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英雄 第九十八章 天灾

太阳火焰一般挂在空中，放射着刺眼的光芒，天空晴朗得连一片白云也没有，还没到正午就热得不行了，连风吹在脸上，都觉得火辣辣的。狗儿们也不像平常那样像要开演唱会似的狂吠乱叫，黄牛受不了毒热太阳的炙烤，跑进了水里。水边的柳树，拖着孔雀尾巴似的枝条，摇曳着，发出干燥的声音，沙沙地响。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了，连最后一滴水也在太阳的照射下蒸发掉了，天上刮着热风，土地裂得像小孩子的嘴，浇一瓢水下去，“滋滋”冒烟。

树上都看不见绿叶了，许多河流都已经干涸，干旱将所有生命逼入了绝境。江底充满了沼气的臭味，曾经江水浩荡，浪奔浪流的景象如今已不复在，只剩下鱼儿与尸体齐飞，淤泥共天空雾霭一色。

马路的表面，掩盖着寸把厚的灰尘，一脚踩下去，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同时沙灰从脚的四周，向上飞扬，直冲头顶。

如果有三五个人一齐走，那扬起的沙灰，便成了一团丈把宽的浓雾，慢慢地向前滚动着。

大地上到处张着冒烟的嘴，久旱无雨也让田里裂成了泥块，那些泥块都硬得像石头一样，烟袋头敲下去，会发出“托托”的声音。禾苗，更是不成样子，从根到梢，都成了黄色，而叶尖，则划出了焦糊的斑痕。甚至连秀出新穗的高梁和丢出嫩拐的玉米，也都停止了生长。

在农民们心里，那是干得太厉害。他们焦灼，他们着急，于是千万颗心，共同抖出同一句话。

“天哪！下点雨吧！”

眼前的情景让人焦灼不安，真的，要是再不下雨，只怕是连草都会烧着了。虽然禾苗是那样一天天的枯萎下去，但他们总留有一线希望，就是如果现在下了雨，它们马上就会复活过来。

为了能让老天爷下雨，村民们挖了黄泥，做成龙王爷的样子，然后在面前摆上香炉，焚上香，又募集来各种各样的祭品求起雨来。

可能是嫌礼轻，龙王爷竟然亳不理会，于是该干的还是干，该旱的还是旱，虽然费尽了力气，但仍然一无所获。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裤子破了又没人补，还在眼巴巴地盼望着乌云涌起的人们并不知道，更大的灾难即将来临。

太阳又升起来了，天空晴朗得可怕。天还是仍旧的热，雨还是一滴也不下。炎炎烈日下，从地面腾起的热浪，很快变成了海市蜃楼般的幻影浮在半空中。

老农尹凤阁绝望地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痛苦地哭了起来。

尹凤阁的脸瘦得可怕，就像晒在太阳下的东瓜，横横竖竖地不知道有着多少皱纹，松弛的筋肉，又使那皱纹有了许多的弯曲。

忽然，天色被遮掩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方，都是黑压压的。天空像一口沸腾了的铁锅，里面煮着无数细小的东西，它们翻滚着，因为多，也就看不出是不是在飞动，只听得见无数的翅膀鼓着风的声音，那声音汇聚起来，仿佛落雨的巨响。走近些终于看清了，那细小的东西通体灰色，只在头部微有些绿意，身体短而粗。

“蝗虫！”尹凤阁眼里一阵发黑，人几乎要倒下去。

它们是极厉害的，在平常，也就是禾苗长得旺盛的时候，只要遇到它们，只需要顿把饭的功夫，就会将田里的庄稼和地上的青草啃得连杆都不剩，更何况现在又干了这么多天，庄稼都枯瘦得经不起一啃呢？

奇怪的恶心又从肋下泛上来，他张着嘴想呕，但是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呕出来，只是吐出了两口苦水，而且喉咙还干干的发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才一会儿功夫，眼前一片稻田里的庄稼就被啃光，这啃的不是庄稼，而是农民的心啦！

灾难来临了，上亿只沙漠飞蝗扑了过来，铺天盖地，使人连呼吸都困难，推开门，无数蝗虫蜂拥而来。蝗虫在空中忽东忽西，折腾了一阵，便像暴风雨似的呼啸而下，然后毫不客气地将田里的庄稼和地上的青草啃光。

