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猎人 第二十九章 抛弃最后的人性

没人能够预料曾经惜别的珍重之人再次见面的时候竟然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态势。

一众大臣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震飞出去，生死不知。而在攻击正中央的克里斯吐出了一口鲜血，被击退数步。他的左肩插着血矛，眼睛却冷冷地望着面前熟悉之人。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克里斯问。

“克里斯，你真的变了。从前的你是不会问这样冷漠的问题。你会给我一个拥抱，那才是我一直期待的。”

“我不想看见你，离开这里，莉莉丝。”

“这可不行。我可无法容忍克里斯的身体里侵占着恶魔的灵魂。”

“我就是克里斯！”

“你当然不是！至少，某种程度上不是！”莉莉丝脚轻轻一点，长矛上再次传来巨大的力量，整支长矛又嵌入克里斯的身体好几寸。鲜血飙飞。

克里斯面色不变，就像他并没有体会到任何疼痛一样。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你只是一个外人！”克里斯右手抓住血矛，一用力，整支长矛破碎成星星点点的红色粉末，然后飘落不见。莉莉丝一个优雅地后空翻，正当要落地之时，背后传来了巨大的危机感。

“不知你是从哪里来的死丫头，但是来打搅王的伟业，实在不可饶恕！”三道凌厉的爪风发出了“咻咻咻”的破空声，莉莉丝靠着身体极其的柔韧性弯腰成额头贴着膝盖的姿势才勉强躲过，而爪风所到之处，无论是树木还是墙壁，都出现了三道整齐光滑的巨大切口。莱娅四肢着地，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莉莉丝。

一瞬间，场面变成了一对二的局势，或许更加糟糕……

就在莉莉丝展开攻击之时，数万大军感觉到了王受到的威胁，瞬间齐刷刷地转身。莉莉丝面对莱娅与克里斯，背后则是上万大军的压迫力！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见面。”莉莉丝向后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士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前进，眼睛散发出骇人的红光。

再看克里斯。克里斯刚才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他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副模样。他的右手完全变为了漆黑的恶魔的利爪，利爪上握着沉重的、漆黑的大剑，可以轻松地切开墙壁和人类的血肉之躯。他就是用这幅模样救过莉莉丝。现在，却要用这幅模样伤害她。

莉莉丝闭上了眼睛，眼睛中有泪光打转，但她还不准备让泪水完全滴落下来。还不到那个时候。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这里！”克里斯像野兽一般低吼。

莉莉丝摇头：“克里斯啊，克里斯，这幅模样绝对不是你的本来面目。我知道你真实的模样，那模样，即便怀着强烈的杀意，你的意志依然可以抵挡。你是如此的善良正直，你的灵魂如此刚毅不屈。最后的解药，你口含着吐给了我，自己却带着濒死的身躯不顾生死去拯救朋友——那才是你，克里斯。现在，你看看，这些士兵，就和当初在伊利亚特的漆黑骑士一样，残酷、冰冷、无情，他们是杀戮的机器，而你，克里斯，成为了杀戮机器的开关。你变成了他们的头颅！”莉莉丝身上的黑色哥特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出额头的一对血红色的恶魔之角以及背后舒展开的血红之翼，简直与当初的塞拉斯一般无二，只不过少了几分沉重的黑暗，“他们的剑将会荼毒整个大陆，这本身就是一场阴谋！我会全力阻止你，克里斯，即便付出我的生命！”

“进攻！”克里斯发令。

他扛着大剑，一跃而起，力量之强大，竟让坚硬的花岗石地面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莱娅陪伴他左右，以更加迅捷的速度，发出突袭。大地开始颤抖，黑色战士们化身洪流，他们的脚步踏碎了大地，背着的大剑挡住了阳光。他们变成了黑色的风暴，席卷向腾空而起的莉莉丝。

“不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传来来薇薇安的呼喊，但是在巨大的浪潮中，这点儿声音瞬间被淹没。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现了错误？

所有的攻击都聚集到莉莉丝身上，无尽的、比潮水更加猛烈且源源不断的斩击，击打在血色的护盾上。莉莉丝高昂着头颅，面色无畏。但是，这并不能改变护盾正在破碎的事实。她没有动手攻击，她的双手在颤抖。她看着克里斯，眼中充盈着悲伤。

克里斯挥动大剑，在空中旋转，然后毫不留情重重地砍在莉莉丝的护盾上。那一瞬间，莉莉丝看到了克里斯眼中的些许挣扎。

莉莉丝的护盾破碎了，她从高空猛地中坠落，但是攻击没有停止。

无数的黑色大剑劈砍在她柔弱的身上，数把剑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将她钉在地面上。

最猛烈的一击是莱娅发出的，她锐利的双爪甚至将好几个黑色的士兵撕成碎片，然后直接斩落莉莉丝的腰间。只有鲜血飞溅，被钉在地面无法动弹的莉莉丝，她的翅膀被完全撕碎，接着是四肢，接着是躯干……头颅之下的所有地方都被撕碎。莉莉丝睁大了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她的嘴角流出鲜血，呆呆地看着克里斯走到了她的面前。

克里斯问：“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因为……我深爱着你。告诉我，你爱我吗？”莉莉丝眼中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

这时，薇薇安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到克里斯面前，跪倒在地上：“克里斯，你到底做了什么……天啊！呜呜呜……”她如此悲伤地哭泣，为了被残忍“杀害”的莉莉丝。

克里斯眼神躲避着莉莉丝的眼神，目光却放在了薇薇安身上。

“我不知道，这是属于我的决定。”

莉莉丝抬头看着天空——雨过天晴，太阳好像在露出笑脸。

“是吗，是吗……唉，果然如此……”莉莉丝长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莱娅一声轻哼：“愚蠢的女人！”她的手提着莉莉丝的头颅，将她抛向了天空，随手一道爪风就要将莉莉丝的头颅切碎。但莉莉丝的鲜血在空中划开一道优美弧线，没有人会注意到，其间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泪光——属于莉莉丝这个“人类”的最后一丝泪光。

在伊利亚特时，莉莉丝打破了被钉死的命运，从虚无中逃脱。那个时候，她就不再是单纯的莉莉丝，她是自己。当她决心踏上旅途的那一刻，她又不仅仅是自己，她是超越者。现在她斩断一切人世的留恋，放弃了自己最后的人类身份。她不不仅仅是超越者，她是……

“任务不变，所有人，即刻前往战场！”克里斯命令道。

然而，没有人动弹，因为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莱娅惊叫道。

一阵悠扬的笛声直上九霄，不知怎的，天空逐渐变暗。莱娅野兽的本能让她感到了强烈的恐惧。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比见到天敌更加恐怖，那是火焰映照在野兽面前时的场景！

那被抛向天空的头颅化作了鲜红的玫瑰花瓣，飘散成美丽的花瓣雨。被砍成肉酱的躯体已经消失不见。

所有人都在仰望宫殿的最顶端，在那里，血之女王张开了巨大的双翼。阳光被完全挡住。她的阴影逐渐笼罩了整座城市。

斯蒂芬帝国的所有百姓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血之蚀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