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录 还珠卷 八、欢庆

归程路上，一路马嘶人笑，气氛比来时热烈得多，齐钰觉得没用多久，就到了小庙门口。

他跳下了车，深深呼吸一口林间新鲜的空气，抬头向上透过林叶空隙看了看蓝天一隅，顿觉天宽地阔、心情畅快。

无邪停稳车马，忽然随口念诵了一段咒语，他的声音就像山间的雾气岚光一般，轻微缥缈，恍若无质。其他三人都觉得有些诧异，一起回头看来。

但见方才几人乘坐的马车，在那咒语声声之下，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阵晃动之后，急剧变小，变成了一辆高不过脚面、长不盈尺的草车。车厢由松枝编制，车轮是两个松果，缰绳全部由草叶编成，而那驾辕的灰色骏马，赫然变成了两只灰色的蚂蚱。

那蚂蚱一恢复真身，马上扑簌着翅膀，飞入草丛中去了。

此等景象，齐钰看得瞠目结舌，手指点着那颓倒在地的小草车，一时说不出话来；薇儿眼中有异彩涌出，不过看到无邪那一脸的得意劲儿，旋即又隐了回去，哼了一声，率先迈步向庙内走去；法尘抚掌赞叹道：“仙长好道术，好神通！”

无邪一脸笑意，略作谦虚道：“些须小技而已，贵宗的芥子须弥之术，才真正是内有乾坤啊。不知法尘大师何时能让我们开开眼呢？”

法尘更是大笑，不置可否，向二人合十行礼后，做了个请入庙的动作。

几人谈笑着相偕回了古庙。

此番齐钰的身体很快被治好，几人都觉得很高兴，薇儿提议，做一顿好吃的以示庆祝，无邪和法尘欣然同意。此时日色已近正午，法尘说正好今日附近的一个庄子上有集市，现在赶去还能赶个末尾，置办一些好菜蔬回来。三人一致认定，这次聚餐的银子应该由小书生来付。

最终，拿到了二两银子的大和尚，迈开他的大长腿，兴高采烈地赶集买东西去了。

等待的时候，因为薇儿问了一句为什么今天一直有一股淡淡腥气萦绕鼻尖，勾动了小书生脆弱的神经，他发出干呕的声音，捂着脸小跑着离开了。

回到客房，打来清水，把自己泡入澡桶之中，齐钰一遍遍地用澡豆卖力地搓着身子，像是要把皮都搓掉一层一样。在他神经质般地举起双臂一遍遍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终于确信自己没有什么怪味以后，这才从桶中爬了出来。齐钰擦干身体，换了一套新衣服，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齐钰走出客房，瞬时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昨夜就没有吃饱，今日又折腾了小半日去看病，他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嗅着油脂味便来到了香积厨，一路也不知吞了多少口水。

刚一进香积厨，就见那法尘站在灶前，舞动着木铲上下翻飞，“唰唰”几下，一盘子笋片烩香菇就盛在了钵里。

无邪白衣飘飘，离油烟翻涌之灶台远远的，一幅君子远庖厨的样子。倒是薇儿双手端了两份菜肴走向斋堂。她看见齐钰过来，喊了一句快去帮忙端菜，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临了，白了一眼那个一直束手而立的闲人，显然对无邪大为不满。

齐钰端了一钵红烧豆腐，一钵菠薐菜，和无邪一起走出香积厨。

过不多时，法尘也端着两菜一汤，走了过来。四人分开坐定，举箸吃饭。

薇儿看着桌上六菜一汤，叹了口气，道：“唉，无鱼无肉，算什么庆祝？”

无邪面对满桌素菜，也是摇头，道：“实在是太素了些。”

大和尚立掌念佛：“阿弥陀佛，佛门清净地，罪过罪过。”

小书生倒是觉得无所谓，平日赶路，还不是有什么就吃什么。当他想到昨晚吃饭的遭遇时，决定不理任何事情，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才是最要紧的。

就在齐钰埋头大吃的时候，无邪向薇儿道：“小七，你一定带了百果酿，今天高兴，虽然没什么好吃食，喝两杯庆祝庆祝总是可以的吧。”

薇儿听了眼睛一亮，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哎呀，真笨，我怎么没想起来呢。”随后，她起身飞奔回房间，拿出了一个皮袋，走了回来。

