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鹰熊 第 30回 虔通中计遇劲敌 叶纵陪行遭毒手 中

京城发放皇榜，进驻客栈的李玉欲知华秋及第与否，意将去看，乐天暗中以为梁丽卿因会试而寻已，或许在京——饱餐之后，出看皇榜。

榜前人山人海，面色各异：高兴的狂欢，失望的默然；也有短叹长息，痛哭流涕者。皇榜状元赫然李笑天，乐天讶然，“不敢信书呆子也能列于榜首！”李玉道：“你才识过人，若考也能及第。”乐天一笑，“承蒙姐姐厚爱，不会落于孙山之外。”榜上无华秋。略感失望的李玉恐华秋郁闷，与乐天分头寻找。没人见过华秋，也无人听过华秋名字。

晚上，垂丧而回的乐天疑华秋未至。李玉道：“华秋虽然文弱，品性好强，不会改弦易辙。”锁紧双眉。乐天意画华秋之像寻找。李玉大喜，问笔墨纸砚。乐天道：“回时我已买来。”铺开画纸，画华秋于上。李玉欣赏时，乐天复画美女。李玉道：“画女人做甚？”乐天曰：“京城才子云集，识画者众，定能卖个好价钱！”李玉道：“天晚了，还是休息吧！”乐天曰：“我不累。”又铺画纸，颇像丽卿的仙女现于纸上……

次早，两个摆开画作，围观才子纷纷赞赏，然无人见过华秋。美女图很快销售一空，无人看过丽卿，丽卿也未出现。

三天下来，失去信心的李玉教乐天探访其弟。乐天曰：“笑天宾客盈门，少得休歇，我便不去添乱。”李玉道：“你不怕公婆担心么？”乐天良久曰：“待我安稳，便写封家书。”李玉长言：“好相公，好孝子，找不到华秋，你我明天回大同！”乐天道：“再卖一天，或能得遇华秋！”没有见到丽卿，乐天有些不甘心。

次日午时，叶纵巡城经此。先是，青龙以‘盗用太祖陵木’的罪名使皇后孔雀惑世宗谗杀车骑将军胡豹，使叶纵代之。叶纵为丽卿仙女图勒马，上下打量，问价，“几何？”乐天曰：“十两。”叶纵道：“十万两也当得！”付过银钱，李玉卷画送过。叶纵看乐天一眼，打道回府。

接出的丽卿因叶纵面有喜色，笑问：“冬天里有春意，爹，女儿可是有了干娘？”叶纵道：“不是春意，是得意，因有你这孝顺女儿而得意！我女正如花年纪，该找婆家了！”丽卿道：“爹一生不娶，女儿就一生不嫁，终生侍候爹爹。”叶纵问：“李公子来下聘礼呢？”丽卿一笑，“女儿终身凭爹做主。”叶纵道：“赶他出去，以梁山伯为榜样，为你觅一如意郎君！”丽卿急摇头，“女儿不要梁山伯，只要乐天哥哥。”叶纵道：“刚还要侍候爹一辈子，这会儿就变了卦！”丽卿害羞一阵儿，“爹何时去杭州提亲？”叶纵道：“李公子不在杭州，离家出走寻你来了。”丽卿一惊，“天下这么大，到哪儿寻我？”叶纵曰：“新科状元李笑天与李公子极为相像，爹提起你来，险险弄出笑话——笑天并不知其兄何处？”丽卿道：“江湖险恶，哥哥一弱书生……”叶纵曰：“唐僧取经有妖与兽的劫难，完美的爱情也需血与火的锤炼。爹要成其所愿，便求画师给你画像，在乐天公子千锤百炼之后，爹像观世音般亮画于其面前，你二人就可以珠连璧合了。”取出仙女图。丽卿曰：“画师没见我，怎画我出来？”叶纵道：“爹也奇怪，爹没说你长相，没说你名字，画师便轻描淡写……”展开画卷，画上美人正丽卿模样，画角有诗：

“风生垂杨柳，愁起夜云天。

思觅嫦娥女，度日如恒年。”

丽卿一惊，“乐天哥哥？爹，哥哥何在？”叶纵长息：“看来爹真要孤独半生了！”携女正要去见乐天，高守中、蓝道行前来，论起《道藏》，乱一个时辰方去。

父女二人匆匆来到乐天卖画之地，人去摊空，只几片枯叶随风摆动。丽卿急，一时噙泪。叶纵道：“公子明天还会前来，吾女无须烦恼。”丽卿敛泪，与义父归去。

次日，父女二人等到中午。眼望街外的丽卿曰：“落叶牵奴泪，乾坤万里心。乐天哥哥……”悲呛难言。叶纵慰曰：“也许公子身有要事，明日或将前来。”

是夜，心中激荡的丽卿久久方睡。晨天未亮，便自起身……

几日下来，眼面因泪而憔悴，身心因碎而疲惫的丽卿曰：“哥哥为我，从杭州到京师不知画了多少张画，熬过多少不眠之夜？今找不到女儿，必到他方去了。哥哥如此煞费苦心，怎不令女儿心动神伤？”叶纵长息：“爹这就派人去找。”天被云遮，雪为风舞，仿佛丽卿烦乱的心境，一滴圆圆的晶珠带着悲伤的神情，摔碎在地。那是泪！那是心之泪！那是破碎的心之泪！她悲悲说道：“乐天哥哥，你在哪里？你能不能到我梦中，告诉我，你在何方何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隐居在云山雾海之中，我织你读……”

