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月流年（１） 章節四、蕭然花

適逢大陸秋季，正值黃花鎮最熱鬧的時節，雖然這座城鎮平時就是熱鬧非凡，但在秋季為了慶祝農作物豐收，因此黃花鎮的人民便會舉辦豐收祭來舉家喝采，豐收祭當天除了有當時令的鮮蔬水果之外，還會有許多沒看過的雜技表演，感謝上天賜予的恩澤，另祝禱下一年的季節也如今年一般風調雨順、闔家安樂。

距離豐收祭的日子還有兩天，黃花鎮的街道便充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除了準備豐收祭的事項之外，還有不少旅客為了欣賞兩日後的祭典而來到這裡，一時之間客棧都擠滿了人，千里迢迢來到黃花鎮的孫夏兒等人光是尋找還有空房的客棧就花了一番心力，結果仍是徒勞無功。

不過他們並不急著找歇腳的地方，畢竟這裡還有很多他們沒看過的事物，要是錯過就太可惜了，因此在停好馬車後孫夏兒便下了車，改以步行的方式行走在街道上。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便駐足停留，若是中意的話便會直接買了下來，靈仙門的財力雄厚、背景夠硬，因此也能負擔孫夏兒這次採購物品的價錢，但也不是讓她隨意揮霍，她會有自己的底線，若是物品真的太貴她也會捨不得買下來。

郁瑾和言燼去找可以歇腳的客棧，而楊天帆則就跟著孫夏兒和梔子一起去逛街，男子一開始便是因為孫夏兒有趣才跟著對方的，因此也就跟著他們同行，而因為有梔子的陪伴郁瑾他們才放心讓楊天帆去接近孫夏兒，不然他們可不會讓他們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呢！

行走在江湖上也看過了不少小販賣東西的方式，不外乎就是在欺騙消費者，楊天帆本來以為孫夏兒也是個容易被騙的小姑娘，然而在看到她購物的方式過後竟讓這名看過無數江湖事的年輕男子大開眼界，少女除了殺價方式一流，而且眼光也還算不錯，再加上她原本就可愛的臉龐，不少攤販就這樣被她的容貌給騙去，以折價的方式賣給她東西，這讓楊天帆露出了讚嘆的眼神，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饒富趣味的弧度。

明明就沒有像他們一樣在江湖間穿梭得來去自如，然而竟對世間紅塵規矩瞭如指掌，看來這個小姑娘並沒有表面上來的單純。其實只是楊天帆高估了她，孫夏兒會知道怎麼買東西全是因為梔子向來購買商品的經驗分享給了主子聽而已，而孫夏兒雖然對武功興趣缺缺，但對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卻是興趣滿滿，一學之下反而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都給她學會了。

一邊吃著不知道從哪個攤販折價買來的糖葫蘆，孫夏兒等人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穿梭在人群之中已經一個時辰了，然而少女卻還是不喊累的繼續逛下去，讓楊天帆充分感受到女孩子購物的可怕，他也跟著對方一起走了一個時辰的路，雖然不是很長一段時間但連續走了這麼長的路他也是會累啊！不愧是黃花鎮，就連一條街道走了半個時辰還看不到盡頭，一路上各種形形色色的攤位都有，甚至連一些表演都開始了，加長了眾人駐足停留的時間，也增加不少孫夏兒買的東西。

走著走著，眾人來到了一間專門販賣鮮花的小舖，店內還有一名客人在跟老闆談天，因此孫夏兒也就只是欣賞著這些五花十色的花朵，一邊踩著輕巧的步伐經過，在這同時少女卻意外的瞥見了位於鮮花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正放著一個看起來相當樸素的盆栽，然而盆栽內的花朵卻是在大陸中極為少見的蕭然花，蕭然花的外表雖沒有牡丹般艷麗，也沒有桂花般的香氣，然而卻有一種凌霄般小巧可愛的氣質，也有蓮花那樣清麗脫俗的美感，不知為何能鑑別花朵品質好壞與稀有度的花店老闆會把這麼珍貴的花擺在店裡的小角落，而不拿出來販售，這讓孫夏兒相當的好奇，也就停下了步伐走進了店內。

其實少女能鑑別出這盆裡的花朵是蕭然花也不在意料之外，先前提過靈仙門的財力雄厚，而妝點門面的裝飾自然也就不會差到哪裡去，孫夏兒早已看過各種形形色色的稀有花朵出現在自家門裡了，因此能看出那是蕭然花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事了。

見到有客人上門，老闆便先跟剛才還在聊天說話的男子擺了擺手，接著換上營業式笑容跟孫夏兒說道：「姑娘你好，隨意看看，喜歡就告訴我。」

「嗯......我想要看看那個放在角落的盆栽。」直接忽略了老闆的招呼，孫夏兒抬手指了指角落的蕭然花，不說還好，一說立即讓老闆的瞳孔瞬間收縮如針！不過以他在商場經營多年的經驗不允許自己露出如此驚慌的神情，因此他的表情只是剎那一般便消逝而去，重新組成了原本和藹可親的模樣，遵照孫夏兒的指示把盆栽拿到了少女的面前讓對方仔細欣賞。

