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第三十一章：两脚羊

顾锡城，杨继业，和几位伤兵，互相搀扶着在寒风大雪中，艰难的前进。

眼看天夜已晚，但四周廖无人烟，连个挡风避雪的地方都没有。

顾锡城想起临行前王伟说关边凶险，不禁皱眉苦笑一声，在心里暗想：“这边关真是危机四伏”。

夜色开始渐浓，风雪竟突然停了下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让人开始浑身发抖。满是积雪的大地上，泛着灰白色，远处能看见一些鬼鬼祟祟的野狼，正一路跟踪过来。

一个伤兵走着走着，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顾锡城连忙上前，扶起那个伤兵，却发现他脸色青紫，已经气绝身亡。

“快点找个避风的地方生火，不然我们会全部冻死。那死去的军士，我们来不及安葬，就把他留给野狼吧”，杨继业脸色悲伤的，对顾锡城说道。

顾锡城朝杨继业看去，发现他嘴唇冻得乌青，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袍，给他穿上。

杨继业感动的看着顾锡城，眼中泪光闪烁，却又倔强的忍住眼泪，没让它流出来。

顾锡城等人留下那个军士的尸体，继续赶路。不一会，他们身后就传来野狼群吃死亡军士，相互争抢的咆哮声。

顾锡城回头望了一下那些抢食的野狼，心中一阵悲痛。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顾锡城突然看到前方雪地里，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趴在地上，翻找着什么。

顾锡城走近一看，发现是两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们手里拿着一个破碗，里面有一些草根。原来，她们是在雪地里挖草根。

她们惊恐的看着顾锡城，吓得浑身发抖。其中稍大的女孩，将小一点的女孩紧紧的抱在怀中，哭泣着说道：“不要吃我妹妹。你们吃我吧”。

这女孩刚哭泣几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嘴里吐出来一口尚未嚼烂的草根。

看这女孩幼小的年龄，衣衫褴褛的样子，顾锡城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悲惨的事情。但看到她嘴里吐出来的草根，顾锡城的双眼立即湿润了。

他从布袋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那两个小女孩。那两个小女孩接过馒头，连忙对顾锡城下跪行礼，说道：“谢谢大人”。

“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在这里挖草根吃？”，顾锡城疑惑的问道。

稍大的女孩，口齿清楚的说道：“我们的父母，都被辽军杀死了。我和妹妹白天躲在地窖里，晚上出来挖草根，吃树皮”。

顾锡城心生同情，转头对杨继业说道：“大人，这两个小女孩聪明乖巧，你不如认她们作干女儿，也算给她们一条活路”。

这两个小女孩，听顾锡城这样说，立即上前给杨继业磕头，说道：“女儿见过父亲”。

杨继业高兴得哈哈大笑，立即跳下马，对两个小女孩说道：“好，我就认你们当干女儿”。

“父亲，我们是两脚羊。请父亲救我们”，那稍大的女孩，对杨继业说道。

杨继业脸色惊愕，愤怒的对女孩问道：“谁要吃你们？”。

“刘二祖。他说义军无粮，要把我妹妹当军粮，清蒸吃掉”，那稍大的女孩，对杨继业说道。

顾锡城疑惑的，对杨继业问道：“什么是两脚羊？”。

“人就是两脚羊。边关一带连年蛮族侵扰，战火不歇，导致田地荒芜，食物匮乏，盗匪四起。百姓不是被杀，就是逃亡，剩下的人无粮可吃，只有吃人。他们有的易子相食，有的全家饿极出去杀人煮食，吃完一顿饱饭，然后全家自杀。两脚羊以女人，和小孩的肉最嫩，鲜美多汁，其次是年轻人的肉，最差的是老人的肉。”，杨继业脸色痛苦的说道。

“边关一带，竟然有这等人间惨事，真是骇人听闻”，顾锡城脸色惊恐的说道。

顾锡城他们正说着话，突然不远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那两个小女孩，见有人走过来，立即惊恐的躲到杨继业的身后。

顾锡城对那几个走过来的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对方停住脚步，大声的反问道。

“我们是宋军”，杨继业语气冷漠的说道。

“我们是义军，刘二祖的部下”，那几个人说着，大步走了过来。他们的为首者，看了一眼杨继业身后的两个小女孩，双手抱拳，对顾锡城，杨继业等人说道：“我是奉命，来找这两个小女孩的”。

