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波自述 4

4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用在我身上倒是没什么效果，反而是吃苦受罪的开始。我在家排行老幺，那时候家里经过爹妈的努力，情况有所好转，最起码逢年过节能发个糖什么的，再加上当时新天朝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急缺人才，知识分子的需求就像现在的房价一样蹭蹭往上涨，而且那时候我们村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个把孩子在上学，所以我爹妈为了响应时代的号召，也想以后家里出个状元，就思想把我送去小学念书，当时我一听到要送我去学校上学，那肯定是高兴的不得了啦，但说实话，这并不是说我怎么怎么爱学习读书，而且后来也证明了这一点，只是因为当时我放牛的时候，发现学校这个地方每天都有好多的小孩和大人进进出出，而且在那围墙里面的房子里，总是有各种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那时估计那里是热闹的很呢，先不管它好不好听，反正这成功地引发了我的好奇心，所以我那时候就想如果能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满足一下我那贪玩的需求，就算要我干什么我都不会有半点犹豫。可是爹妈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啊，我那时候还不能完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因此我在那段日子里是格外的听话，别说是不再跟玩伴们一起出去浪了，就算是在放牛的时候，我也是特别自觉地在一旁捡柴火，虽然不多，而多了我也背不动，但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吧，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爹妈第一次看我这么懂事能自觉到这份成度，都诧异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夸奖我了，但是我肯定不能骄傲啊，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当时我就想着如果被他们发现我是带着极强的目的性而这样做的话，那很有可能上学这件事就泡汤了，所以我表面上就很没在意地说自己本早应该这样做的，毕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早点懂事也能早点让大人们放心之类的话，现在想想都觉得心虚的要命。然而我爹妈早已看穿了这一切，后来我和爹妈聊天时谈到我小时候的这件事，我们都是笑的不得了，虽然我小时候诡计多，但毕竟是爹妈一手拉扯大啊，他们孩子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心里想着什么岂能逃得过他们的法眼，也许今后长大成人离开了家在外闯荡，爹妈有时不能理解孩子们的行为，可爹妈都是过来人啊，虽然时代不一样，所经历的事有所不同，但总是换汤不换药的，道理还在那儿，现在我身边的这群孩子们平常总说我老糊涂了，说我这不懂那不懂的，做的事情哪里像件事，哼，我要是当时高兴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极度鄙视这群臭儿女们，如果我哪时候恼了，我管你是我儿子孙子，先吃我一顿口水战再理论，当年老子在外打拼的时候，你们这群狗日的还不知道在哪里扣鼻屎呢，不过有时候我一听他们跟我顶嘴，这又让我突然想起了当年我跟我爹妈对着干的时候，甚至他们有时候说的话都能跟我当年说的一样，所以我有时候就会在吵到一半时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坐在一边低着头独自呆上一会儿，因为这让我想起了自己年少轻狂的所作所为，与爹妈那段吵吵闹闹的珍贵记忆，这不禁让我又潸然泪下啊，像我现在一把年纪了没了爹妈又没了老伴，孤独一个人在往前走，就犹如在王阳大海里漂流的孤舟，没了罗盘就只能猛冲直撞了，说不定在某个瞬间生命的小船说翻就翻。我的这些孩子们看我这样，顿时就尴尬的不得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当初他们的妈还没死的时候，就总是把她喊过来试图能缓解一下我的这种情绪，可是我媳妇儿是除了我妈以外最了解我的啊，她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我这时候想静静呆会儿，有时候她事情做完了，就坐在我旁边一直守着我，也不说话，好似她也想起了她爹妈一样。