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法途 二十三章 失控边缘

滨城的早晨，一轮清冷的朝阳照常升起，堪堪撕开蒙蒙的灰雾。

街道上车流不息，仍是一如既往的喧嚣，看起来还要像这样一直喧嚣下去，直到世界的末日。

政和路上一座棱角分明的大厦，在雾霾里若隐若现。

顶楼的会议室里，十来个人默然地坐着，神色凝重，不少人吞云吐雾，淡淡的轻烟在众人的头顶缭绕盘旋着、升腾着。

忽然，一个人从外面推开门，刚要进来，被扑面而来的烟火气呛了一下，就在门口顿了顿，才重新迈进屋里。这人大约二十多岁，中等微胖的身材，带着一副半框眼镜，浑身硬朗的制服也掩饰不住一股书卷气息，一看就是新晋的文职人员。

他迈进屋里，直接走向里面桌前一个面容沉静的中年男人。

郭局”，年轻人喊了一声，从手里的文件夹里抽出一页递了过去。这个中年人接过来，快速的扫视了一遍，然后把手里尚长的烟卷直接摁灭在烟灰缸里，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道：

“同志们，刚收到最新情报，形势很不乐观。应该说，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他说着，看桌子前的众人都注目过来，稍顿了一下，看到送文件的年轻人走到门外并把门带好，才低头重新看着文件念了起来。

“中央应急指挥中心最新通报，截止2048年11月25日凌晨5时30分，全国24日全天累计接收庚类警报3579起，出动警力4173次，处置4215起，抓捕目标6810个，各类人员伤亡193人，其中……”

通报并不长，郭局快速的念完，抬头看看周围，所有人听完，面上的神情都变得更加阴郁，屋里屋外，同样的雾锁烟笼。

“老郭，我觉得是启动群治计划的时候了，之前的猎人行动，暴露出很多不足，而且考虑到社会影响，活动的范围尽量的压缩，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说老其实也并不很老，起码他的头发还是很黑，只不过脸上、额头上的皱纹出卖了他的年龄，他的语速很快，说话时情绪饱满，富有激情。

“刘主任，群治计划还不到时候吧，起码目前我们还是要做好保密工作的，不然引起恐慌后果恐怕更严重。”

不等中间的郭局开口，他身边的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就用稍显严肃的语气反驳老头的意见。

老头刘主任听到胖子的话，神情显得有点激动，急切的说道：

“保密是对的，但是也要看情况，目前的事件影响的范围之广，恐怕早就超出了我们的保密范围，193个人啊，那就意味着193个家庭，对他们周围不知道多少的亲戚朋友又该怎么解释，而且3579起，有多少个目击者？谁能说的清……”

“工作难度肯定是巨大的，这我们很早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该坚持的原则，还是要坚持的，这是纪律问题，起码我们自己内部管控的好，没有发生泄密事件，至于外边的情况，有宣传部门管控好媒体就好了，只要不公开的传播，群众私下的小范围讨论不是什么大事”

胖子仍然很平静，用一种很官方的语气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周围的人。

“我们起码要告诉群众做好自身的防护，不能任由这么发展下去，起码我们要发出一定声音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

刘主任不甘示弱的说道。

“按照之前的惯例，保密对群众来说也是安全的保护方式，不然让别有用心的人一搅合，事情就乱套了，一点小事就能引起全国范围的抢盐，听了这种奇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胖子说着，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郭局听到胖子说完，又环视了下四周，稍等了下，看没有人继续发言，才慢慢的说道，语气虽然平和，但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老刘的出发点很好，这是一种很积极的态度，值得肯定。但是李组长说的对，保密工作是自上而下一直以来的重要要求，所以不能丝毫放松，要知道我们面临的形势很复杂，尤其是现在资讯发达，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受各种势力的支持，总是想着给我们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试图破坏当前良好的发展局面，这是我们要时刻警惕的！”

他稍稍停顿了下，接着说道：

“现在我们遇到的困难很多，但正因为这样，才应该坚持履行我们的责任，至于群治计划的启动，我觉得暂时还不到时候。目前来看，形势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的，而且我们还要看看其他地区的状况，听听中央的意见，再综合起来评判……下面我们再讨论一下今天的任务安排，老刘你继续盯好指挥中心，舆情这项任务，李组长还要再加强一些……”

