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特使 第三十二章 抠门

用一条不太坚实的桌子脚挖结实的墙壁确实是件需要耐心又枯燥的活，更何况他是摸黑干活的呢？他可不想那么快用完电筒的电，让自己那么快的处在完全黑暗中生活。他想，要是这样挖通那边，在这地下生活一两年或者几个月，出去还看得见东西吗？还适应得了外面的光线吗？

现在，想这些是多余的，干活吧，一点点的抠吧，总之不能急，有的是时间。尽管这时间很脆弱，随时会断掉没了未来。

不知干了多久，这才想起用水管里的水来浸泡墙壁让它松软些好干活也不至于产生灰尘污染环境。果然，被水弄湿了的墙壁抠起来容易些了，他又加快了动作，至于进度嘛，当他累得不想干时，发现进度相当于蚂蚁啃了一口大砖头。

他失望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身边的罐头打开便吃，实在饿了。

不行，得慢慢嚼，要讲究营养，要充分利用食物的每一点营养，维持体力，在食物消耗光之前把洞口开出来。此后，他细嚼慢咽，珍惜每点食物，吃完了还在罐头里用手指刮几遍之后冲水进去再喝，绝对不浪费半点粮食，要打一场艰苦的持久战。

此后，袁子科同志没日没夜的干活，除了休息吃喝拉撒。他慢慢摸索力量与食物的供求关系，慢慢掌握工程进度与余下食物的配比关系，刻苦钻研抠门技术，嗯，抠墙壁之门的技术，他在黑暗中摸索，在绝对黑暗中体验死亡临近的快感和恐惧心理，他在思念中逐个把见过的陌生人和熟人再到亲人和朋友梭了一遍又一遍，逐个发誓我出去了谁又该得到什么样的对待，谁对我真好真不该这样无心对待人家有机会必定回报。

爸爸妈妈你们辛苦了，你们让我早点找个老婆早点结婚生孩子是对的，这下如果我玩完了，你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你们连我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的都不知道，你们会一天又一天的盼望我回家，你们会向相关部门报告我失踪的，你们会因此加速衰老，活不到原来计划要活的那一天，在盼望我回来和盼望有孙儿可抱的日子中离开人世。

爸爸妈妈，那三个仙人问我幸福不幸福和你们在一起幸福吗，我当时没想到那么多，我总觉得自己有许多事要办，有许多大事要做，要把事情做好了让你们高兴，笑口常开，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抱着孙女孙子乐呵呵的在村里转悠显耀。

爸爸妈妈，那栋楼做到哪一步了？做好了第一层吗？我堂哥辛苦了，要代我多谢他。

唉，你们就我一个儿子，当时你们为什么不多生一个呢？把宝全押在我身上了，这下可好了，我没了，你们所有的指望也没了，记得要告诉所有人啊，能生尽量生，多生一个算一个，可以预防各种灾害发生。为家庭幸福作想，出去后我要多宣传多生孩子的好处，至少遇到地震还有另外的孩子啊，遇到洪灾还有另外的孩子啊。

爸爸妈妈，若是我能活着出去，我马上结婚，找一个健康聪明温柔美丽愿意多生孩子的女子结婚，生一大堆给你们抱，保证你们抱不过来，年年有得抱，当你们在村里转悠时，你们后面就会跟着一大帮孙儿，像母鸡带仔般热闹，保证整个县整个市整个省都羡慕我们家，不，全国都羡慕呢。

爸爸妈妈啊，当你们早早起床为我弄饭吃好让我走远路去上学时，我从来没有觉得幸福，当我考上大学你们在众人面前夸我时我从没感到幸福，当你们见到我回来开开心心向邻居显耀时，我从来没觉得幸福。

这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什么是幸福了，活着就是幸福，活在你们的目光你们的希望里就是幸福。

我一定要出去，不是为了爱情，不是为了外面那些强迫我的人，是为了幸福，一定要出去！

裂缝中的洞口似乎宽了不少，好像再大一点就可以伸进一个头了。然而，罐头越来越少了，最后十四罐。

第二条桌子腿磨没了。

此时，袁子科又站在走廊中了，这是他第四次站在走廊中，一是为了到那个被堵的门口呼救，二是寻找意外发现。那顶帽子还在，那把麻醉枪还在。倒下来的围墙后面是什么？当然是通道了，但通道还完整吗？有吃的吗？有工具挖洞吗？

袁子科无法得知，但没更多的精力也没工具去试探了，他要做的是继续抠墙壁。

他对天梯可以带自己离开这里还没有绝望，每天入睡前起床时休息时都会冥想天梯或者天路的出现，是的，它们轮番出现过，但都无法突破头顶上的屋顶。

抠吧，抠吧，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瘦了，瘦得洗澡时手摸到的都是突出的骨头。

巨大的体力消耗，营养供给严重不足的劳动，严重减损袁子科的正常体重，使他原来微微突起的肚腩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隐约的六块腹肌，他洗澡的时候摸到它们不禁稍感安慰。

每当他入睡时，他都希望梦到那两个仙女，至于那个男的？嗯，梦见也不错，虽然他说话难听，但现在不正是验证他说过的话吗？自己不是现在才体会到和父母之间点点滴滴的幸福吗？