這間花店會有蕭然花的緣由是因某個不知身分背景的中年婦女賣給花坊的，識貨的花坊老闆一眼就看出這是極為珍貴稀有的花種便花下大筆銀子購買了下來，然而每個花錢買這盆花走的客人不知為何過了數天之後便會將花退了回來，說是因為這盆花會招來不祥，久而久之漸漸地沒人再欣賞這珍貴稀有的花種，老闆無奈之下只好把花移到角落，當作鎮店之寶。

「看這顏色和花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蕭然花吧？為什麼這麼稀有的花朵不放在顯眼的地方，而是放在角落呢？」孫夏兒伸出手來轉了轉花盆，接著俯下身來仔細地欣賞著對方清麗的模樣，不經意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姑娘不錯的眼光。」老闆雖然抱持著孫夏兒會買下這盆花的希望，但同時也不指望對方數天之後還會繼續把花留在府裡，無數個客人給他的經驗告訴這名老闆這盆蕭然花帶著不祥之氣，所幸這間花店的老闆還算有良心，因此也就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給孫夏兒娓娓道來。

聞言，孫夏兒並沒有因為伸手觸碰了這不祥的花朵而感到驚懼，反而更加地欣賞了對方，因此說道：「我看這花美的讓我覺得就算其他美女站在這兒都顯得黯然失色，怎麼會不祥呢？」

「我也不清楚啊......我看姑娘喜歡就帶走吧？我可以以折價的方式賣給妳，就希望妳是最後一個買走它的人客了。」老闆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然後說出了孫夏兒最想聽到的話語，果不其然，一聽到「折價」兩個字少女的眼睛便瞬間充滿了精神，然後喚了一聲身旁的梔子付錢，接著喜孜孜地抱著花盆正要離去，一旁的楊天帆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孫夏兒先留步，令少女有些不解，茫然地看著對方。

沒想到楊天帆卻露出了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後對孫夏兒說道：「我看妳這樣倒是像剛從田裡摘菜回來的村姑。」

「什麼村姑！我可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孫夏兒褪去了茫然的神色，轉而鼓起了腮幫子露出「討厭你」的表情，雖然少女看上去不像是在生氣，粉嫩粉嫩的臉頰反而還有些可愛，令楊天帆稍微的愣了一下，但還是回復到了剛才的模樣，繼續說道：「妳知道要怎麼讓妳看起來像個姑娘嗎？」

「要怎麼做？」孫夏兒再度露出了疑問的表情，呆呆地看著男子，後者則是伸手把蕭然花的花體整個摘了下來，然後輕輕地、溫柔地插在了對方的頭髮上。

「這樣就行了。」在做完動作之後，楊天帆還噗哧的笑了一聲，用著看起來像是在看玩物的眼神盯著孫夏兒，道：「妳看，這樣多可愛啊！」

語畢，孫夏兒的臉瞬間漲紅，低下頭來不敢正視對方，一看到少女做出這個動作，不知為何楊天帆的心竟然露跳了一拍，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害羞，男子抬起手來胡亂的揉了揉對方的頭髮，然後漫不經心地說道：「跟妳鬧玩笑的，還當真？」

「你、你調戲我！」一聽到男子的話語，孫夏兒的臉又紅了幾分，但這次是生氣的成分居多，一旁的梔子看楊天帆的表情瞬間從「風流男子」轉成「大變態」，走上前了幾步並將孫夏兒護在身後，然後從腰間掏出了武器指著楊天帆的脖頸，彷彿下一秒便會將對方的喉嚨割破。

看到人都拿武器出來了，楊天帆不怕死地說道：「梔子姑娘可要當心，別讓其他的男人調戲妳家的姑娘啊！」

「第一個就要當心你。」梔子露出了她平時就有的冰冷眼神，只是這次還增添了幾分殺氣，但她看得出楊天帆雖然在捉弄孫夏兒，但眼神中卻沒有帶著惡意，因此也就只是警告了對方一下，然後便將匕首收回腰間，並瞪了他一眼。

嘴巴上雖說對方調戲自己，但孫夏兒並沒有將蕭然花從自己的頭上摘下來，反而低下頭來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摸了一下頭上的花朵，接著露出了欣喜的微笑，但站在他人的角度來看，少女的反應就只是像個傻子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傻笑。

「還呆在這兒做什麼？妳的好兄長已經過來找妳囉？」露出有些漫不經心的微笑，楊天帆朝孫夏兒和梔子招了招手，然後逕自走向遠遠從街道的末端走過來的郁瑾和言燼，不再理會身後的兩名少女。

在眾人會合過後，郁瑾表示仍然找不到可以歇腳的地方，看孫夏兒要不要繼續趕路看看下一個城鎮有沒有客棧，但再過一個時辰便要進入夜晚，若是現在開始趕路的話可能要到午夜才能抵達城鎮，不然就是挨家挨戶去乞求他人能否借宿一晚，但這樣就不能參加兩日後的豐收祭，實在有點可惜。