早朝归来的叶纵得知一夜未睡的女儿水米未进，急换便服来看。丽卿还在镜前呆坐。叶纵心中倩影一闪，“妙容！”良久曰：“陪爹散散心。”丽卿低头，“不了，女儿怕…怕还是见不到他！”叶纵曰：“也许今天能够巧遇，至少是一个希望。”丽卿道：“留给女儿的永远是失望！”虽如此说，丽卿还是换就行妆，随义父出了府门。

叶纵先带女儿吃碗雪面，随到乐天卖画之地。伫立良久，丽卿叹曰：“白雪湿长路。傍路相思，云随冬风去。爹，想念白云的雪儿流出了眼泪，它的泪毁灭了自己！”叶纵道：“苦爱是用泪水熬成的，雪儿把自身溶入了爱情。”丽卿凝望义父，“想不到爹也懂情，也懂爱情！”叶纵曰：“到明因寺走走，或是金鱼池。金鱼池有异种金鱼鹤珠、银鞍、七星、八卦，鹤珠身白而额朱，银鞍身朱而脊白……”丽卿曰：“女儿累了……”随其意的叶纵劝丽卿心放开些。丽卿虽应，却无精打采……

有人盛气凌人，虽然身是奴才。父女二人身后不远，十数抡鞭舞棒的彪形大汉如狼似虎的驱赶行人，廓清道路。再后，威猛的虎贲军手持枪戟拥过三个人来：中者眉分八采，眇却一目的乃户部尚书严世番。黄虔通、欺凌道人分从左右，黄铁芳、徐光、文奇、等随之步走……步权、朱煌重等已奉虔通吩咐，寻杀李玉。

不可一世，顾盼自雄的世番傲视被驱的行人，独眼突然放出野兽般绿光，“那是谁：生就西子般似蹙非蹙的笼烟眉，黛玉般盈盈欲泪的愁泉眼，昭君般楚楚动人的玉体，飞燕般飘飘欲仙的腰肢，想不到京城还有如此漂亮的美人儿？严某今日艳福不浅，可与吕布、玄宗匹敌争雄！”紧勒坐马，独眼一翻，吩咐家奴抢丽卿过来。丽卿惊叫：“爹……”叶纵叉手，“严大人，下官叶纵。此乃小女，休要误会。”世番道：“可是天王老子？”叶纵曰：“不……”世番道：“不是就好。小的们，玉皇大帝的女儿照抢不误！”那些家奴掣鞭露刃，一拥而上。叶纵横空一掌，为首家奴撞开身后人，摔出两丈多远，如待宰毛猪般号叫。余奴气夺，住而不前。世番大怒，“世间生灵竟有敢动我鹰犬者，真嫌命太长！”吩咐心腹亲兵将叶纵拿下。诸人仗势而前，被叶纵夺过一把钢刀，旋风般横切竖剁，十数人刹那中伤。诸亲兵恶性慌敛，纷纷后撤。世番气曰：“废物！都是废物！”严虎、陈明请命。世番曰：“杀了叶纵，抢下女人！”二人志言：“定博大人一笑。”陈明抢步上前，只一合，被叶纵震退六步，不敢造次，与严虎左右夹击。不三合，眼前一闪，已失敌影。二人茫然四顾，叶纵现身，闪电般出手。二人心口尽皆中掌，大口吐血。二人世番所重，顷刻便遭败绩，向来横行无忌的世番脸色铁青。叶纵道声“得罪！”与丽卿从容回走。

家将祢平神行而来，向叶纵一叉手，“将军，天师到府。”叶纵低曰：“吾遇劲敌，请天师援手。”祢平看了眼世番，飞奔而去。

叶纵与女仍旧缓行，然其心跳加速，因为世番身旁的两大高手绝非严虎、陈明所能比。叶纵恐二人发难：他自可凭轻功脱身，可他有个干女儿，比亲女儿还亲的干女儿，他怕她……

怕狼来狼，怕狗来狗。想给世番下台阶的虔通自马上跃起，伏龙掌鹰隼般拍向叶纵。叶纵听得风声不善，翻掌回迎。黄虔通自上斜下，力有千钧！四掌相交，叶纵立退五步，嘴角溢红。虔通藉叶纵掌力重弹而起，于空中滚翻六圈，潇潇洒洒的回于马上，姿势之美妙，神情之意得，以为被击之人定倒地身死。然叶纵却稳稳的立于当地，梁丽卿依其右臂。虔通一惊，“我以堂堂丐帮帮主之尊偷袭这鼠辈，竟未将其击毙……”一时面赤。