但有时候我也是故意装作这样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心里充满罪恶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着他们难为情的样子我心里就高兴。不扯废话了，爹妈看穿了我的心思后并没有揭穿，而是将计就计最后也把我将军了，我记得在勤劳了几十天后，爹妈如约把我送到学校去了，而当时我认为这是我努力的结果，就更勤快地捡更多柴回家，然而小孩子总是喜新厌旧的，刚开始劲头很足，久而久之就会不想甚至厌恶起来，因此还不到一个学期，我就开始不想上学了，但这并不是因为学校不好玩，而是因为我上学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忙的要死，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每天我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牛喂饱然后找个有水而且比较空旷的地方把牛拴住，再回家吃点饭就去上课，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还不能跟同学们一起玩啊，因为我还要跑去看看这牛的情况，万一这傻牛又像上次一样把我害了，那我岂不是又得吃顿好打，上完一天的课，我也还是不能去玩呢，因为还有那该死的老牛在那里等我去把它喂饱。我记得有一次班主任家里砍了很多柴，由于他家里的人少，忙不过来，就课也不上了，把我们全班几十号人都叫过去帮忙，当时那可是热闹的很呐，同学们都是很积极卖力的干，我现在想起当时的场面还是历历在目的，心里还是颇有些激动，一群孩子们在大太阳下撸起袖子大汗淋漓地做着搬运工，码柴工，劈柴工，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和同学们那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大干劲，而我们在各自的家里干活就从没有这样过。不过我是肯定不能干很久的啊，因为还有那天杀的牛等我去陪它聊天，所以班主任发现我中途不在他那里，心里就很不舒服，可是他不好明表示出来啊，毕竟是来他家里干活，而且还是免费的童工，于是他就变个法子来搞我，具体怎么弄我就不说了，免得说班主任死了这么多年我也还要拿出旧账来揭他的老底，那样就太没意思了，所以这里面的情节你们自己补充，如果你觉得只是掐着一点眼睛上的皮肉搓来搓去这么简单，那我觉得你真是太幼稚了。说句心里话，我那时候真是恨透了这蠢牛了，很傻不啦叽地以为它整天就知道吃，啥都不会干，所以有时候我就狠心趁没人的时候虐待它，可是它不会说也不会叫啊，只是一味地绕着拴没头没脑的打转，我看它这样心里就解恨，唉，现在想想我真是罪孽深重啊，我真是对不起老牛啊，只会吃而且一事无成的应该是我才对啊。过了些年，有个商人看上了我家的这头老牛，就费尽心思说服我爹妈让他把牛带走，爹妈的一生都在田地里勤奋地耕耘，憨厚老实，哪能经得住这商人的油嘴滑舌啊，所以当初爹妈也不管钱多钱少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拿它去杀了做盘中餐，那商人看爹妈妥协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呢，就赶紧付钱拉走了老牛，生怕途中爹妈反悔，那天卖牛的时候我不在家，都是妈告诉我的，妈说当时老牛知道我们要把它卖了，就死活不愿意出圈门，不管老爹怎么厉声吆喝它也无动于衷，没办法啊，妈就上去抚摸着牛的身体好生说话，因为我家的牛是母的，妈就以为两个女的会比较好说话点，而且这牛也生过几胎，只是牛仔刚被老牛带大后，爹妈就把它们送人了，所以妈还以母亲的身份苦口婆心地劝导老牛，老牛那时肯定是心里有万般苦楚要说给妈听啊，只是我们听不到它的声音，所以那时它的双目就直直地看着我妈，两股浑浊又滚烫的眼泪顷刻间就哗啦掉下来了，妈说当时她心里也难受的要死，只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怎么好反悔呢，所以就继续摸着牛劝说，但是哪想这老牛突然前膝跪了下来，头紧紧地贴在地上轻轻地发出哞的声音，似乎是在做永别的仪式，妈看老牛做出这样的举动，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也立即跪在老牛的跟前，抱着老牛的头哽咽不止，放声痛哭起来，在场的人也没有一个不抹泪叹气的，我现在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时我听妈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眼泪总是流个不停，还口口声声说我们全家人都亏欠了这老牛，说下辈子投胎到她家做牛就替她家耕一辈子田地，做狗就替她家看门护院一辈子。