遮天蔽日的蝗虫，如同沉重的乌云，成群结队地飞来。它们落到农田里，“嚓嚓嚓”地大嚼起来。瞬间，谷子、玉米和高粱全被吃成光棍，玉米穗也被吃去半截，连田埂边的杂草也不放过，不一会儿，地上的绿色就荡然无存了。

这可是救命粮啦！人蝗大战开始了，满地的村民吼叫着，敲打着锣鼓、脸盆，拍击着铜铙、铜钹，富户人家则朝空中放冲天炮。人们站在一道山丘上，结成堵截蝗群的防线。还有的妇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祈祷。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凡是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人们疯狂地奔驰着，嘴里不停地嚷着“饿希！饿希！”的声音。

这是由埋怨、哀苦、警告，与威吓等诸多成分组合而成的声音，这声音与蝗虫翼翅鼓起的拍拍声，在半空相遇，无情地冲击起来。

凡是锣声与旗帜所到之处，那灰色的蝗虫群，就呼地一声飞起，落到另一块田里。倘若那里无人照顾，那么那些仅有的青叶，就会立刻被啃米，最后像些细长的木桩般凄惨地立在田里。

打不过老天，难道还搞不定你吗？煎、炒、烹、炸，为了惩罚这些可恶的小东西，石灵拿出了自己的全套手艺，而刘海则技高一筹，他脱裤子放屁，打算熏死这些害虫，但效果却不怎么理想，料想是蝗虫的嗅觉太差了吧。

为了灭蝗，还有人利用牧鸡围捕蝗虫，牧鸡吃了蝗虫以后，下的蛋又大又有营养。

尹凤阁不甘人后，他一面敲着鼓，一面没命地狂奔起来，大儿子尹相英和小儿子尹相杰则挥舞着布旗，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来回穿梭着。没想到这个的效率太低，因为那些小东西十分狡猾，他们跑到东面，它们就跑到西面，他们跑到西面，它们就飞到东面，一趟捉迷藏下来，直累得三人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尹凤阁不一开始还行，但渐渐撑不住了，眼前一阵昏黑，心里发慌，想要呕吐，但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只得倒坐在田梗上。

日头渐渐升高了，尹相杰汗珠滚滚而下，他举着旗子步履艰难地跑着，没跑几步，心里泛起了恶心，头昏昏的。尹相杰弯下腰呕吐起来，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了，接着感到眩昏和疲乏，想倒下去，但竭力忍住了。

尹相英脸烧得发红，连喘气也是粗而不圆。一摸额头，热得烫人。

辛辛苦苦地战斗了八九天，尹凤阁渐渐支持不住了，人一天一天的削瘦下去。充满痛苦的眼睛里，流露出悲哀而绝望的目光，脸上泛着可怕的灰黑，皱纹一条一条地交织着，显得越来越深刻了。

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毫无神采，手指细得犹如鸡爪，腕臂上的骨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猛然望过去，就像一具骷髅标本，所不同的是多了一张包裹着枯皱污皮罢了。

日头渐渐毒辣，明晃晃的阳光像无数把尖刀，直刺过来，天气是那样的热，那样的热，好像要把人们的血液从血管里蒸干似的。

尹凤阁现在瘦得皮包骨头，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整个人就像僵尸一样，除了那双漆黑的眼晴还在转动之外，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今天刚一出来，他就觉得心有一下没一下地乱跳着，胸口起伏急促，头晕晕的说不出的难受，耳边连续响着嗡嗡的鸣声，他已无汗可流了，因为一个人有限的身体里，根本存不了多少水分。

“砰！”他倒下了，很快人就失去了知觉，蜷缩在地上，弯曲着干瘪的双臂。

“爹！”尹相杰心疼地叫了起来。

尹相杰赶紧过来察看，发现父亲牙关紧咬，喉间呼呼地作响，面部渐呈土色。探手到他的鼻孔下，那里有一股冰凉的气息，悠悠地流出来。

“爹！”尹相杰忍不住哭了起来。

今天很残酷，明天很残酷，后天很美好，绝大部分的人死在了明天晚上，看不到后天的太阳！又过了一会儿，尹凤阁的喉间突然响了一声，接着急喘了几下，就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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