今天的会议结束的要比往常早一些，刘主任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会议室。他还没有吃早饭，疲惫、饥饿和懊恼的气息，不断冲刷着他的神经，他一边走着，一边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揉了揉眉心，额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他叫刘建国，今年已经五十七岁了，几十年的军旅生涯，在他身上凝练磨出一股逼人的锐气。当年转业进入这个安全系统，也是基于对铁血情怀的留恋，毕竟这个系统最接近之前部队的生活。现在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又加入了这个应急小组，而且还主动请缨的拿下最繁累的活计，每天仍然是激情澎湃的，都快忘了自己的年龄。

可是身处前沿阵地的他，虽然隔着屏幕，在一定程度上，也更了解真实的形势。对于今天的会议他真是有点懊丧，这倒不是说他对形势失去了信心，而实际上，他也认同郭局所说的那样，形势目前还是可控的，但他内心还是坚持认为，可控并一定非要慢慢的控，为什么不能让更多的力量参与进来，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呢？

他老了，但并不糊涂，群众的眼睛从来都是雪亮的，这么多的事件，分布如此广的范围，参与人员如此之多，他怎么会认为群众是一无所知呢。是的，他也知道，群众的确容易被利用、被煽动，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应该给他们正确的引导，引领他们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事实上，没有人会觉得人们还是一无所知的，聪明如李博文组长更不会这么认为，这本身就是个笑话。不说可能存在的无数的目击者，但就说4173次行动，出动的警力就有多少人，这些人难道真的就会对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吗！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李博文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到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耍一耍自己的聪明。这些聪明人总是说着正确无比的话，做着似乎安全无比的决定，却从不肯冒一丝丝风险。这不是说他们的处境有多危险，事实上从人身安全的角度，包括自己，比大多数人要安全的多。当然聪明的人不至一个，聪明的人太多了，多到会议室的阴云到现在仍没从他的头顶散开。

“这帮滑头！”

他一边愤愤的想着，一边加快脚步走到指挥中心里去，丝毫没有等后边的人一起同行的意思。他快退休了，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当然了，事实的真相简直令人气馁，这些人更不需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来到指挥中心里，早餐已经送过来了，几个值班的年轻人正在轮换着吃饭，看到他过来，热情的招呼着。他也笑着走过去，迅速的吃了一些，真正的迅速，除了吃的稍少一些，速度并不比当年慢多少。其实他本不必这样快的，只是这种习惯早已烙印他的身上，很难改变，哪怕医生早已警告了他的胃病。

他吃完饭，点上一颗烟，慢慢踱到大屏幕前，看着其中一块，正显示着一处行动的情景。

镜头是从记录仪上实时传送过来的，行动的地方大约是个小镇，两边的建筑并不高。很快视角来到一家小院子里，几个人出现在画面里。

这些人看起来很普通，一个老头，还有两个年轻人，当然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安全人员，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很多不普通的地方。他的眼睛还不花，事实上还好使的很，那个老头尽管看起来就跟马路边下棋的老头没什么区别，也许本就是其中的一员，但他还是看出些苗头来。

这没法解释，不，是有很多长篇大论的理论可以解释的，只是他并不擅长这个，如果要他说，那就是作为一个老猎手敏锐的直觉。这并不是说那老头是个逃犯或者类似的家伙，他只是觉得那人身上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不过这暂时无关紧要，这次行动的目标明显不是这个，既然是庚类行动，当然不是对着人去的。

他很快就看到想要的东西，那是几头被称作“剑狼”的东西。这个命名的方式其实也很简单，这些家伙明显是犬科动物，当然要比普通的犬类凶猛多了，甚至比野生的狼也更要凶猛，但最醒目的是它们的獠牙，惨白的如同两把短剑。

这接近尺许的獠牙，明显超出了目前人们对生物界的认知，这也许是一种的物种，所以给了它们作了新的命名。它们的来历暂时还没有结论，目前的说法更倾向于生物的变异。

从这种角度来看，这个环境应急处置中心还真是挺切题的，虽然这个组织早已庞大的超乎最初的想象。当然背后深层的原因自然有中心的专家来烦恼，这不是他当前要考虑的问题，怎么处置才是令他烦恼的难题。

无可否认这些动物很凶猛，以往的处置案例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它们的体型庞大，比哈士奇要大一些，但是又不像常见的哈士奇那样笨拙，事实上，如果真要拿两者相比的话，那就是说哈士奇就像健美选手，而剑狼明显是更大一号的拳击手。

可如今出现在镜头中的几个原本凶残的家伙，早已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它们被并排的摆在地上，四周的地面上是蛛网状凝固的血迹。一共有三个，大概是死透了，等到镜头中的队员靠近些确认，不错，的确是死的不能在死了，尸体都已经发硬了。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也许形势还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一切仍在掌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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