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末 020 信仰来源于恐惧

沈祎拿着那枚徽记，黑色的花纹独特且纹络清晰，握在手中有一种丝丝的暖意。上面的纹络如同翱翔在苍穹的龙，这种独特的外形是没有办法被模仿的，因此利德的话可信。

“我不太懂他的意思。”沈祎没有用皇这个称呼，因为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向李慎宣誓效忠，在他的记忆里，李慎仍旧是那个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奔跑的小孩子。

“第一大陆的皇，果然是个极有远见的人。”利德无缘由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从他敬佩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是发自真心地欣赏那位他从未谋面的帝皇。

“教廷的神力本来是只属于仅有数人的秘密，当然这包括数位皇影，所以我们觉得让你知道也没有问题，毕竟进攻黑城的路上，还需要阁下多多帮忙。”

“严格来说，我们与混血者无异，至于我们为什么要把他们当做敌人、异端，想必你早就有了定论。”

“你们需要一个敌人，用来团结那些绝望的人们，而引发了第二末端的混血者，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沈祎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看不起这种做法，还是笑自己一开始竟然没想明白。

教廷从来没有真正怨恨过混血者，因为他们精神上就是与魔物的混合，混血者身上被污染的是血液，而教廷则是为其献上了信仰。从来就没有什么光明与黑暗的对垒，有的只有纵横交错的利益。团结第三大陆需要一个完美无瑕的靶子，魔物太强了，强到令人绝望，以这个为目标，恐怕没人会响应。异教徒本来是个好选择，但他们实在过于遥远，且只醉心于自己的仪式，没有侵略性，普通人可能一生都不会遇到。

因此只剩下一个简单的选择，那就是活动在人类身边的混血者，他们是戴罪之身，如果没有他们引发的第二末端，人类仍旧享有破败的文明。正是他们的背叛，才使得一切的进程都加快了，诸如沙巴卡城里面的人类，连活在地面的权利都被剥夺。

人类自那时候起就是憎恨混血者的，教廷只是借用了这种仇恨，以此来巩固自己的信徒。至于混血者怎么想，这并不重要，因为他们数量在第三大陆少得可怜，即便是聚集在一起也不可能翻出什么风浪。而且教廷对于这种仇恨拿捏得极好，除非真的遇到发疯的混血者，平时他们大多是都是采取驱赶放逐的手段，这种相对仁慈的做法即便是再善良的人也不好出面说些什么。

这是个完美的谎言，但同时又是脆弱的，所以教廷在维护它的完整性上花尽了心思。北方联盟的城市不允许混血者入境，信徒与混血者的一切接触都是禁止的，因为教廷明白只要有一丝失误，就会令整个第三大陆再次陷入动荡之中。

“的确如此，总有人需要被牺牲，不是吗？”利德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并没有觉得愧疚，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死去的人会更多。对于教廷而言，这个计划某部分可能是邪恶的，但整天来看是神圣的。

“我不评价这件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沈祎淡淡地说道，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问题，数年前他也遇到过，结果就是他按照师父的建议落荒而逃了，把解答的方式丢给了李慎。

“不，我不会回答。”利德摇摇头，“因为不久之后，我们将会实施一个计划，第一大陆的皇预料到了，所以才会发这封信给你。”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会死？”沈祎眯了眯眼睛，以那封信的说辞来看，未来搞不好真的要发生些什么了，而且跟自己会有莫大的关系。

“不会，这件事结束后，我会派人送你回第一大陆，这里发生的一切与你无关。”利德没打算让沈祎也牵涉到里面来，毕竟对方的身份是皇影，而且跟第一大陆的皇关系匪浅。

“事实上，在结束之后，我希望你送我去圣城。”

利德愣了愣，侧头看了沈祎一会，开口说道：“你认真的？”圣城是北方联盟中最为重要的城市，如果把第三大陆看成一个国家的话，它就是国家的首都，教宗大人亦居住在圣城之中。这样的一座城市，混血者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根本很难混进去。

“我想帮你们拿下黑城的报酬，足够给这一趟的旅费了。”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变化，沈祎估计会随从利德的安排，远离山雨欲来的第三大陆。然而有一点他没办法忽视，通讯器需要修理。从这里坐船回第一大陆修理，最快的时间都需要花上两个月以上，但从这里去圣城则只需十天。这个时间差令沈祎没办法选择，他只能走最快的路。

