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祭 石榆传奇第十六章 商标

李三知道许占尧话即出口就不会再收回，便虚伪地说，什么多少，我本来就是打算帮忙的，既然是老同学说了，我就不再争斤拨两，就按你说的办。

李三的态度出乎许占尧的预料，也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预料，只想到如果不答应就此拜拜，他已经没有信心和这样的人合作。生活里经常会发生许多的意想不到，今天也是其一，但是皆大欢喜。

许占尧认为这皆大欢喜是暂时的，远没有到举杯相庆的时候。为民服装厂撤掉了为民商标，贴上了骆驼榆商标。这批服装一上架，就引起了顾客们的好奇，这些顾客都感到了一种突入其来的新鲜感，石榆已经成为石破天惊的新闻，要是将这个服装穿在身上……

顾客只要在你的商品面前停住了脚步，如果他被好感吸引住了，这时候需要往往会不知不觉地退到了次要的位子，掏票子是自然的事了。

骆驼榆商标正是起到了这样的作用，一时间为民服装厂的柜台前是人流如织。顾客在消费的时候还存在一种倾向，就是人们都习惯向人多的地方涌，即使是同样条件的商品，他们多以人多的购买为消费目标。

只在很短的时间内，为民服装厂就扭亏为盈，许占尧也对李三刮目相看了，不仅是对他待若上宾，而且是视为神人。

许占尧是个实惠人，对于李三这种妖精鬼怪似的人他从骨子里就瞧不起，但是现在却给自己帮了如此大的忙，他一时想不通，一有闲暇，脑子里就会荣廻着这件事情，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清李三究竟做对了什么！竟会取得天翻地覆的成功。实惠人有个十分宝贵的长处，思想不狭隘，别人的长处他尊重，自己的短处也要摒弃。

许占尧在心里终于有了较为清晰的概念，为民服装厂濒临倒闭，完全是因为自己这个厂长墨守成规的经营方式，而市场的变化日新月异，一切陈旧的东西必然会遭到淘汰，只有出新才能够跟得上时代的步伐，才会迎来发展。

李三的头脑灵活并不是坏事，是与非只在一念之差，把灵活的思想应用到光明正大的事业上，就是好事，就会出成就；反之应用到歪门邪道上去，就是坏事，就会栽跟头。李三使用了石榆商标，就是把新事物应用于商品而取得了显著效益的成功范例。

许占尧彻底扭转了对李三的看法，并聘请他为为民服装厂的副厂长，专门负责销售这一块。

李三每天都显得容光焕发了，他不但捞到了市场经济的第一桶金，也提高了自己的人生地位，走在街上腰板拔得溜直，与人说话也是底气十足。

李三做了副厂长，成了为民服装厂的第二股东，于是他向许占尧提出了新的想法，为民服装厂要乘东风，大发展。

许占尧听得云山雾罩，他觉得李三说话总是带着幻想的印记，每当这个时候许占尧都不说话，只是歪着头，微笑着看李三，等着他说下去。

李三很欣赏许厂长这时的表情，他故意扭过头去，面向窗子，让阳光直射在脸上，似乎在说真温暖，真惬意，许占尧的等待和温暖的阳光像和煦的春风，让李三一肚子的话犹如茂密的禾苗，已经被春风吹得碧绿碧绿的疯长起来。

李三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得意地说这乘东风就是乘着石榆商标效益这个东风不停步，大发展就是把小厂变大厂，变成股份公司。

许占尧觉着李三又在高谈阔论，心里说你就煽呼吧，纯粹是吃了两顿饱饭就找不到茅楼拉屎了，这我可不能听你的，成就来之不易，还是要巩固了经济效益再说。

李三犟不过许占尧，只好退避三舍。接下来为民服装厂却遭遇了一件尴尬事，让许占尧左右为难。

原来是为民服装厂接到了客户的退货单，理由是价格过高，没有销售利润的空间。

这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当初下订单的时候就是这个价格，许占尧心里明白，不用问一定是另有利益驱使。

怎么办？许占尧还是有主见的，他经过了一番深入的调查，果然得知是一家规模很大的服装公司，向这个客户提供了一大单服装，价格低于石榆服装，这就意味着这个公司的产品已经近乎微利，但是人家依仗着货物量大，总体核算还是有着大笔的盈利。

