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在一起天荒地老 第五章

1

拉开了被黑夜笼罩了很久的窗帘，有道强光霸道的照射了进来，安小冉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眼睛，在窗边的桌子边坐了下。

窗外面是湛蓝的天空，碧绿的草丛，自由飞翔的鸟儿，还飘着一股新鲜的空气。

安小冉看着窗外发呆，不由自主的觉得，自己好像如这些生物一样，渐渐成长。

长大是莫名其妙的伤感，莫名其妙的怀念，莫名其妙的改变。

时间过的很快，时间让每一个曾经稚嫩的孩子蜕变成大人，让曾经的懵懂无知变得更加成熟，让曾经的懦弱变得更加勇敢。

而安小冉，也成功让时间改变的更加成熟。

安小冉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大镜子，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从一个只会留着短发不会打扮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也会绑马尾，会笑，会穿短裙的大女生了，安小冉天生发尾有些微卷，所以看起来更加成熟美丽，再加上自己的皮肤很好也白里透红，她更加自信的看了看自己，满意的扬起嘴角的笑了笑，爱美是每个青春期女生的天性，所以，安小冉也不例外。

安小冉的性格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从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畏畏缩缩，爱哭的女生变成了一个无话不说，勇敢大大咧咧，爱笑的女生。

白小依也成功蜕变成了一个很美丽的女生，只是与安小冉不同，她变的更加温和，性格从爱说话变得更加安静，变得更加温柔，外表看起来更加淑女，爱穿白色长裙，爱弹钢琴，爱看莎士比亚。

所以时间，从未肯留下繁忙的脚步。

强硬地，告诉她们，长大了。

2

安小冉收拾好了去学校的行李，准备迎接去接受高一生活的到来，在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又跑了回去开了最底层锁了很久的抽屉，翻到了压在最底的相薄，相薄很旧，封皮泛黄驳落，里面有一张照片被霉斑染的面目全非，但依然能若隐若现看到三个凹凸不平的人头，那是她五岁那年全家去玩拍的照片，那时候她们生意还没有失败，家庭还很幸福美满，所以，那是一张唯一能定格她们曾经幸福的照片，安小冉想了许久，最后毫不犹豫的把她放在了包里，像是把丢失了很久的幸福锁在了包里，它再也不会溜走。

“安小冉，你快点，快赶不上火车了”妈妈不断地在外面催着。

“知道了来了”安小冉收拾好拉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书包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安小冉急忙地跑到门口，而到门口时，她看到门口站着有点驼背的母亲，乌黑的头发里夹着几根白头发，穿了几十年的老衣服背面破了一个小洞，衣服颜色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鲜色，手臂上还残留着几道已经几乎快结痂的伤口，应该是工作时擦伤时留下的，整个粗糙暗黄的皮肤笼罩着全身，这一幕让安小冉开始变得措手不及，不知不觉，她发现，平时讨厌的妈妈在这时也会让她如此心疼，因为她发现，妈妈，好像真的老了。不一会儿，她的眼眶里开始有一滴滴小泪珠，她吸了吸一口气，发出低沉因眼泪而变得沙哑的声音：“妈”

妈妈转过头来，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头发，安小冉看到几根白头发在风中飞舞着，用疲惫不堪的眼神望着自己，眼睛旁边还多了几条鱼尾纹，嘴角微微扬起，鱼尾纹更加深的凹陷下去，龟裂的双手整齐的放在大腿两侧，安小冉发现，如果再看妈妈多几秒，她可能会嗷嗷大哭，恨不得让时间马上停下来。

仿佛时间在那一刻，的确是静止的，周围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和妈妈两个。

感觉很久没有这样平静的对视，里面掺杂着许多话，难过的，关心的，还有，不舍的。

突然，一切又恢复了喧嚣。

“你怎么那么慢，你磨磨蹭蹭什么呢”妈妈赶紧接过安小冉手中的行李，一个劲的拉着安小冉坐车去火车站。

“好了好了，这不是行了吗”

“再慢点你干脆别去了”

