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个下雨天 三十一、生日快乐

陈小瑜一脸委屈地看着程宴，想要得到她的回答。但是程宴不属于那一类能够轻松倾吐心声的人，那些陈年累月的故事像豌豆的藤蔓一样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没日没夜地生长。讲完整个故事需要太久了，那些晦涩的心思要重新在阳光底下暴晒，她不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是否能感同身受，有没有耐心听她絮絮叨叨地把故事讲完。

所以在很多时候，她选择一个人把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囫囵地吞咽下去，尽力让自己成为一个不麻烦的人。实际上没有人能真正地相互理解，人们称之为珍贵的，不过是那一份渴望相互理解的心情罢了。现在有人抱怨她什么都不讲，她开始愿意成为一个倾诉者，放心地说很多话，流很多眼泪——或许这就是朋友存在的意义。

程宴放下手里的泡面盒之后走到陈小瑜面前轻轻地抱了她一下。陈小瑜一脸嫌弃地推开她:“喂，你别腻腻歪歪的。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性取向有问题呢。”

程宴和陈小瑜吃完午饭之后就准备回宿舍了，走在路上的时候陈小瑜像是突然被什么灵光击中一般，她走到宿舍楼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双手捧着程宴的脸:“你说庄诚允住在你家里？”程宴呆呆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陈小瑜站在宿舍楼之前跳了起来，她高兴地抓着程宴的双臂摇了几下:“那以后我可以去你家里玩吗？”

程宴完全知道陈小瑜动的什么心思。

“看你表现吧。”

陈小瑜从后面快步跟了上来，缠着程宴一路到了1305宿舍。陈小瑜一方面很开心，以后周末的时候她或许能见到庄诚允了，不开心的是庄诚允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同时她也为庄诚允感到心疼。

周四一早，方岚就接到了学校的紧急通知，省里教育局的领导要来一中进行一次重点考察。整个学校立刻开启了一级战斗状态——这对于整个一中来说既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重要的考验。教导主任每天课间都要去几个重点班里视察，将所有可能“有损”一中形象的因素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方岚在早自习的时候也十分严肃地开了班会，如果这次表现好的话，一班就能得到这个月的流动红旗，方岚也能在月底评上奖。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方岚绝对不会让机会在自己手里白白溜走。听说方岚还向教导主任提议，选两名优秀学生和省里领导一起参观校园，让他们在陪同游览的时候对学校历史和各个建筑进行解说。因为这个“好点子”是方岚提出来的，又加上一班各个都是精心选出的优等生，因此这两个名额自然地落到了一班。

“成澈和庄诚允负责这件事吧，这代表了咱们学校，是一种荣誉。”方岚一直都很看好成澈，也想把这次机会留给她。毕竟成澈之前不是自己班的同学，这也算是拉近师生关系的一个机会。至于庄诚允，如果要选一个男生的话，这个名额只会稳稳地落在他身上。成澈听到方岚对自己说的话点了点头，是松果落地一般的自然。她并不是那种喜欢表现自己的人，这种活动她其实是不在意的，但是她也绝对不会对方岚的好意置之不理。反正是无所谓的事情，就不要让方岚不高兴了。

而另外一个男生是谁并不重要，可如果这个人是庄诚允的话，总好过其他男生。

庄诚允接收到方岚的“命令”，沉默着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其他人也对此毫无异议，如果班里有这样的两个人存在，大家就会产生一定的惯性。无论什么好事，只要有了固定匹配到的两个人，其他人就无需操心，自然也少了一点竞争的乐趣。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知道每次考第一名的都是谁，你最高的目标就直接放在了第二名。庄诚允和成澈就是给人这样惯性的存在。

陈梓恒始终低着头整理笔记，对方岚说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谁去做什么演说什么的他也根本不关心。陈梓恒的远大理想在自己心里慢慢膨胀，这些方岚给的小恩小惠他都不放在心上。陈梓恒进入一班之后变得更加认真，在强者群体之中更能激发他的斗志。

至于程宴在他心中的位置，只不过让他感受过青春期恋爱的幻灭罢了，一切都是虚妄。他没有什么能依靠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还喜欢程宴吗？还是仅仅只是出于不甘心。陈梓恒自己也并不清楚。

