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环卫工 剧终

一觉醒来，郭宝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此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了。他坐起了身，开亮了屋灯，无意间一扭头，就看母亲正盖着被子躺在床的另一边。口干舌燥的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桌子，正好看见了母亲晾的一大杯子凉白开水，他端起就一饮而尽,真是甘甜爽口。然后他看了一眼放在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裤，“嗯？”这时母亲跟着坐起了身。

“您怎么这来了？”

“昨天跟你爸爸呛呛了两句，就这来了。”母亲撒谎道，“顺便拿了一身你的衣服来。”

郭宝城当然知道母亲这是敷衍的话，因为母亲和父亲相濡以沫几十年，根本就没有红过脸，怎么可能吵架。他简单地穿好了衣服，然后出了屋。

“嘛去呀？”

“去茅房。”郭宝城回答道。

老人接着窗户看着儿子进了靠西南墙的厕所。

蹲在厕所内的郭宝城听到墙外有人匆匆走过的声音，接着就听一辆汽车向胡同外开去，并且随后还有多人噼噼噜噜走过的声响。郭宝城感到奇怪，他匆匆大便完毕，束好了腰带然后出了厕所，怀着好奇打开了街门。还没出门，就看对门的茹嫣妈正站在自家门前扭脸向南张望。听门一响，茹嫣妈扭过了头，看到了郭宝城即时显得一惊，脸上带有异样的神情。

“啊……宝城啊。”

“大妈，”郭宝城出了院门，“看什么呢？”说着他也奇怪地向老人目视的方向看去。

“华子，这不烧去了。”有些沉痛的老人好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晚辈诉明地悲叹道。

“什么？”听罢郭宝城跟着就转头向北面观瞧，只见一个街坊正把回华门前的挑檐纸摘下。他即时撒腿就跑向了回华家里。进了大门一直冲进了屋内，除了有几个帮忙规制的妇女以外，屋内空空如也。跟着他对一个妇人问道：“嫂子，人呢？”

“烧去了。”

“啊——”他扭头就跑出了院子。这时就看母亲和茹嫣妈正站在一处。红了眼的郭宝城一直向南飞奔到了胡同口。此时去火葬场的车辆和人都没影了。已经红了眼的他转头左右看看，跟着他末回头又跑回了自己家，进了院内一直就奔向了自己的垃圾三轮车，推起向外就跑。

“嘛去……”

郭宝城理也不理，蹬上车一直就冲向了胡同外。

“宝城，宝城……”

就看在大道上，一辆飞奔的环卫三轮车像是装上了本田涡轮曾压发动机，超快地向前飞驰。

“……华子，华子……别烧啊！老天，千万别烧！！没事儿，……人多，今天人多……”一边祈祷，郭宝城一边没命的狂蹬。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能看上回华最后一眼，“没事儿，回华且烧不了呢……人多，今天人特别的多……”他是神经质的边蹬边自语的叨咕祈祷。

“嗯——”一个腿上用力骑着山地车的青年看到了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的环卫三轮车，不由惊异地晃了晃头，以为自己视力出了毛病看错了！因为这车速实在是快的惊人，自己是一个山地车爱好者，骑车飞奔是最大的乐趣，尤其自己又给心爱的车改装加了助力，所以速度更快了。平时总是自己傲里拔尊地超越别人，还没见过谁能飞越自己的呢，尤其眼前的竟是一辆垃圾三轮车。这无形中增添了青年的斗志，他即时腰一哈，双腿加力就追了上去。可是追了五六里路，青年就吃不消了，他不得不放慢了车速，因为他的腿好像坠上了铅块儿，累得都抬不动了!望之兴叹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自语道：“超人，我今天遇上了超人……”

一个骑着本田250摩托车青年与郭宝城并行并看了一眼他和他的坐骑，自语般的询问了一句：“这是三轮公路赛呀！”

“哎，瞧前面这辆三轮儿。”一个驾驶宝马740的司机对后面的老总提醒道。

“好嚜！！”平行的时候，扭头的总经理看到了郭宝城的神情武断道，“他肯定是追那张一千万的彩票去了。”

“对，前面儿就是那垃圾填埋场。”司机点头道。

“肯定是当废票扔垃圾箱里了，这突然想起来了一到垃圾箱人早班儿的一早儿拉跑了，赶紧追……”

“哎，今天回华烧去了哈？”马树青对张卫问道。

“一早儿就走了，我来时候正好碰见。得六七辆车呢。前面儿一辆白车，他那孩子坐在副座上，穿着一身孝，戴着白帽子。”

“唉！一个好女人没了！！”

“引以为戒，咱们说什么得注意。”张卫看了看前后往来的车辆，“这的车都‘嗖嗖’的。”

“有时候不是注意的事儿！”感叹之余马树青接着对同僚问道，“哎，几点了？”

张卫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回答道，“九点半……”