冷漠的脸，没有表情的脸。

又开始重现了。

这让安小冉刚变得炽热的心突然又开始颤抖，有些冰冷。

但还是，很舍不得，离开家，离开这个随年月奔波而逐渐衰老的母亲。

3

有人说，在柳树下离别，是悲伤的；在天桥上离别，是不舍的；但是很多人不知道，在车站里离别，是伤感加上不舍的，因为，在车站，你会亲眼看着她慢慢离你远去。

她们急忙赶到火车站，火车还有几分钟就要开了，妈妈匆忙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塞给了安小冉，说：“拿着，方便联系”

“妈，这，这可是最新款的，你怎么有钱买？”

“你别管，拿着就行，有事打家里电话，电话线修好了”

“妈”

“好了好了，火车快开了，你收好”

安小冉看了看自己手里最新的手机，有了说不清的感动，她知道，这肯定是妈妈到处借钱买的，因为以她家里的经济条件，根本没钱买这种手机。

“好，那我收下了”

有时候，那包裹在冷漠外壳中的亲情，始终推着时间的锈迹慢慢露出裂痕，随着而暴露在空气中，在它们渴望空气的时候，会慢慢随而滋长。

火车声呼呼响起，火车就要开了，安小冉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准备上火车，妈妈突然又跑上来，在口袋里掏出一点钱，拼命塞给了安小冉，说：“这钱你拿着，方便有时候急用”

“妈我不要了，我够用了”

“行了，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妈，这，这不行啊”

“好了好了快上去吧”妈妈拼命把安小冉往火车里推，对她招了招再见的手势，而这时的安小冉，很想说出，我爱您这三个字，但是，顿时又哽咽了，就说了一句“妈，注意好身体”

火车开始启动，人们开始纷纷坐好，安小冉赶紧找好位置坐下，趴在窗边，怕妈妈走了，就要很久才看的到了，当火车缓缓开动时，她发现妈妈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火车，仿佛望着自己一样，这个人看起来被岁月剥夺只剩下疲惫不堪的女人，正在驼着背不舍的看着自己，她发现，她妈妈孤单极了，而火车越开越远，她妈妈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渐渐消失不见，那一刻，安小冉，哭了。

那一年，在与白小依的谈话中，白小依问了她：“你爱你妈妈吗”

“其实我很爱她”

4

白小依也准备好了去学校的行李，他爸爸妈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学校，非要亲自送去，所以白小依只好无奈地坐了她爸爸的车，在父母的陪同下，前往去杭州的路，也因此，安小冉和白小依没有一起去学校。

白小依坐在车的后座，透过车前的反光镜可以看到她爸爸经由岁月洗礼而变沧桑的脸，还有正在认真开车的认真脸，白小依心不惊抖了一下，她好像从来没有离家那么远，突然这样就要离开，还真舍不得。

白小依的妈妈不停的担心的回头往后看，不停唠叨着：“小依呀，你可得注意好身体，照顾好自己呀，外面啊不像家里，什么都照顾的周到”

“多吃点好吃的，钱不够往家里要”

“晚上得盖好被子，这天气热是热，大半夜还是会转凉”

白小依有点摸不透为什么她妈妈可以这么一直不停地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说：“好啦，妈我都知道啦，不用担心我，我和冉冉都会照顾好自己”

在这时候白小依不懂父母唠叨的时候，在许多年的以后，白小依才明白父母的句句唠叨都夹着密密麻麻的关心。

“说起这个冉冉啊，命也真是苦，要不是不方便去她家接她，就应该去接她一起去学校，她妈妈哟，惹不起”白小依的妈妈不由想起曾经有一次，她那夜觉得有点晚了，亲自送安小冉回家，但不仅不被感谢热情款待，还被冷语嘲讽。

“妈，没事没事，她妈妈就是有点表面冷漠而已，有点刀子嘴豆腐心”