这为首者，穿着兽皮衣服，腰挂手刀，脸色沧桑，双眼发红。他说话的时候，嘴里喷出来一股死尸的腐臭味。

顾锡城看着这人，闻到他身上恶心的的腥臭味，立即转头，用手捂住口鼻。

杨继业也连忙用手捂着口鼻，将两个小女孩挡在身后，对这人威严的说道：“这是我的干女儿，不是你要找的人”。

两个小女孩，认出这人是义军，立即吓得哭了起来。

“这夜色已深，天寒地冻，请几位宋军，到义军营地烤火过夜，免得半夜冻死”，这人客气的说道。

杨继业说道：“那好，我们就随你们去义军营地”。

那两个小女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死活不愿意去义军营地。

顾锡城柔声对两个小女孩安慰道：“有我在，你们不要怕”。杨继业也对两个小女孩说道：“有父亲在身边，你们不要怕”。

两人哄了好久，这两个小女孩才勉强愿意，跟着去义军营地。

到了义军营地，顾锡城发现这营地，只是一个残垣断壁的小村。

顾锡城等人进了一个，用茅草树枝搭建的小屋子。屋子里面二十多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却目光凶狠的大汉，正围在一个火堆旁烤火。那为首的大汉，双眼发红，八字眉，鹰钩鼻，蛤蟆嘴，身上却穿着白狐皮棉袍，红色绣花长裤，一双银丝绣花棉靴，显得极为显眼。

杨继业看着这为首的大汉，抱拳施礼道：“在下关口守御杨继业”

这大汉，对杨继业视而不见，不理不睬。他怒视着那两个小女孩，对手下喝道：“两脚羊来了，快放血洗干净蒸了吃”。

那些大汉，立即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要抓杨继业身后的两个小女孩。

这两个小女孩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惊恐的躲闪，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叫起来。杨继业脸色大惊，立即伸手将两个小女孩，抱出小屋外。

顾锡城怒目圆瞪，猛的抽出户撒精钢刀，堵在小屋门口，抬起右脚凶狠的将最前面的大汉踢翻。

其他大汉，立即纷纷举着刀枪，朝顾锡城劈砍过来。

这些大汉强悍无畏，一拥而上，但顾锡城的拳脚功夫极为凶狠。这些大汉，很快被顾锡城夺下兵器，打倒一片。

那为首的大汉，见顾锡城功夫了得，连忙大喝一声：“住手”。

这大汉脸色愤怒的，走到顾锡城跟前，抱拳施礼道：“在下刘二祖，是义军首领”。

“在下是朝廷的人”，顾锡城双手抱拳，对刘二祖说道。

刘二祖瞬间脸色大喜，对顾锡城说道：“朝廷给我们义军，发粮食来了？”。

“我不是来发粮食的”，顾锡城冷冷的说道。

“你到这里不发粮食，不发军饷，不发兵器，也不让我们吃两脚羊，那你来做啥？你是来，看着我们活活饿死的吗？”，刘二祖冷哼一声，对顾锡城说道：“朝廷利用我们义军，打辽国契丹人，却从来不管我们吃啥，喝啥，穿啥。那我们要这个朝廷，有何鸟用？我们义军，不如自立为王，免得受那赵家人的恶气”。

“混账”，顾锡城对刘二祖怒骂道：“大逆不道，你想被灭九族？”。

“朝廷不管我的死活，还要灭我九族？”，刘二祖冷哼一声，脸色剧变，突然抽出手刀，架在顾锡城的喉咙上。

顾锡城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刘二祖，用刀抵住了喉咙。

刘二祖挟持着顾锡城，转脸对门外的杨继业怒说道：“把那两个小女孩，给我送进来。爷爷和手下的兄弟，已经饿了好多天了。你们这些无鸟用的宋军，见到辽军就跑，害得我们百姓流离失所，被逼吃人肉。失地百姓，要你们朝廷有何用？杨继业，你快点把那两个小女孩送进屋里来。等把小女孩煮熟了，也有你一块肉吃”。

杨继业看着顾锡城，眼里满是痛苦不舍。

顾锡城感觉喉咙上的那把刀，异常锋利，已经刺破了皮肤。有血从喉咙上流下来，带着一丝温热，流入怀中。

“不要把那小女孩送进来”，顾锡城大声的，对杨继业说道。

这两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着，声音凄惨哀怨，让人痛心疾首。

这在这为难的时候，两个受伤的军士，突然对杨继业抱拳说道：“大人，我们来做两脚羊”。杨继业脸色愕然，尚未明白两个军士要做什么。

两个军士说完，立即举刀自刎，倒地身亡。

杨继业楞了一下，立即嚎啕大哭起来。

见此惨景，顾锡城心中极为痛苦，内疚不已。

那刘二祖放下刀，脸色凄凉的说道：“义军无粮，还要对抗辽军。我被逼无奈，不得已才这样做。请两位好汉，原谅在下”。

刘二祖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手下的那些大汉，也脸色悲痛的跪在地上。

顾锡城脸色铁青，转身猛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刘二祖的脸上。

刘二祖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神情可怜。

顾锡城见刘二祖脸色悲伤，顿时心软。他仰天大吼一声，眼角流出两滴泪水。

杨继业怒眼圆瞪的看着刘二祖，捏紧了拳头。然后，他转头长叹一声，痛苦的闭上眼睛。

雪夜中，顾锡城，和杨继业一人抱着一个小女孩，朝边关野狐山艰难的走去。

那两个小女孩在他们的怀里，安静的睡着了，脸上却挂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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