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倾鸾 第45章：方知琴音

却说慕容倾鸾应邀至丞相府赏花的时候，恰好是刘郡夫人派苑黔到将军府传话，故而苑黔不巧地遇不到慕容倾鸾。一面是不敢耽搁刘郡夫人让她传达的话，一面又是遇不到慕容倾鸾的焦急——因为急着回宫伺候刘郡夫人。

从留在府中的侍女雨笙口中得知，慕容倾鸾也是午后刚去，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故而苑黔一下权衡，就将刘郡夫人让她传达的话跟雨笙一字不漏的说了，让雨笙在慕容倾鸾回府后代为告知。

慕容倾鸾回府时已是黄昏，回府后就直接去了郭玉儿的院子，陪郭玉儿用完晚膳后才回如云院去。倚在石榻上铺着的柔软的垫子上，慕容倾鸾显出了些许疲惫，下午时的应付，让她感到些许力不从心。

雨笙进了来，行礼道：“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这会子去沐浴吧。”

慕容倾鸾一向是没有让人侍奉她沐浴，然而雨笙今日却跟着进来，对她身上的伤痕再无一言。兑了香料的水中显出乳白色，使得水中的人儿美好的身子再无踪影，三千黑色青丝漂浮，一黑一白，尽是美好。

“小姐，小姐好像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叫奴婢们插手了，这侍奉沐浴的事情本就是奴婢们的责任，还请小姐不要再拒绝奴婢侍奉了。”雨笙说着，拿着白巾靠近慕容倾鸾。

慕容倾鸾靠着浴桶，闻言一言不发，任凭雨笙为她擦洗。

“今日下午，苑黔姑姑来过了，送来一盒青黛，是刘郡夫人特意让姑姑送来的。”雨笙一边动作一边说道。

室内烟雾袅袅，比屋外暖和多了。

“姑姑说，刘郡夫人有孕了。昨日太医诊脉，才知道刘郡夫人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雨笙说，抬眼去看慕容倾鸾的神色。美丽的人儿只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此外再无反应。雨笙抿了下唇，“姑姑还说，刘郡夫人问您什么时候要进宫。”

“进宫……”慕容倾鸾双唇轻动，“进宫便罢了，送些礼物进宫吧。夫人有了身孕，挑一些有福的东西进去吧。”

……

更深露重，外面明月如钩，明亮的月儿撒下银光，给世间万物披上一层忧愁。泛凉的湖被微风吹起波澜，荡起圈圈涟漪。披着了一件外衣，墨白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望着湖心的波澜，双眸微凝，不知道盯着那处想着什么。

披散的头发被风吹起……

不落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着一身深色衣裳的男子走近了，轻声唤着坐在石头上的墨白：“爷，外头凉了，不如进房去吧。”

墨白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轻动露出笑容，“无妨。”

男子叹了口气，“爷，您带回来的东西奴才给你放在书案上了。”

“我知道了，你且去休息吧。”墨白回头，继续看着湖心，湖心中一连薄月。

天色微亮，远处的山前一簇簇房屋如画，朱栏玉砌逐渐显现，一双明亮的眸子映着湖、映着朱栏玉砌、映着一排房屋、映着远处的山脉。墨白终于站起身了，按了按坐久发麻的双腿，看向东面火红的日出。沿着石子路走进书房，书房虽然简陋，却应有尽有。墨白走向书案，书案上换上了慕容倾鸾送来的文房四宝。

墨白取了一块墨，动作轻缓的在端砚上磨出墨汁来，骨节分明的手白皙如凝脂，端砚中研磨出的墨汁漆黑，这一黑一白着实让人移不开眼睛。墨白正襟危坐，面前宣纸已铺好，毛笔沾了墨汁，墨色的痕迹划过白色的宣纸。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此乃《贞观政要》中的字，公子飞龙走凤，写完“失”字，墨白忽然停下动作，他将墨笔搁下了，手却依旧搭在笔上未离开。

“以姑娘为知己，墨白方知琴音。”墨白的声音轻极了，也不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么。墨白的唇动了动，手指也随之轻颤，“方知琴音……”

墨白举起纸张，空中泛着墨香，墨白只觉得自己快要醉倒，忆起女子弹奏瑶琴时的模样，弯起唇，轻轻放下纸。

墨白一抬眼，对面的内室中央正摆着一架瑶琴，瑶琴上披着一张薄薄布缎。

正开的房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男子端着一个托盘，“爷，用膳了。”

墨白放下纸张，“进来吧。”

男子走进来，将食物放在桌上，“爷，您昨夜一夜未眠吧？奴才早起，在湖边看到您了。您的身子本不是硬朗，还是小心些好。”

墨白将纸张卷起，放进一个大小适宜的木筒里，吩咐道：“你今日寻了空，将这个送到将军府去，交给将军的嫡女。”

“是那位前段时间一曲名动京城的慕容大小姐吧？奴才遵旨。”男子笑嘻嘻地接过那个木筒，随即就装进衣袋里，“若是将军府的人问起这是谁送来的，奴才该怎样说？”

墨白坐在桌上，搅动碗里散发香味的肉粥，“自然是墨白……罢了，你交给他们房门就走吧，不必说是何人。”

“奴才省得了。”男子笑盈盈地退下了。

……

天微亮，慕容倾鸾方睁眼转头欲起，便看到放在枕边的木盒，木盒外精雕细琢着一朵盛开的梨花。慕容倾鸾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撑着双手坐了起来，不疾不徐地拿起木盒。

打开木盒，里边躺着的正是慕容倾鸾向弄影求的谖草，可以解忧的东西——忘情草。

慕容倾鸾唇边溢出一抹苦笑，半晌轻声说：“多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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