我年轻的时候还不知道人情世故，不懂得妈为什么要这样说，甚至还很轻狂地调舒这件事，我妈看我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就骂我是个白眼狼，没一点良心的黄皮狗。是啊，妈骂得一点都没错啊，现在我回想起来当初自己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坏小子，肚子里也肯定都是些狼心狗肺，不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呢，老牛为我家辛苦一辈子，甚至连自己的牛崽都被我们卖给别人，临到最后老牛自己都被我们卖了，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是被那商人转手了还是被他杀了？而我还要说那些风凉话，我真是个罪人呐！所以妈自从把牛卖了后，就隔三差五说我们一家人都是有罪的，最后居然说要为家人赎罪，就吃斋念佛起来。

我记得那一天我告诉爹妈说自己不想去上学了，要跟爹一起到田里干活去，哪想我只是试探性地说说而已，他们俩就一唱一和地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具体怎么爆粗口的我也不记得了，记得我也肯定不会说，反正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提这事儿了，但是我小时候就很机灵啊，鬼点子多着呢，所以我心里就寻思着有什么对策能让我又可以玩又可以把牛放好，于是计从心生，我就每天装作去上学，但只是路过而不进去学校，我当时就觉得反正上课的时候我不是挨骂就是挨打，去了也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天书奇谈，如果我不去的话就可以不用挨打还可以不受约束，更关键的是还能把牛放好，所以我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个好多全齐美的法子。刚开始的时候我心里慌的要死，生怕爹妈看见，也怕老师发现，但人总是很贱的，我看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天大的秘密，就索性任性起来，结果让我自由了一个学期，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啊，百密终有一疏的时候，在学期末我浪的居然忘了还有期末考试这玩意儿，最后还是逃不过爹妈的一顿打。也许你会以为我在吹牛，学生逃课一两次不被发现也就算了，像我这样的情况老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呢？居然有人有这样的疑惑，那我也就在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当时的教学情况，我那时候的家乡人烟稀少，人家分布的也很稀落，虽然说是一个村庄，但有时候这户人家住这山腰，那户人家住那山腰，所以想要读书就得走好远的路，再说我们这穷乡僻壤怎么会有外面的人来呢，那时候的年轻人巴不得有个机会去看看新天朝的样子呢，而后来我也成为其中的一员，但这是后话，我还要说的。所以常年以往也就只有那一两个村里老师在坚持着，有时候学生比较少的话就干脆放在一起讲，至于能不能听懂吸收那就要看同学们各自的造化了，有时候老师家里有事，不能如约过来，那这一天也就别想上课了，但这也是我学生时代最快乐的时候，因为有好多小孩能一起玩。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老师因为要去河边钓鱼，就临时给我们放了个假，说可以在附近活动，也可以回家去，当时可把我们乐坏了，于是大伙们就三五成群结伴去浪了，但也有一些比较听话的好孩子啊，就比如我那时候突发奇想要陪老师一起去河边钓鱼，大家都知道钓鱼最着重的是个清幽平静的意境，而我那时正是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时候，所以一看到不认识或者是突然想起些什么东西就跑到老师身边问东问西，刚开始这老师还很乐意回应一两句，但到后来就干脆装作没听见，不理人了，我记得那时我光着个身子在水里游泳，正是开心的不得了，就忘了老师在一边钓鱼，当时我憋了一口长气潜下水好深，心里想着也许已经到底了，就要往回走换气，可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一个很长很长的东西在慢慢向我靠近，当时我就吓得不行，想都不想就拼尽全力踩水向水面游，哪想我猛地一出水面的地方正是老师的浮子漂浮的位置，所以想都不用想，老师肯定是被我吓了个半死，我现在还记得老师当时的样子，他的眼睛睁的都快要爆出来了一样，而且嘴巴也是张的奇大，我虽然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但我敢保证我从未见过第二个人有过。