欺凌道人为掩其窘，喝令：“大人今夜做新郎，此人已负重伤，尔等还不出手？”诸教师、打手各举刀刃扑过。搂护女儿的叶纵放出铁莲子，当前五个被击中穴道，瘫仆于地。独教师杨神舞刀击飞铁莲子，奋勇独进，兵刃砍向叶纵头颅的霎那，叶纵三只袖箭贯入其心。杨神仰倒，再不能起。余者惊之，畏不敢前。世番纵观叶纵，“以一当百，叶纵莫非战神冉闵转生？”

静立当地的叶纵身不敢动，唯恐重伤的躯身禁受不得，横倒当场，为人所乘，汗珠从额头滚下，足身微颤，心如战鼓。手臂下的丽卿眼神空洞，仿佛严世番、黄虔通、欺凌道人等皆未入其视内，脸色平常，似乎生与死已不能动其感情。一动不动的她继续做她的梦，爱与恨的春秋大梦！

虔通没有动，虽然看出叶纵已是强弩之末、灰火之余，然再出手，有损身价，于是向欺凌道人使了个眼色。欺凌道人心想：“待我结果了叶纵，教人知我齐林的厉害！”一按马背。那身玄衣在空中飘洒，宛如跳舞的乌鸦，向叶纵飞去。肢身全无力气的叶纵低头看着女儿，丽卿抬头也看义父。叶纵微微一笑，想笑的丽卿泪水滚下。她想叫“爹！”“爹”字却卡在喉咙……

谁言出箭难停，覆水难收，欺凌道人身也被阻——有人宛似青色大鸟，疾飞而来，手中拂尘降魔杵般点向欺凌道人。欺凌道人何曾把这拂尘放在眼内，径自拍过，掌心登被拂尘所伤。道人负痛，跌严府一家奴身上。那家奴七窍登滚黑血，筋收骨缩，眼舌突出，号叫而死。叶纵一惊：“欺凌道人？”滚出七圈的欺凌道人愤然站起，厉曰：“不错，正是贫道。”问手持拂尘之人，“牛鼻子何许人？”那人口诵道号，“无量天尊！”叶纵道：“此乃张天师。”欺凌道人恶曰：“狗屁天师，假的！”青龙还言：“假不假，你这朽迈之人无从知晓。”欺凌道人昂首，“如此，我便杀了你！”使掌便打。青龙插拂尘于后背，动身相迎。两个绝世高手各展平生手段，真一场好杀：

欺凌名声大，青龙招数狂。一个手黑心狠如藏狗，一个权奸术诈比豺狼。一个想在人前奋本事，毒布霹雳掌；一个欲教兄弟脱险难，力贯十指强。欺凌道威风八面，假天师性野嚣张。你来我往皆努力，接架相还哪肯让？一时间：黄沙蔽日，声震四方。

两个闪电般斗了八十余合，未分胜负。欺凌道人遂施毒杀手，掌风纵横。青龙无事，周围站脚助威的严府家奴毙命数十。道人心曰：“果真道教神仙张某？”正自惊疑，青龙寒冰掌击其头面，烈火掌迫其肚腹。头僵眼涩的欺凌道人陡觉臭气逼人，低头一看，伴其数十年的七尺白须燃起烈焰，惊得连步倒退。青龙住步，“齐林，想不到你还活在人世！贫道本想一掌打死你，为百姓锄害。天幸明日是皇后娘娘生辰，便放你一命。且将狗头寄下，待他日来取。”复冷看世番，侯祢平、郑衡扶叶纵父女上轿，大踏步而去，直教世番、黄虔通、欺凌道人等呆如木鸡。

叶府，叶纵咽下两粒丹丸，青龙运功为其疗伤。约半个时辰，叶纵吐出一口瘀血。青龙收手，对拭血的丽卿曰：“你爹没事了，且先回避。”叶纵略言事情经过。青龙沉吟半晌，曰：“严嵩勾拢二人，不过自壮其力，意欲与我争锋。虔通身为一帮之主，极是势利，黄白之物足可移志。欺凌道人年当朽木，就土之日不远。虽是如此，还是小心为妙，严嵩搬不倒我绝不甘心！”叶纵道：“待我伤好，必取严嵩狗命。”青龙曰：“严府高手如云，你恐非其敌。陈青病亡，谁可代领青龙帮众？”叶纵道：“孟飞、刘玉龙、郑臣英姿俊秀，天师手下雄才济济，择一可为。”青龙曰：“孟飞继其母之心狭，刘玉龙承其父之庸碌，唯郑臣有勇烈之风，却是年少。鞑靼将士多是武夫，冲锋陷阵是其本色，领万众逐利争名、奋翼云汉非其所长！”叶纵又荐刘亮。青龙道：“吾婿倜傥骁捷、勇略绝人，领兵当多多益善，区区青龙帮不足以尽其志向。闻三弟之女叶枝儿精通武艺兵法，我意教其摄任帮主之位，你意如何？”叶纵曰：“枝儿年轻识浅，恐难服众？”青龙道：“有我令在，谁敢不服！枝儿新丧夫君，可教孟飞资鱼水之欢，佐其左右。”叶纵道：“天师既已决定，弟敢不从命！”青龙点头，“我即令孟飞、刘玉龙亲自抬轿，敲锣打鼓迎接新帮主。华山派由慧灵道人接掌。”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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