庄诚允和成澈一边要准备这个讲解，一边还要准备几天之后的月考。他们只能空出中午的时间一起去学校各个地方进行讲解的排练。中午陈小瑜来找程宴吃饭的时候庄诚允和成澈还没走，陈小瑜站在一班门口，看到成澈站在庄诚允的桌子前等着他。陈小瑜故意站在显眼的位置，还提高了音量和程宴说话。

“程宴，中午要一起去吃饭吗？你想吃什么啊？”

陈小瑜不由自主地偷偷看向庄诚允。学校的广播站开始咿咿呀呀地传出广播同学甜美的声音，广播完生日祝福和短篇文章之后就开始循环音乐了。是陈奕迅的《不要说话》

愿意/用一支黑色的铅笔

画一出沉默舞台剧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愿意/在角落唱沙哑的歌

再大声也都是给你

爱是用心吗/不要说话

……

“陈小瑜。”庄诚允背上书包，走出一班门口的时候叫了一下陈小瑜的名字。

“嗯？”陈小瑜歪着头问到。

庄诚允像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陈小瑜，他右手的手掌弯出好看的弧度，然后靠近陈小瑜的耳朵。

“没事，就想叫你的名字。”

陈小瑜立刻羞红了脸。

“我去完成方岚安排的任务了。”庄诚允走的时候跟陈小瑜挥了挥手。程宴抓着陈小瑜的胳膊拽着她往外走。

“行了行了，别一副花痴相了。不过他刚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秘密。”

程宴看着陈小瑜陷入甜蜜的样子实际上是很开心的，偏偏要和她斗嘴

“我还不想听呢。”

到了宿舍之后程宴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楚落发给自己的消息。她突然想起来楚落快要过生日了，就在下个周末。记得初三那次楚落生日的时候，程宴一直等到教室里所有人都走光了，才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纸盒子装的小蛋糕给楚落。可是她递给楚落的时候，蛋糕上的奶油图案都花了。

程宴看着被挤压地变形的小蛋糕，有些泄气。

“对不起，我搞砸了。”

楚落却兴冲冲地接了过去，拿起那个可爱的小勺子迅速把蛋糕吃光了。

“瞎说什么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程宴记得那个中午老师去查教室的时候，楚落突然揽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躲到了课桌下面。那个逼仄的狭小空间，是程宴最靠近楚落的地方。

“楚落，生日快乐”程宴躲在那张课桌下面，悄悄地对楚落说。

那已经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程宴再也不会做出把蛋糕放在书包里这种蠢事了。但是她很怀念，那个放学后的中午以及那张斑驳的小小的课桌。

“你有什么想要去玩的地方吗？”

“想去游乐场，你不是想坐海盗船吗。”

“好。”

程宴和楚落约在了周六，但是程宴还没有想好要送什么生日礼物给楚落，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陪他一起出去玩。无论如何，这次要好好准备一下，过了这个生日，楚落就十七岁了，距离那个他们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十七岁，他们果然又重新遇见。村上春树说过，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游乐场旁边有一家精品店，楚落非要带着程宴进那家店看看。

“喂，男生怎么会有喜欢那种地方的呀。都是女生才会喜欢去的。”

“你不是女生吗？为什么不喜欢去。”

楚落开始使用“撒娇”这种百年才用一次的手段：“去看看嘛，你看他们戴的小帽子多可爱啊。而且今天我过生日，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被满足吗？”

程宴看见从精品店里走出来的一对情侣，头上分别带着布琅熊和可妮兔的发圈。程宴感觉到有些难为情，楚落总是有那种一次又一次让自己误解他意思的能力。进到店里之后楚落表现出对一切事物都很新奇的样子。

“你之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吗？”

“没有啊，我跟谁一起来啊。”

程宴决定不要再问下去了。楚落拿起一个带着小黄鸭的发圈戴到程宴的头上。

“还蛮可爱的，比平时还要可爱一百倍。”

程宴转过脸去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是有点可爱，她笑了一下，两颊泫出两个梨涡。

“看这里。”

程宴刚转过头去就听到楚落的手机发出“咔擦”的声响。两个人瞬间被定格在同一张相片之中，楚落还做了一个十足搞怪的表情。程宴的大脑里却隐约出现了一阵不为人知的轰鸣声。她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她不想要这种似有如无的期待，这对于她来说比毫无希望还要煎熬。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明明想好的以朋友的身份对待彼此，却总是被对方激起心中的波澜。她准备今天就跟楚落摊牌，希望他从此以后可以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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