直瞪着两眼的郭宝城一直进了火葬场的大院，并长驱直入径直向火化厅骑去。

“哎……”一个保安对直眉瞪眼的郭宝城拦截道，“不让车进，”接着伸手向旁一指，“把三轮停一边儿去。”

“哎。好……”郭宝城把车顺墙根一停，然后转身就向前疾步走去。可是当他没走多远的时候，就看前面过来了许多的人，走在前面的是正手捧骨灰盒双目直勾勾的娟子。

“啊——”郭宝城即时就崩溃了。与其说刚才完全是精神在支撑，而现在好像是雷峰塔——瞬间轰然垮塌了！双腿一软，整个身子“窟嚓”就瘫坐在了马路中间。而两眼无神万念俱灰的孩子好像眼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呆愣愣地从郭宝城身边走了过去。而此时郭宝城不但动弹不了，如鲠在喉张口结舌的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像泪腺枯竭眼泪都不会流了，就是还能转动得两眼傻傻地看着一行人从身旁舒缓地走过……

好一会儿的时候，就听身旁有人在叫自己：“二哥，二哥。”郭宝城转目一瞧，正是自己的好兄弟韩凤川，就看他先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啊！已经这样儿了。”接着他对坐在地上的郭宝城叫道，“起来吧。”木雕泥塑的汉子好像是连动地儿的劲也没有了，“怎么来的？”

没有力气回答的郭宝城用目光一领不远处墙边的环卫三轮车。

韩凤川顺其目光扭头向前看去，即时一惊，并瞪着眼睛对其问道:“开这车呀！五六十里地！！”

郭宝城的目光告诉他——是的，接着又上气不接下气的补充道，“刚才还骑叉了道儿了，又从葫芦垡返回来的。”

“啊——！”韩某惊愕道，“又多饶了二十多公里！？！”

“可不，是吗……”郭宝城呼哧带喘道。

“我的天爷！！我说你这样儿了呢。哼，也倒是，家里要不死人，谁认识这呀！”惊异间韩凤川接着好像突然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放开脚步撒丫子就向前飞奔而去，可是不长时间他就呼哧带喘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并顺手牵过了郭宝城的三轮车，到了郭宝城近前他自语道：“车都走了。我还说让你搭他们的车回去，我骑这车回去呢。”接着他对郭宝城询问道，“站的起来吗？”

“……”神色索然的郭宝城机械般地点了点头。然后双手拄地浑身一用力，再加韩某用力相掺，郭宝城从地上勉强地站了起来。

“咱们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在这地儿我多一分钟也不想待。”说着韩凤川对郭宝城向三轮车箱盖上一指说道，“上车，上车，我拉着你。”郭宝城坐上了三轮车，韩凤川蹬了起来，向火葬场大院外骑去。

三轮车费力地行驶在了笔直宽阔的大道上。韩凤川随手按响了自己身上的便携式播放机，就听里面传出了成龙大哥厚重又有韵味的歌声：“陪你哭，陪你笑，陪你唠唠叨叨，如果内心还有伤悲，眼上还有泪水，就让我伸出我的手，擦干你的泪哎……”

“听见了吗，给你唱的。”一口气蹬出火化场老远，又骑了五六里的距离。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壮汉自语道：“二哥！我真纳了闷了，你怎么蹬来的！?！”

“到了（liao）竟然都没看上他最后一眼！！”车上的郭宝城轻声地自语慨叹道。

又勉强了不多远，实在受不了的韩某停下了奋力动作，“哎哟，不行，不行!!”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自语道，“要谁河儿钱呢。”说着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摩托罗拉手机，拨通了电话号码，“喂，帮子，我是凤川，给我派过一辆车来……货车呀……”

他们坐在了路边步道的半步砖上。一会儿的功夫，一辆本田封闭货车就开了过来。大帮从驾驶室内伸出了头……

在鹿圈凉水河的墓地陵园里，又多了一矗新入驻的墓碑。墓碑前放着一本郭宝城刚刚出版的小说《环卫工的故事》。在地上盘腿而坐的作者眼里含着泪，他暗淡无光的两眼木然地看着焚纸盆，默默无语地把一张一张纸钱放进跳动火焰中。“突突”的火焰中好像一个屏幕，他看见了回华的音容笑貌，好像还像从前似的同自己一起骑车上班下班；给自己做排骨面；把择好理顺的香椿送到自己家里;同自己无拘无束的又说又笑……

这时，又一只手帮着把纸钱放进了火盆中，呆呆的宝城轻转头一瞧，身旁多了两个人，正是自己的儿子和其母亲嘉惠。郭某没有说话又转回了头，这时嘉惠从手包里取出了面巾纸，为丈夫擦去了依然淌落的泪水……

好一会儿的时间，他们为逝者烧完了纸。蓦然间，儿子转头看了一眼父亲并轻声地请求道：“爸，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