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记 第十一章

一路送至堂，大奶奶身子重，不好久陪，略略陪着说了会话儿便被大少爷招呼着回屋躺着了。二夫人红光满面的，眼神贼亮，往日有大夫人在前，她实在是露不上脸。当下帮着劝了大夫人回房，便笑盈盈的迎上去与各府女眷攀谈，又使了丫头，将各式各样好吃的好玩的流水样送到少女们面前。

回到屋里正值晌午，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临窗的软塌上，外头笑笑闹闹的，里头倒是清静。杨柳准备了一小碟话梅，松子类的小东西搁在几上备着，又吩咐我去外头井里打一盆冷水，荫屋子。

假山湖对面人来人往的，我特意绕道另一边去寻井，正好碰见三少爷招呼着一群少年男女从对面过来。仔细一想，便知这几位是冲着院东头的那一片紫竹林来的。紫竹林是大少爷托人特意从外地带回来的品种，在本地是瞧不见的，刚刚种上不久，大少奶奶也瞧了几回新鲜。

影影绰绰的一群人还看不真切，我刚要避开，却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是大嫂屋里的晴儿吧？正好我们这一行人要去东院看紫竹，不如你来引路吧。”

我抬眼望去，却见一个淡蓝衫儿的女子笑吟吟的，身量不高，细长眉儿，薄薄的嘴唇，站在一群女孩子中间道。

情知躲不过，只得一一行礼问安。

这女子便是府里五小姐，也是李府唯一庶出的女儿，平日里倒是乖顺谨慎的，等闲不在人前露脸，这两日却频频跑来拉扯我，实在让人费解。

一个穿黄衫的女子嘟着嘴道：“不是已经有允哥哥带路了吗？”三少爷也皱眉扫了她一眼。

她只强撑着笑，咬着唇，绞着帕子道：“三哥哥一心读书，少有出门的时候，那紫竹又是新移来不久，怕是哥哥路也不熟呢。”

三少爷做事一向稳妥，必是先得了大少爷的应允。于是我自觉走向里侧，让几位公子小姐先行，自己稍后一步跟着。打眼看去，只见五小姐眉头紧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另外两位粉色衫儿和紫色衫儿的女子也略略落后大家，互相咬耳朵，说说笑笑。姚少跟周少爷也在，只不见赵嘉。我在心里暗暗思量，不知那位周小姐来了没。

那五小姐本来走在前头，却忽然折回来拉我，一脸娇俏可爱的神态：“你走在后头，如何引路？跟我并齐走吧，到时候到了紫竹林我也好先知道。”

绕过这个湖也就到了，站在这儿往前望去，已经能瞧见那紫竹尖儿高出院墙寸许。刚移来还不适应水土，枝叶有些泛黄。那黄衫女子笑道：“我知道路了！你们只管跟着我走便是！”说着欢快的大步向前，朝着那竹尖儿露出的方向走去。

我尚在愣神，就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肩膀，脚下一个踉跄，撞到前面那人身上，那人正走在湖边，紧接着扑通一声闷响，溅起巨大的水花……一切发生的太快，我还来不及反应，五小姐已经绷着脸斥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个贱婢将钱小姐撞到湖里去了，还不快救人！”

我擦，这五小姐长得小白莲，心可够黑啊！

三少爷唤了身边的小厮飞快的跑出去喊府里会水的婆子，那钱小姐还在不断的扑腾挣扎，众人都在湖边干着急：男的不好下去捞，天热衣衫薄的，女的不敢下去捞，就是敢，会水的女子又有几个呢。

那五小姐正在我前面，此时正半蹲着一脸焦急的安慰：“钱姐姐莫慌，那会水的婆子马上就到了……”

我扒开她，作势要下去救人，她抿紧了嘴唇，死死地拽着我的胳膊。我挣不脱，便一步近身，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我一起下去救人吧。”然后身子猛地往湖里一倾斜，她支撑不住，便听得扑通扑通两声闷响，两个人纷纷砸向湖里。

她显然不会水，在湖里不住的扑腾，我趁机在她腰间下死劲儿拧了一下，她一时受不住疼，张口尖叫，湖水就顺势灌进她的嘴里，鼻子里……

我赶紧游向另外一边去救那钱小姐，她已经扑腾的快没劲儿了整个人像是快要虚脱了一样，看见我游向她，眼睛瞬间又亮了。

钱夫人闻讯赶来，满面的焦急，身后跟着一群衣着华贵的夫人，俱是心焦不已。

我绕到钱小姐后面，从后面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划水，将她往岸上拖，途中，特意经过五小姐身旁。此刻五小姐已经眼睛都睁不开了，只知道两手胡乱抓，慌乱之下，恰巧抓住那钱小姐的脚踝。

钱小姐整个人被我拽着在水里飘，只剩一颗脑袋漏在外面呼吸，本就被今儿的事儿吓得半死，在水里又陡然被人攥住了脚踝，哪还有不害怕的，当即尖叫出声。

我趁机大喊：“五小姐快快放心，容我先救钱小姐上岸，回头便来救您……”

钱夫人见女儿获救，正满心的激动，见那女人疯了一般的扯着自家女儿不放手，眼睛都要冒火了。见那会水的婆子急急忙忙赶来，疾声道：“还不赶紧下去给我把她拉开！”

随着扑通又一声水响，随即五小姐的手被硬生生掰开，我则带着钱小姐上了岸，丫鬟女眷纷纷涌上前来，将她团团围住，又拿了衣衫将她裹住。

就在众人纷纷对她嘘寒问暖之时，五小姐被两个婆子架上来，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头发都在滴水，嘴唇发青，似乎是话儿都说不出来了，只拿眼睛瞪着我，我只当不知，将耳朵贴过去道：“五小姐您说什么？”

稍时候，便点头，然后说道：“五小姐您放心，钱小姐不会怪您的，在那等情况下自然会想要自保，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管得了别人的生死，钱小姐自然能理解这等人之常情。”

钱夫人转头冷冷扫了她一眼，一言未发。

丫头们带着两位小姐去偏殿换衣裳，我也匆忙回小院里换衣服。一路疾走，心里不停的思量，我与那五小姐一向并无交集，何至于今儿如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