“这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我明说一点，在动荡发生的时候，我们也没办法保住你。”利德没有开玩笑，当教廷这座庞大的机器运转起来的时候，任何阻挡的一切都会碾碎。就算沈祎是皇影，与第一大陆的皇有交情，他也不可能对圣殿十字军下令对其网开一面。

“那么我们就谈好了，我帮你处理掉黑城，你送我入圣城。”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自然没有问题。”两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笔值得的买卖。

沈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那些绑带再次拆了下来，这次已经没有任何新的血液了。整片皮肤都像是被石灰西刷过了一般，变成了暗灰色，如果用手触摸一下的话，还能感受一种坚硬的触感。

某些混血者有时候也会表现出特异的能力，比如沈祎的师父就能驾驭风的力量。然而教廷这种信仰之力大概是可以传承的，只要精神上接触到那不知名的魔物，就能释放出神力。这种相对稳定的力量比混血者有着更多的优势，也更容易在人类间传播。混血者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就是，如果跟普通人联姻产下的后代是不一定会有混血者的，但这并不意味着魔血会消失。相反它们十分顽强，即便不起作用，魔血仍旧流淌在人类的体内，直到某一个后代的出生然后表现出来，那个人就是新生的混血者。

教廷的信仰之力大概亦不会令人发疯，至少沈祎从没听过这样的传闻，如果有这种症状的话，即便教廷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很难完全掩盖。就上面这两点来看，信仰的力量还真的比混血者要‘高级’那么一点。沈祎突然生出了个想法，如果混血者也信仰的话，是不是不会发疯了？

不过这个想法大概也就臆想一下，第一教廷是绝不会向混血者传教，第二就算他有机会接触恐怕也不打算聆听福音的教导。毕竟谁也不知道混血者听了之后会不会发疯，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混血者侍奉着一位魔物古神，而教廷侍奉的是另一个，两个混在一起也许会更加可怕。

尽管人类已经跟魔物对抗了千年，但关于它们的资料，人类仍旧是少得可怜。除了寥寥数笔带过外，没有人深入研究过，也许曾经有，但都已经随着历史而成为了风沙。大多数企图触碰魔物的人类，要么死掉，要么成为异教徒。

沈祎伸了个懒腰，接下来的计划非常简单，帮教廷解决掉异教徒问题，然后让他们送自己入黑城，这简直是送上门的买卖。本来他还是非常纠结如何绕过教廷严密的检查混入去，但现在不需要了，有了利德的安排，他至少不用考虑进去的问题。

至于李慎的那封信，估计是真的来提醒自己，无论教廷的计划是什么，安静了百年的第三大陆恐怕又要发生大件事了。他明白利德并没有吓唬自己，在这样的大动作下，自己可能真的会死，但这并不能阻挡沈祎修好通讯器的决心。

他从古书里看过，时间是不可改变的，今天过去了就永远成为了昨日，谁也没有能力逆转这个过程。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沈祎手上拥有一个可以沟通过去的工具，他似乎可以把现在的情况告诉那位叫李若柔的少女，像是一场灾难的预警。

书上说如果拨动过去的时间，未来一切都会发生未知的变化，有可能这个世界会不复存在，但沈祎不在乎，他巴不得这个世界消失。这是一个被诅咒的世界，没有人愿意它继续延续下去，也没有比这更坏的地步了。

沈祎找了一段尚算干净的绷带，撕了一大截然后把通讯器包了起来，他不希望这玩意受到任何伤害。在如此慎之又慎的处理后，沈祎才把它放回了背包最深处，如果不是担心战斗的原因，他更倾向于随身携带。

在了解过教廷后，他仍旧不打算跟他们说这个通讯器的事，就算利德表达了善意，自己也多了个皇影的身份可以跟对方合作，但他细想过后还是放弃了。毕竟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可以联通过去这样的疯狂行为，他们连时间都不知道是何物了，还关心如何改变它吗？

“我是不是快堕落到魔物那一方了？”沈祎躺在床上，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这一切是自己将要陷入疯狂的幻觉罢了，根本没有李若柔，也没有古人的世界。他胡乱地想着，缓缓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