许占尧犯愁了，自己的小服装厂和人家大公司较量，那好比是侏儒战大汉，胜负已经分明，这是个大客户，它的退单就意味着下个季度职工们要放假待业了。

许占尧很心慌，服装厂好不容易盼到了春风徐来的局面，这样一来肯定又是严霜铺地呀！他想了很久，终于弄明白商场如战场的道理，弱者是无人迁就的。于是许占尧只好蔫蔫地退出了竞争，再一次采纳了李三的建议，筹借款项扩大服装厂的规模。

扩大服装厂谈何容易，为民服装厂本来就是个小厂，又濒临倒闭，资金短缺正是它的软肋，李三看到许占尧蔫头耷脑的样子，心说看你们这些暴发户当上厂长的时候，也是四季风光，真是春风为其拂面，鲜花为其点头，人前显贵赞扬声不绝于耳，而现在一遇波折，被人只不过是推了一把，就趴在地上不起来了，这是什么企业家呀！

其实许占尧这类的小厂长，根本就和企业家不挨边，只不过是一些人的赞美之词。在改革开放的形式下，先富起来的这批人中，大多数的人并不具备管理、经营经验，因此遇到波折后一蹶不振也是必然。

入局者迷，旁观者清，李三对此倒是认识颇深，他在仕途上栽了跟头，改革开放的形势令他连连扑地，但是这人脑子活，形势渐渐地令他清醒过来，投机钻营的那一套行不通了。人毕竟是要生活的，可贵的是他没有颓废下去，爬起身来，四处寻觅着活路。

人最神奇的就是头脑，只要头脑这部机器开动起来，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

李三的头脑灵活，可惜的是一开始他寻找的是制造财富的捷径，把资源投错了地方，触犯了法律，着着实实地再一次扑了街。

什么叫聪明人，聪明人就是栽了跟头后想明白再爬起来。李三正是在这些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看破了因由，寻找到了正确的途径。

李三给许占尧出了一个主意，他说商场既然如战场，那个大工厂就好比是正规军，大兵团，我们跟人家去硬碰硬，岂不是拿着鸡蛋撞碌碡，到头来还不是连锅碗瓢盆这些最起码的家当都赔进去吗？

大兵团的优势是阵地战，那我们就是游击队打游击好了。许占尧又是听得云里雾里一般，心说你没有钱就说没有钱的，商业圈里需要的是资本，没有钱怎么打游击呀！

可是李三并不认为没钱就是没资本，他说借贷也是资本，许占尧立刻说你说的轻巧，俗话说人敬有的，狗咬丑的，盈利的企业借贷人家上赶着，我们是小厂，又面临着停产，就不要说是别人，就是我们自己也没有信心去借贷。

李三说我们没有信心，并不是我们的产品不好，而是规模小，和大企业无法竞争，既然是借贷人家信不过我们，就找信得过我们的人合作，井里没水四下淘嘛。

许占尧听得糊涂，说四下淘是怎么个淘法，哪里能够淘到钱？

李三则说钱是没有地方淘去，但是可以把人淘来，和我们互利共赢，皆大欢喜的事情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他看到许占尧认真地听着，于是继续说下去。他说我们可以把制作服装放到各家各户去，然后再按照质量收购上来，这样就可以大幅度地扩大生产，如果有了这些生产的散户，也就有了和大工厂周旋的余地。

还没有等到李三说完，许占尧的心里就一下子豁亮起来，他决定把李三的鬼点子实验一下。

改革开放的初期应该说还是小农经济，这个时期的服装还都是自家缝制，所以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缝纫机，而且每个家庭主妇都会缝制衣服，于是李三就把广告一张又一张地在街上分发，家庭妇女们一听在家里就成了工人，都乐坏了，但是一看到发广告的是李三，又都失去了信心。

有的人甚至把广告撕了，几个人在一起私下里议论，说李三这个人哪会有什么好主意，这不就是个监外执行分子吗，要不是骗人能进去吗，如果信了他的话，到头来怕是工做了，领工资却不会有地方。

毕竟还是有人不甘心，正在走投无路，却得了旱苗遇甘霖一般的信息，便不忍心将那广告扔掉，获了救星一般地看到广告的最下方是为民服装厂，并且有场长许占尧的电话信息。

人们想不通李三和为民服装厂是什么关系，于是把电话打给了许占尧，许占尧一听觉得这李三主意虽好，大家对他的前科还是顾虑。于是就对打电话的人说，麻烦您给我宣传宣传，要是信得过我许占尧，信得过为民服装厂，谁愿意来做工，明天到厂里开个会，我给大家个信誉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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