他希望仙人们带自己离开这里。

为什么有了天梯而没有其他力量出现来帮助自己呢？为什么天梯无法突破屋顶呢？嗯，不是天梯无法突破，而是自己的冥想自己的意志无法把屋顶突破。

思想有多远，你就能走多远，他似乎在哪里看到这类话。这是真的吗？我想到火星，我能到吗？我想到月亮，我能去吗？我想到银河系中心，我去得了吗？这话是不是太鸡汤了？

也不全是，自己不是冥想天梯到哪里它几乎都能到哪里吗？尽管它伸向高空，那只是自己的能力到达不了，不是自己的思想无法延伸天梯。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天梯无法突破屋顶也就是自己的思想遇到了障碍。

我要突破你，屋顶。袁子科下了一次又一次决心，始终无法突破，但他始终没有气馁，一直在尝试。每次尝试又不少哪块肉，又没损失什么，只是累了，甚至灰心了，但这种尝试有着无比的优越性，那就是可持续尝试，无损害尝试。

有些事业之所以能够一次又一次的经受失败又能坚持下来只因为代价非常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当然，得费精力和时间。

第三条桌子腿磨没了。

罐头还剩下六个，袁子科的脑袋试探了几次，好像可以通过了，但他不敢造次，万一脑袋被墙壁夹在中间，进不得退不了，这不是极其愚蠢低级的错误吗？犯这样的错误死了也对不起自己的大脑啊。

他继续抠门，抠墙壁之门，抠生命延续的门。

最后，只剩下一听罐头了。

脑袋似乎可以伸过去了，肩膀是没问题的，裂缝可以让肩膀通过，只是这脑袋瓜啊，收缩不了的，这世界没什么缩骨功，要有也是缩身体其他部位的骨头，而且是关节作用，这颗脑袋关节没有，光光的骨头，收不了。

吃吧，把罐头吃下就有力气挖最后的墙壁了，抠，对不起，是抠，不是挖。

第四条桌子腿磨没了。

他去拆床铺了，反正这是最后一搏，没吃的了，还睡什么睡呢？

床铺的脚很不好用，幸好，洞口够宽，可以把床脚半抡起来敲击，天啊，早知道用床脚为什么还用桌子脚呢？

早不了，裂缝不够宽，床脚不好用，甚至用不上。

哇！天哪，床脚够猛，把墙壁打裂了一小块，掉在地上的声音像《命运》交响曲的某个有力的音符。

“大哥，你继续！”袁子科拧亮电筒，把脑袋小心的伸进这个日夜苦战的洞口，天哪，快别呼吸先，屏住气息，把脑袋伸进去，转一转，是的，你没错，你的脑袋完全可以在墙壁里转动。

袁子科收回脑袋，坐在地上快乐的吹了声口哨，然后，检查自己的设备：两只电筒，一只几乎没电了，但还可以用，这都由于自己长期坚持不频繁使用电筒的成果啊，另一只几乎没用，它的亮度满当当的。那去麻醉枪，也要，那顶帽子就别碰了，也许戴这帽子的家伙在哪个位置出了事呢，没准被什么大石头砸中了哪里。

肚子很饿了，口也很渴了，小小的忍耐一下，然后哥们就过去。

他先递过麻醉抢，然后是那只电力充沛的电筒，再后是自己和那只还有少量电的电筒。

衣服脱下来，长裤脱下来，塞过去，只穿一条内裤到达光明的，有吃有喝的彼岸，你得唱首胜利的歌：

卡门序曲。

嗯，唱不了，哼得了，当当当得得得拉拉

跑调不要紧，只要过得去。

亲爱的袁子科同志克服身体被墙壁残渣磨损的痛苦，把自己挪到那边，有吃有喝的那边。

现在，已经不是那边，而是这边。

袁子科哈哈大笑，站起来，来到货架边，连选都懒得选，随手端起一听饮料，打开，仰头，来个庄严的仪式：

喝！

“请问，是袁子科先生吗？”

货架的那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不，传来一群人的声音。无数盏灯光在晃动。

救援的人来到了。

“你妈的，我是你老爹，别来打扰我吃喝！快给我找来个好女人，我要在这里成家生儿，一辈子在这里。”袁子科泪水哗哗的流，早不来，等哥哥出来了你们才来，拍电影啊？他让饮料细细的流进嘴里，又从嘴里细细的流进喉咙里，让甘甜的液体慢慢的滋润自己的心田，让喜悦隐藏在无声里。

一大群人来到，一个担架摆在上。他们都是专业的救援人员，所有的照明设备关上，只留一台保持相对微弱的光线照着这里。

人们突然静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神奇的人，他一个人在地下，与黑暗与孤独与饥渴相处了整整三十一天！

是条狗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会被逼成疯狗啊，何况是一个人呢？

袁子科静静喝完了饮料，小声说句，“走吧，这里不安全。”便软软的往下倒，有两个人及时扶住了他，让他躺在担架上。

他的眼睛被盖住，目的是保护他那双长期与世隔绝与光无缘的眼睛，担架被平稳而快速的抬走。

他还有一盏电筒没用呢。

“我的麻醉枪呢？我要射倒你们，所有人。”人们听到他梦呓般的呢喃。

他似睡非睡，迷迷糊糊，这种感觉很甜蜜，被人抬着，什么也不用做，不用考虑，不用安排。他连一根手指似乎都无力动弹。

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他似乎听到有人低声呼唤：

“总统先生。“

他无法无力无心有更多的反应，便被抬上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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