“也是，这天底下有哪个不爱自己孩子的爸妈，不过，她妈妈应该还是很爱她的，看这次让她去杭州读书就知道了”白小依的妈妈有点想不通摇头说着，但好像又想明白了些什么。

“嗯，只是有时候我觉得，她妈妈应该对她好点，冉冉她，不该被这样对待，她其实好希望她妈妈能有时候对她好点”白小依想起安小冉，突然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安小冉在车上睡着了，随着火车的慢慢停下，她下意识的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望了下四周，再听到提醒乘客下车的指示，她才确认，她的确是到了。

白小依的车也到了杭州中学的门口，白小依下来刚要去后备箱拿行李，就听到后面传来很熟悉的声音：“小依”

白小依回头一看，是安小冉，她拖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正在冲着自己笑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精神。

还没等白小依开口，安小冉突然把行李箱丢在原地，向白小依跑去，然后紧紧勾住白小依的脖子，说：“想我吗，哈哈”

“想，咳，不行了，你，你要，要勒死我了”白小依哭笑不得的说着，拍着自己脖子快被勒死的手。

“对不起啊，我太激动了，嘻嘻”安小冉突然才意识到赶紧放了下来，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说。

“没事，那冉冉，我们一起进去吧”

“等等，叔叔阿姨，你们好”安小冉向白小依的父母方向走去，大声地说着。

“嘿，冉冉好啊”白小依的爸爸妈妈也礼貌的回答了。

“叔叔阿姨，你们都变年轻了呀”安小冉弯着她的月牙眼笑着说。

“唉还是冉冉嘴甜”

“这是事实”

“你就别恭维我爸妈啦”白小依把脸凑了过来，说。

“什么呀”

“好了好了，大家快进去吧”白小依的妈妈接过她们手中的行李，说。

“对对对，快进去”白小依的爸爸也走了上来说道。

“这个冉冉呀，性格大变啊，之前还挺安静的，越长大越活泼”白小依的妈妈说。

“这不挺好的吗，活泼点好”白小依的爸爸说。

“是呀，活泼点好”

“叔叔阿姨，快跟上来呀”安小冉回头看着跟不上她们步伐的白小依的爸爸妈妈，大声说着。

5

心总是有引力，无论多远，总会吸引在一起。

就如安小冉，白小依，一样。

即使被分到了不同班，但她们的心，依然离的很近。

白小依被分到重点班，而安小冉，是以压线被录取的，只能被分到普通班。

安小冉看了看分班表，心情有些低落，但马上也好了起来，冲站在旁边和自己一样在看分班表的白小依说：“我们的高材生又要离我远去啦”

“冉冉”白小依一脸难过的说。

安小冉看了看白小依，沉默了一会，接着揪了揪白小依的耳朵，笑着说：“喂，你这是怎么了啦，我开玩笑的，你才离我不远呢，就隔着一层楼而已嘛”

这个笑容有些勉强，又有些洒脱。

就这样，交叉在一起。

白小依也揪了揪安小冉的耳朵，微笑地说：“但我好想和你同班啊”

“那你来我的班啊”安小冉随口而说。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似乎周围空无一人，只剩下安小冉和白小依两个人，气氛有些沉重。

有些感情就是这样，你明明想这样，却又舍不得放弃已经所拥有的；明明你觉得你们的感情够好了，却又偏偏在这个值得与不值得徘徊。

白小依突然不回答，好像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又好像在考虑安小冉的提议。

安小冉为了似乎读懂了什么，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说：“开玩笑的啦，你觉得我会舍得让一个高材生委屈在一个普通班？”

白小依也开了口，说：“冉冉，我不是这个意思”

“冉冉，我去和你同班吧”

“不要了啦，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嘛”

“冉……”

“好啦，咱们不聊这个话题了，对了，听说这个学校门口有个超级好吃的牛肉面，咱们尝尝去”安小冉打断了白小依的回答，说着。

“牛肉面？可……”

“好了，走啦”安小冉不等白小依的回答，直接拉了白小依往校门口走。

还没走进门口，就可以闻到异同的味道扑鼻而来，安小冉赶紧的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向白小依招了招手，说：“快点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啦来了，小馋猫”

“是真的好香好不好”

“嗯，是真的好香”

安小冉看了看点菜单，冲老板喊到：“老板，要两大碗牛肉面”

