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姓氏 第十三章 人生

我经常梦到习老师，在他还是我们老师的时候，我经常梦到。

这一点，既使他结婚，生子，意外死亡，我都愿意承认。

因为有些东西，他确确实实的存在，不是你不想承认，不愿去提它就消失不见。

习老师还教我的时候，在梦里，他也拼命叫我写作业。像家人那样管着我。

开学时，我带了一百元去交学费，那是我从母亲那儿左求右求又摔了一跤得来的，我捏着那百元，安静的坐在楼梯间。

“还不赶快拿去交，一会弄丢了上哪哭。”习老师凶凶的说。

下午放学，我还想再打一会球，习老师又凶凶说:“那么晚了，还不回家。”

于是，我边回头边看。

习老师他卷的发，慈眉又善目，但现在，两条眉毛挤一块，习老师他总穿西装裤，鞋子我记不得了，上衣是一件鹅黄色套头毛衣，花色好看。

听说是他母亲织的，因为“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他才特别爱穿。

再见到他，是我已经长大，长至再次面临毕业。

我穿着十分好看的牛仔裤，十分修身的短袖衣。我朋友一堆，伙伴无数，我们上学，放假，回乡依然要走长长远远的路。

那天翻山越岭，习老师从那头来，我们从这边去，因为忙于说话，我不怎么注意，走过去了才意识到那是习老师。

人生，你远走，我渐行。

但于我而言:“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以前，班里有个很皮的同学，他经常吹牛，说:“乱葬岗的坟，大雨一来，洪水一冲，棺材板都全露出来！到了晚上，尸体更是爬起来跳篝火舞。”

他说:“乱葬岗的火，是鬼火，幽幽的，蓝蓝的。”

如此可怕如此吓人的乱葬岗，却成了习老师永久的归宿。

那天，我哭了，我如此的心痛老师，如此的不明白人生，如此的痛。

世界上，从此再无这个人。

树叶离开了树的怀抱，静静地躺在地上，成片成片的枫树，红叶层叠，落尽寒枝。

几秋又几秋。

几春又几春。

我以为，世界再无这个人，可一日，我在校长家厅堂，看到相册上阳光明媚的卷头发微笑的人，那人，真的就是习老师。

又一日，我回去，正好遇见他的妹妹——习己。她来我家小卖部买东西。

她不说自己是谁的话，我还不知道，但她一说，我又十分振惊。

记忆瞬间尘启，怦然出世。

我看见习己身边牵着那一个小男孩，长得还真的像他舅舅，这里，我又不知道是舅舅还是爸爸了，反正小男孩给习己牵着。

正好姐姐也在，姐姐和习己是同学。

姐姐正在做家务，带着衣袖。

两人多年不见，都已为人妻人母，互道珍重。

习己和孩子刚从外面风尘朴朴的过来，一路雪湿了鞋袜。

姐姐让她们留下来烤干了再走，希望留她们吃饭。

但习己不肯。

“照几张相吧！”我说:“我的手机相素很好的，冲洗也不贵，相片洗出来就寄给你们。”

外面有几辆车，小男孩站在挖机上，孩子都喜欢这个，习己则和姐姐侧站一辆小车旁。

相片洗出来，姐姐像擦车的。

习己则像雍容华贵的太太。

而我，突然落泪——人只有活着，才是好的。

生活毕竟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忧伤而风情万种。如果有一种路程叫万水千山，有一种约定叫天荒地老，有一种记忆叫刻骨铭心，有一种幸福叫天长地久，有一种拥有叫别无所求，有一种遥远叫天涯海角，有一种向往叫日月相守，有一种思念叫肝肠寸断的话，那么，就有一种回忆叫习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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