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桐之郢王悲歌 第7章 是垫脚石

火势是到天亮之前才渐渐控制住，一整晚府里都戒备森严，本来是打算找到郭铉一起去的，但是去请他的小厮回来说他一早就被派去查看受灾情况了，她一想到昨晚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还有时隐时现的哭声，她肯定那火无情的伤害了不少人家，于是她还是忍不住去了城北。

“公子，这也太可怕了吧，都烧成这样了，还怎么住人呢。”按照珞儿的规矩出了郭府管彤就得称她‘公子’，所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许多人都以为大将军府有一位才华出众的少爷。管彤担心自己又被夫人传去问话，自己又管不住郭珞，这次索性也换了男装跟了她出门。她们经过城北的途中瞧见幸存的人们和已经烧的炭黑的房子，管彤不禁眉头一皱，心里仅存的对这里的幻想现在也荡然无存了，心头窜上一丝凉意。

郭珞默不作声，暗自深深吸了口气，眼前的满目疮痍使得她心里也觉得难受，吸了下鼻子，眼圈有些微红，喃喃说了一句，声音小的像是给自己说的“幸存未必幸运。”

她们走了半条街，在一处烧的最为严重的地方瞧见了郭铉还有和他一起的朱栋，“这里可真严重啊。”这是她看到那种场面时脑子里下意识迸出的一句话。那里显然是最先走水的，是一所宽敞的讲授儒学所用的地方，是当今皇上为三位大学士教授学业以及与外邦朝臣分庭抗礼答论之地，如今一把火给烧得精光化为焦土。

“可惜了，可惜这里面的万卷藏书。”朱栋重重叹了口气，那气息像是从心底翻涌上来的，微微带着颤抖，他看着这烧毁的学舍，还有拼尽全力挽救回来的残缺不全的书稿，内心一阵悸动，那里生出的凉意彻底将仅有的希望也吹灭了，干净彻底，先是毁了这万卷书籍，接下来呢，是不是还要将这天下读书的种子也铲除呢，他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丝苦笑。

她不想去想那些事情，就算是逃避现实吧，她和管彤想去找些事做好让自己不去看不去想，然后去照顾受伤的百姓了。这场大火不是偶然，他们都清楚这是燕王在示威在挑衅，可是这火连累了整片城北的百姓，明知会累及无辜可是还是做了，还有之后凌峰汇报说学舍里守夜的学子无一活口而尸身是在一间已经塌陷的屋子里找到的，十几条活生生的命啊，就成了权力争夺的炮灰。人被抬出来时完全炭化了，郭珞看了眼觉得犯恶心，感到胸口闷得厉害，往后退了几步，一时没留意脚底险些摔在湿滑的台阶上，还好朱栋当时就在她一侧，刚好接住了，她面露惊恐之色，无法理解的看着他，问了句“为什么，他们还这么年轻。”最后那句她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这触目惊心的场面是她从来没曾想过的，而现在这些已故的生命却成了一些人成就霸业的垫脚石。

他心里也微颤，刚打算张开的嘴又闭上，他不想说那些所谓的善意的安慰人的却最不管用的谎话，“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人能改变。”他看着她的万般不解的眼神，还是选择将这话说了出来。

他的话真实的不由她不信，只是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叫她觉得头晕目眩，她很不舒服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她站稳后别过头，“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府了，这里就有劳靖怀兄了。”

“好，回去的时候当心些。”他有些不放心。

郭珞点点头，之后一刻也不愿停留便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目送，直到人拐了弯看不到了，才安心处理其他的事。

“皇上已经下了令，要城中搜查找出纵火之人，昨夜已经召了我父亲和叔父进宫面圣，只怕这暴风雨就快要来了。”郭铉刚刚清点了人员伤亡和书籍毁坏情况，着实吃惊，燕王不只是来者不善，他想要的东西竟舍得用无辜人的命去换，而当今圣上仁术治天下，想的是如何不殃及百姓，如何和平解决，而燕王没有给他二选一的机会，他要的东西昭然若是。

“你刚才为何同她说那样的话，她的世界不应该被这些东西玷污。”

“就算我不说，你觉得他会不明白吗，我们又有谁能置身事外呢。”他的心里又何尝好过呢，自己不过是把郭珞想到的事替他说了出来，他抬头看看正被浓云遮蔽的天空，“他可是将军的儿子。”这句话像是耳语，轻微的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可最后的两个字分明加重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会有些遗憾，或许是英雄惜英雄吧。云遮雾罩的背后会藏着什么，是建文王朝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还是一个新的王朝。

全城搜查的结果很显然是徒劳罢了，经过此事皇上也算是真正看清楚了，他的四叔想要的不是不削藩而是他的龙椅，以及可以掌管天下生杀的皇权。之后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已经下令将暂时扣留的武胜斩杀，而且派了人将那武胜的脑袋做了见面礼送去给了燕王。这一举动恰恰给了燕王出兵的借口，然而皇上不仅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看轻了对手的手段，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她们往回走一路上郭珞都阴沉着脸，管彤陪在她身边不敢说一句话，管彤从小就跟在她身边最是明白她心思的，她虽然有如男子的心怀天下，但内心终究住着一个多愁善感，心怀怜悯的女子。走了好长一截路后，她们恰巧遇上了正带兵进行部署的大哥，他瞧着是郭珞便命她赶快回家，而他正接受了皇命要守护住皇城，士兵排了数浩浩荡荡的向前跑去，每个人都吊着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敢懈怠，大军也即将开拔了。

“管彤，你看他们本可以在家中侍奉双亲，幸福圆满的，还有这些建康城的百姓。”她瞧着军队远离，抬起手指了指周围的一切，声音带着怅然若失的悲凉，“我们其实和大家都一样，也会成为这次争斗的赌注，成为位高权重者向上攀爬的垫脚石。”确实，她觉得朱栋说的不错‘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是如此！

其实守得住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今后如何上天自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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