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死寂一片,近乎落针可闻。
陈叔达看着身前那个身着黑色蟒袍的壮硕身影,一阵阵的发懵,
“我最近得罪魏王殿下了?怎么今天老盯着我开炮?”
御座前,挺身而立的李世民浑身微不可查的抖动着,
这……这还是我那个最孝顺最聪慧的青雀么?!
他看不出老子是想要一个胸宽似海的名声么?!
他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老子我顶着干?!
面对着暴龙李阴沉似水的黑脸,李泰却是目眦欲裂,满面狰狞,
“父皇!
突厥人之残暴乃是天性,若要使之潜移默化,为我大唐民族文化所同化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如果贸然迁突厥各部入我中原,等同打开大门,迎虎而入!
若突厥诸部中有人心怀不轨,一朝聚众谋逆,
纵然我大唐猛将如云,悍卒如雨,但在中原内地开战,
有多少村落城镇会被屠成连绵鬼域?!
有多少锦绣山河会被打得支离破碎?!
又有多少无辜民众会陷入无尽战火,落得一个家破人亡?!”
李泰霍然转身,死死的盯着陈叔达,
“陈尚书,到了那一日,
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你!负的起这个责任么?!”
陈叔达被问得连退三步,他自入仕以来,一直担任的是文职,从未上过战场,
一向只是握笔杆子、动嘴皮子,那些从奏疏、文牒上看来的塞外部族如何如何残暴、如何如何反复无常,
终是如蒙纱幔隔了一层,觉得距离自己很是遥远,没有切身之害,感触便平淡了一些。
此时被李泰当场质问,受到李泰强大至极的气场压迫,他满面通红,额头冷汗迭出,却是只有沉默。
毕竟,李泰所说的责任,他,的确担不起。
不只是他,满朝文武尽皆沉默,
房玄龄,岑文本,李靖,李绩等一众天策府旧将,看着殿中那个面目狰狞的威武身影,不知为何,却感觉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暴龙李。
李泰斥退陈叔达,怒意犹自未歇,转身看向高立在御座之前的李世民,怒吼道,
“陛下,且不说以后如何,且看昨日,
武德三年,处罗可汗出兵犯境,鏖战一月,血流百里,
同年,颉利可汗即位,屡次协同铁勒、薛延陀等诸部南下袭击北方边城,
前后十数次,北境血飘千里,大雪漫天,也盖不住那尸山血海!
武德七年,陛下亲帅大军,出豳州道抵御突厥人马,又是半月血战,陛下三次中箭,险些殡天!
武德九年,陛下登基,突厥却乘势犯境,直接杀到我长安城前!
渭水之畔,白马哀鸣,陛下可曾记否?!”
众文武大都是走武德元年一路走来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自然历历在目,
被李泰如此撕心裂肺的一吼,哪怕是一直在朝的文臣也不禁热血上涌。
李世民更是双拳紧握,面色同样狰狞,低声喝道,
“闭嘴!”
李泰双眸布满血丝,却继续暴喝道,
“陛下!
突厥与我大唐实乃不共戴天之仇,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他们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辜百姓,陛下可曾记否?!
他们沙场厮杀,杀死无数大唐儿郎,陛下可曾记否?!
他们反复无常,背后给我大唐带来多少损害,陛下可曾记否?!”
又是三声质问,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这金碧辉煌的太极殿中回荡不休。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怒发冲冠的儿子,心头暴怒的同时,居然还兴起了一丝欣慰,仿佛看到了昨日的自己……
不,比昨日的自己更加优秀,自己当年也不敢在如此隆重的朝议上与父皇相抗啊!
然而,今日的李世民是九五至尊,乾坤独掌,又怎能允许有臣子在这太极殿上忤逆自己?
他瞪着李泰,一字一顿的道,
“朕,永不曾忘!
但,边境战事不休,受苦的终究还是黎民百姓,唯有同化突厥人,才是真正的长治久安之道!”
李泰纵声狂笑,声音再度拔高一筹,
“陛下错了!除了同化他们,我们还可以杀光他们!”
他猛然回身,看向武将班列,怒道,
“将军们,我大唐无数儿郎英魂不息,就在天上看着你们,今日,这突厥,你们是杀,是纳?!
血海深仇,滔天之恨,诸位如何而决?!”
一众武将早已被李泰说得暴怒无比,此时乍听喝问,
脾气最火爆的尉迟恭和薛万彻直接出列朝暴龙李拜倒,
“臣愿带兵,尽诛突厥残部,为我大唐儿郎报仇!”
自他们而后,殿内武将纷纷出列拜倒,
“臣,愿为我大唐死战!”
程咬金和李道宗对视一眼,同样出列拜倒。
武将一列,唯独剩下李靖和李绩两人没有表态。
李世民看着跪满了半座大殿的武将,又看向李靖和李绩,冷笑道,
“二位爱卿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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