白小依突然抓了抓白小依的手，说：“我只要小碗的”

“我要吃两大碗”

白小依看了看安小冉，尴尬的放了抓紧安小冉的手，说：“哦，额……好吧”

“老板再要一个小碗牛肉面，加辣”安小冉又冲老板喊了一句，再看向白小依，说：“这才是你的”安小冉说完又弯起她的月牙眼，笑了笑。

“好勒”老板回复的说。

在牛肉面上来的时候，安小冉饥肠辘辘的吃着，嘴边还沾了许多汤汁，安小冉不理会它，继续往嘴里塞着面条，不停地称赞，说：“好吃”

“你慢点嘛”白小依哭笑不得的说着。

“小依啊，不得不说，这面味道可真杠杠的，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这家店”安小冉一边喝着汤一边说着。

“嗯，有家的感觉”白小依也温柔的夹了几根面往嘴里放。

而正在喝汤的安小冉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继续把碗里的汤喝完，说：“嗯”

安小冉还清楚的记得，在她五岁那年，她母亲专门为了她煮了一碗生日面，那时候的面是幸福的，因为她不仅有父爱，还有母爱。

在她们正在开心地享受着牛肉面时，安小冉突然发现地上本来明亮光泽的地板上多了几道黑影，旁边本无人的位置突然多了两个人。

一个性格洒脱，脖子附近戴着一副电音耳机；一个温和冷淡，面无表情。

安小冉看了两眼，低估着说：“长的还挺帅”

白小依也看了过去，看到了旁边面无表情又穿着整齐的男生，突然世界的喧闹变的安静，她安静地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浅褐色的眼眸和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眼珠，微微闭合的嘴唇，高挺的鼻子镶在清秀着气的脸颊上，白小依突然沉迷在他身上回不过神来，此时她能清楚的听到她那微弱的心跳声。

安小冉看了看白小依，觉得很奇怪，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回应，安小冉又叫了叫她：“小依，小依”，还是没有回应，直到戴着耳机的阳光男生冲老板喊了声：“老板，两碗牛肉面”，白小依才出神中回过神来，羞涩的低了低头。

这时候的16岁，所有感觉都很微妙，比如不经意的遇见，不经意的一眼，都可以让平静很久的心跳，平白无故加速跳动。

白小依的16岁，就是因为这不经意的一眼，心跳加速了好久。

有些感情除了不经意，还有些若即若离，就像安小冉一个随意的问题一样，白小依，她心里其实并不是真正完全想去普通班一样。

6

这个不大不小的店铺里，洋溢着家的味道的牛肉面，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都陶醉在牛肉的味道里。

一碗牛肉面，让许多人想起孤单在家的父母，为孩子操劳奔波的父母。

所以，这个店才叫：家的港湾。

在安小冉准备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她疼的喊了一声：“啊”

这个声音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但足够让周围的人回头来，包括那两位男生。

安小冉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事没事”

戴着耳机的男生热心的起身扶了扶安小冉，说：“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啊”

在安小冉拉着白小依踏出店门口的时候，戴着耳机的男生大声问了一句：“喂，你们叫什么名字”

“安小冉，这是白小依”安小冉弯起她的月牙眼，笑的无比灿烂，而周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议论。

“那不是学校那两位大帅哥嘛”

“真的呀，太帅了”

“他怎么和那两位女生说话啊，真让人羡慕”

“那两个女生那么丑，瞎了眼了”

在充满人声鼎沸地空气里，有些声音依然可以借着介质传出来。

“你们呢，叫什么名字”

“我呀，叫莫辰逸”戴着耳机的男生笑着说。

“我叫，顾林凡”另一个男生说。

在一家名叫家的港湾的牛肉面，他们买好了名叫认识的车票，开始了青春的旅途。

茫茫人海就如一片戈壁滩，他们就如滩中的沙砾，在风的相聚下，他们不再感觉到渺小和孤独。

7

青春的天空，总是悠蓝的。

人潮汹涌的世界里，他们穿越着不计其数的人群，来到同样的青春里，相遇。

而在最美的年纪里相遇，是难以忘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