里几乎是一个密封的世界，高大挺拔的望天树是林中的巨人，树干直冲云霄。卧倒的枯树上覆盖着苔藓，小树从苔藓中探出新苗，巨蟒似的绞杀植物盘绕着树干。甩开了敌人的围追堵截，永安军逃到了这里。

热带与亚热带的森林，是生命力最旺盛的造物。无论经过多么惨烈的破坏，只要雨落几场，草木就会从裂缝里长出来，盖满群山。

敬亭山绵延千里，山上树木遮天，终年不见天日，里面有的地方是散发着腐臭气味的黑水烂泥；有的地方藤草迷漫，猛兽成群，漫山遍野的毒蛇、疟蚊、蚂蟥……如果没有开路先锋，简直寸步难行。

敬亭山内，丛生的灌木、藤萝盘根错结，一棵棵参天大树直插云霄，构织成暗无天日的阴惨环境，当地气候变幻多端，十里不同天，从高温酷暑到季雨不一而足，而沼泽、湿地、沟壑、丛林等又为蚊子、蚂蟥、蚂蚁以及其他的昆虫等提供了理想的栖息地。

正值雨季，天好像漏了一样，大雨、中雨、小雨循环往复。下暴雨时，雨点像箭一样射到人身上，生疼、生疼。大部分时候天上乌云一片，闪电、雷声，昼夜不断。在暴雨中行军，体质虚弱的人很快就不行了。好在永安年中大多是山里人，能很好地适应敬亭山的环境。进山前，每人准备了一把大砍刀，他们白天冒雨走路，晚上砍竹子搭棚，上面再用芭蕉叶遮风挡雨，最后生一堆火，好把湿透的衣裤烘干了第二天穿了继续赶路。

遮天蔽日的密林却无法挡不住雨水的倾泻，天空仿佛被捅破了一样，倾盆大雨使丛林变成一片泽国，士兵们又缺乏雨具，也无处藏身，只能任其冲洗，人们被大雨浇得衣服紧贴身体，个个冻得全身发抖、发紫，一些伤员开始发抖、发烧，化脓的伤口发出恶臭，很快就含恨死去。

路更加难走了，松软的泥土经雨水浸泡，变得更加松软了，一脚踩上去一般都没及脚背，有时脚在泥里都踩不到硬土，像陷在沼泽里，路也更滑了，跌倒后全是一身泥，虽然是在大雨中行走，人还是累得浑身出汗，雨水、汗水、泥水交融在一起，一个个都变成了个泥人。

困难比想象中的还要大，除了这些，他们还要面对无法躲避的瘴气，在瘴气面前，大家束手无策，一人得病，数人传染，一个传一个，很快就有几十人丧生在瘴气面前，树下，路旁，溪边，遍地是死尸，惨不忍睹。

零零碎碎的日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在地上，空气中满是树叶腐烂后散发出的臭气，机灵等人游魂似的行进在浩瀚的原始森林中。

路在哪里？何处是尽头？前方会是什么？又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没有人知道。

“王爷！小心脚下！”

自从冷云死后，机灵越来越担心赵昺，怕他会想不开。虽然赵昺生性坚强，擅长将痛苦隐藏在内心深处，表面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似的，但机灵还是从他的眼眸中发现了深深的哀伤。

“报！王爷，前方十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探子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大家都很兴奋，因为有了山洞，今天晚就不用再风吹雨淋了，好大的一个福利呀！

“加快速度！今天晚上就在山洞过夜！”赵昺决定顺应民意。

也许是老天爷开恩，天竟然放晴了，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让人感觉丝丝暖意。

太他妈爽了！魏老四很开心。魏老四个头不高，但是却很健壮，魏老四祖上好几代人都是文盲，到他这也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他姓魏，再加上在家排行老四，所以取了这么一个破名。

魏老四虽然没文化，但他有脑子，上进心很强的魏老四入伍后就苦练基本功，再加上作战勇敢，屡立战功，所以颇受赵昺赏识。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初时稀稀拉拉的，羞怯的，一小点一小点地下着，渐渐变得放肆起来，张狂起来，最后竟然密集的，豆大的狠狠地砸了下来。

“后面的跟上！快！”

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艰难地前行着，衣服早已经湿透，并且巴在身上，极不舒服，再经过冷风一吹，就像瞬间掉到了冰窟窿里一样寒彻骨头。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条小溪边，说是小溪，其实比河里的水还多，由于有雨水的强势加盟，溪水变得丰盈起来。

“大家小心啦！”望着不断上涨的水位，赵昺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昺带头，大家陆续趟过了小溪，最后就剩下魏老四。

雨越下越大，天地的界限都模糊了，暴雨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心中充满了无名的恐惧，魏老四小心翼翼地跨进溪中，水流太急，他险些被冲倒，魏老四赶紧将刀插入水中稳住身形。

“不要慌！看准了慢慢过来！你行的！”

在赵昺的鼓励下，魏老四又开始缓缓前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接着一股庞大的水流宛如怒龙般骤扑而至，瞬间将魏老四冲倒。

“啊！”魏老四惊叫。

幸好赵昺早有准备，他甩出一根套索绑住了魏老四的腰。

“拉！”

随着赵昺的一声令下，大家齐心协力将魏老四往岸边拉。

“神啦！佛啦！菩萨啦！家里的老母猪啦！保佑我脱险吧！”魏老四暗自祈祷。

刚要被救上岸，忽然，山洪裹挟着一块磨盘大小的山石狠狠地砸了过来。

“啊！”惨叫声中，魏老四的身体被硬生生地砸成了两半，随后被急流冲得无影无踪。

“魏老四！”

树上的冰棱好像倒悬的钟乳石，清冷的太阳失去了温暖的光辉，肆虐的北风在狂呼怒号，赵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太阳的光辉渐渐隐去，广袤的大地沉浸在夜的漆黑中。由于担心寒风吹进来，洞口被封堵，浓烟出不去，窝在里面，呛得人直咳嗽。

赵昺呆呆地望着火焰，久久没有说话，这让机灵十分担心。

“王爷，别难过了！你刚才已经尽力了！”

“我救不了小云！我救不了魏老四！我谁也救不了！都说我是英雄，我是什么狗屁英雄？啊？”

赵昺怒吼起来，巨大的吼声震得人耳朵生疼，大家陷入了悲痛的气氛当中。

“我谁也救不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我是一个废物！废物！”赵昺泪流满面。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赵昺哭得十分伤心。巨大的自责感撕扯着他，他将头狠狠地撞向岩壁，很快额头上就鲜血直流，但他还在不停地撞！不停地撞！

“请王爷节哀！”

大家都跪下了。

机灵一闪身到了赵昺身后，然后一记手刀打中赵昺的脖子，赵昺当即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