想想我小时候的脸皮也真是比柚子皮还厚啊，老师都被我吓成这样了，居然还好意思问他这是在干嘛，甚至还有胆量去问他自己在水里看到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果然这老师清醒过来后看到把他吓的这么惨的我时，就在岸上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还威胁我赶紧回到岸上，要不然以后就别想来上课了，但是我是那种人吗，我还巴不得不来呢，所以我当时看情况不对劲，想着如果上岸肯定是逃不过一顿打的，就赶紧又潜到水里拿上我的裤衩从另一边回家去了。当时我在水里看到老师只是一个劲地在岸上骂爹骂娘，就是没有下水的意思，我就知道了他是只旱鸭子，要不然他早就下水捉我了，所以我那时还故意在水里逗留了一会儿，谁让他骂我骂的这么凶，不气死他他还不认得我是谁呢，老师看我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就气的不得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地捡起石头就往我这里砸，我看他这么疯狂扔东西过来，也是吓得不行，就潜到远处跑了，我那时候知道只要我一到学校，这老师肯定是要搞我一顿的，所以也吓的一直不敢去了。

我就是这样懵懵懂懂坚持到小学快毕业就再也熬不下去了，爹妈希望我成龙，而我却只能成虫，不过那时候我在我们村也算得上是个佼佼者，因为没大有几个人能坚持这么久的，所以我那时候心里就开始膨胀不安分，自以为认识几个字就自命不凡起来，现在我算是明白一个道理，人不怕没读书，就怕像我当时那样文不文武不武的，半斤八两的人最让人可恶了。那时候爹妈叫我去田里干活，而我却五谷不分，过年的时候让我写两幅对联，我也扭扭捏捏胡诌乱扯。现在我还记得那次快过春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把喜庆的红对联挂上了，而我家却因为我这一次强制要求要自己写，想为自己争一口气，不再让别人瞧不起自己，所以就一直没去买，我记得那时候我是没头没脑地乱想了好几天，并且还不时到处去看看别人家门上的红纸黑字，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呐，也让我对出个对子来，于是那时我就赶紧喊爹妈拿东西过来故意摆起阵势来，否则过一会儿忘了没灵感了，那这几天岂不是白费啦，不过事隔几十年，那时具体写的是个啥子东西我也一点都不记得了。那时候爹妈不大识字，看我一口气连写了几副，就高兴的不得了，在他们眼里，这几副对联就是我们村最好的，所以大年初一逢人来拜年就指着门上我写的联子说些虚荣的话，当时村里人的文化水平有限，可以说的上几乎都是目不识丁的人，他们看我这样厉害，就纷纷指着自己的孩子说要向我学习，所以一时间我就成了全村的榜样，因此我那时更是觉得自己不得了了。然而好景不长，恰逢我那该死的老师正月去走亲戚刚好路过我家，而我爹又刚好看见他从门前过，所以就立马拦住请他进来喝茶，大过年的大家都是暂时释放了身上的负担，有什么说什么，只求开心就好，于是他俩东聊西扯的自然就谈到了我编的那副对联上咯，老师听我爹说这门上的对联是我写的，兴趣一下子就来了，站在门前就准备开口念，但那时候也不知道他是吃错药了还是当初被我吓傻了，他居然把我那对联咿咿呀呀说的完全变了意思，我爹看他这样脸上就有点不高兴，而我更是看不顺眼啦，就跑过去教他应该这样念，我承认我的字写的不好，但是也没有到他这样要猜来猜去的地步啊，那时我就想这老师一年才开头脑子就进水了，估计这一年都不好过。我记得那时老师看我念得头头是道，就一个劲地哈哈大笑，并且还跟我老爹说我前途无量，我爹听了更是喜上眉梢，就和他聊的更嗨了。后来我从别人那里得知，这老师那时候完全就是在嘲笑我啊，只是大过年的不好意思开口而已，因为我那对联写的字不好看还不打紧，主要是错字成堆，简直入不得眼，难怪当时老师怎么念都念不明白，而且我还听说他在背后跟别人戏谑说我当时念的口音也是牛头不对马嘴，打个比方吧，我那上联是问你吃饭了吗，这下联就答我刚拉完屎，而这横批就更厉害了，是从不打架，现在只要我想起这些，就对老师的评语更意味深长了，果然是个前途无亮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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