已經將花盆歸還給花店老闆的孫夏兒低頭思考了一番，接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亮了起來，然後拉扯了郁瑾的衣袖，興致勃勃地說道：「郁瑾大哥，這裡是黃花鎮對吧？」

「是啊，夏兒想到了什麼好法子了嗎？」看的出來少女興奮的原因，郁瑾並沒有因對方拉扯自己的袖擺而感到生氣，反而露出了溫柔的微笑摸了摸她的頭髮。

孫夏兒繼續說道：「你們應該還記得江梨吧？那個小時候把我送回家的江梨啊！他的家剛好就是在這裡啊！我們可以去拜託他。」提到江梨，郁瑾和言燼的眼眸也亮了起來。

說起來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當時孫夏兒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只知道玩的七歲小女孩，某天偷偷溜出靈仙門跑到了靈仙鎮去玩兒，卻不曉得回家的路該怎麼走，那個時候就是出遠門拜訪友人的江氏前任當家......的兒子江梨將她送回去的，兩人也因此結交成了朋友，江梨還說，往後若有困難隨時可以找他幫忙，那麼現在就是他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收拾好了行李眾人騎馬的騎馬、坐馬車的坐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行駛在黃花鎮的大街上，不出數十分鐘便來到了江氏的宅邸，看到馬車上的家徽看守大門的守衛便知道靈仙門的人來了，趕緊進去通報現任當家江雲，在獲得許可後孫夏兒一行人便順利的進入了江氏的府裡，一知道這些人是來借宿的，拜江梨的關係所賜江雲立即安排各位至最舒適的客房休息，終於將所有行囊安置好過後，孫夏兒表示想見見許久未見的故人，但江雲卻表示江梨受到父親的委託有任務在身，因此目前不在府裡，這讓少女有些失落，只好默默地回到房間。

江氏一家雖然是管理著黃花鎮的名門大族，卻也是因武而起，因此許多弟子此時此刻也在練武場繼續修行，並不受時間關係的影響，而言燼在看到了這些弟子練習的模樣也正想來伸展一下筋骨，因此也就加入了他們的行列，至於郁瑾則是閒的在庭院來回走動，一邊欣賞著不同於靈仙門的景緻，一邊掏出自己的摺扇搧了起來，整體看上去還滿詩情畫意的。

吃完晚飯後，孫夏兒回到了房間，距離就寢的時間還有兩個時辰，她不喜歡太早睡覺，也不習慣熬夜，因此就只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床上，然後將頭上的蕭然花摘下來拿在手中轉啊轉的，一邊想著今天早上楊天帆對自己說過的話。

「妳看，這樣多可愛啊！」一想到男子那極富磁性的低沉嗓音誇獎著自己因戴上蕭然花而顯得美麗動人，孫夏兒便不自覺的「呵呵」笑了起來，別人看不到倒還好，但隨侍在一旁的梔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自家主子因為那個風流男而害羞起來的臉龐，不知為何心裡就有一股氣，但她並不會表現出來，畢竟她只是個奴僕而已，主人的事情她不會干涉太多。

雖然楊天帆只是在鬧著自己玩而已，但孫夏兒卻已經把對方視作自己的同伴，不知為何自己那向來敏銳的直覺一直在告訴自己楊天帆不是壞人，反倒讓少女有些依賴了。

回過神來，孫夏兒才發現自己想的都是楊天帆的事情，她立即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要自己不要再想了，然而臉上出現的紅暈卻還是反映出了她的心情，想一想，從來都沒有男人離自己那麼近過的，郁墐和言燼不算，他們是從小就玩在一起的玩伴，彼此都將對方視作為自己親生兄妹一般，雖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但孫夏兒就是這麼認定的。

「唉.......梔子，我是不是有點奇怪啊？」孫夏兒拖著腮幫子面無表情地向身旁的侍女問道，而梔子則是露出了溫柔的神情，回應對方：「怎麼會呢？妳想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想的都是楊天帆的事情......我是不是.......喜歡上他了啊？」

「夏兒，妳要分清楚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不要糊塗了。」在沒人注視的情況下，孫夏兒和梔子彼此都會放下身段，這時梔子便會喚她「夏兒」，畢竟她雖身為侍女卻比孫夏兒大個兩歲，因此來說是個大姊姊般的存在，許多問題孫夏兒都會找她來解決，兩人早已超越了主僕的關係。

聞言，孫夏兒越顯迷糊了：「我知道.......」

就在此時，房門傳來了一陣富有規律的敲門聲，雖然很想繼續享受只有她們兩人的獨處時光，但梔子還是盡了她奴僕的本分前去應門。

「說人人到。」有些不悅的看了一眼來訪者，梔子低著頭退到一旁讓孫夏兒能看到前來拜訪的男子，後者則是照樣擺出了他有些漫不經心的笑容，向孫夏兒打了聲招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