小姑娘找了四个空碗分给众人，开始倒酒。

齐钰正准备将薇儿倒给自己的这杯果酒递给法尘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望向大和尚，道：“大师，你是否喝过酒？”

看样子，小书生怕法尘破了清规戒律。

法尘立掌闭目，紧念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师出家前是否喝过酒呢？”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齐钰见状由衷感慨，叹道：“大师果然是有道高僧，守心自持。只是小生不明白，出家前喝酒，不算什么罪过吧？”

念诵佛号的法尘忽然怒目竖眉，劈手夺过酒碗，喝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小僧都说了多少遍了，醉过，醉过，你到底听懂了不？”说罢，不看那呆愣愣的齐钰，一口气喝光碗中酒，将碗向前一递，大声道，“来，再满上！”

午后未时，天气越发炎热起来，日头毒辣，空气沉闷，每一丝风都变成了上天宝贵的赏赐，庄园之中，慢慢陷入了无声的状态。

秀儿抱着那只大雉鸡，坐在院中树荫下，头一点一点，就要睡着了。

今天秀儿救治了这只不知怎么受伤了的雉鸡以后，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爱心和温柔慢慢打动了这只野鸟，雉鸡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抵触，反而很喜欢待在她的身边，无论她走到哪里，这只鸡都耷拉着翅膀，一步一挪地跟在后面。秀儿见它可怜，只要手里没活，就会把它抱在怀里，随身带着。

长日漫漫，时间慢如龟爬。

就在秀儿又一次头垂得让自己惊醒过来，准备倒一杯凉茶喝精神一下的时候，小院外的石板路上传来一阵牛鸣，随之，一阵粗犷的俚曲如同破锣突然在远处炸响，惊得那只本来毛羽伏贴，看样子也是睡着了的雉鸡猛地仰起头来，左右观望。

秀儿叹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听到声音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是邻居张大叔，今天赶集买猪的手艺不错，在小酒馆喝醉了酒后，高兴地哼着山歌赶了牛车回来了。

果然，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辆老黄牛车慢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宽胖的张大叔甩着鞭子，哼着调已经跑到五里地外的山歌，醉眼惺忪地来到了近前。

就在秀儿摇头无语的时候，张大叔也正好歪脖看了过来。他咧嘴一乐，晃晃悠悠地勒住了牛车，身子斜倚了一下，先打了个酒嗝，然后对着秀儿摆了摆胖手，道：

“咦？这不是秀儿吗？你这是去谁家玩了？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回家啊？”

秀儿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看来，这个大胖子又喝多了。她大声对着张大叔道：“大叔，我就在自己家，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张胖子摇了摇头，道：“我……我才没喝多，你不要乱说。对、对了，你还给我留着这只野鸡呢啊？哈哈，给你二、二两银子，我今晚就炖它下酒了。”

秀儿不想理这个酒鬼，哼了一声，抱起雉鸡，转头向屋内走去。

晚饭时分，夏家一家三口聚在桌上吃饭。夏郎中见秀儿吃饭的时候也把雉鸡抱到了桌上，笑骂道：“你这丫头，对这只鸡也太宝贝了吧，还要抱它上饭桌吗？”

秀儿的娘也笑道：“老头子啊，你看这鸡，看起来还真是精神，养好了往外卖，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秀儿小嘴一努，哼道：“哼，你还别说，今天还有人出二两银子买我这只蝃蝀呢。可是我才不会卖。”

夏氏夫妇对视了一下，双双失笑。

夏郎中摇头道：“你这个名字起的……”话说一半，又不往下说了，转而问道，“是谁舍得出二两银子买你这只鸡啊？”

“那个胖邻居呗。”

“呦，那个爱财如命的胖子，还能舍得花这么多钱？哈哈，一定是今天他又喝多了吧。”

“嗯嗯，就是，醉到连自己家门都找不到了，嘻嘻。”

一家三口边吃边聊，其乐融融的时候，隔壁院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嘶鸣。那声音极其尖锐刺耳，在夜色里显得凄厉异常。

几个人听到这恼人的声音齐齐停筷，小秀儿叹道：“这都第几天了，最近张大叔家的猪，怎么天天叫得如此凄惨啊？”

秀儿父母听了听那此起彼伏的猪叫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清明踏青快乐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