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鸣山河录 第九章 信笺旧事

随着墙体的旋转，墙另一边的密室渐渐露了出来。

“快走！”彦云朔一把将林望舒和叶靖雪推了过去，然后自己也从露出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彦云朔刚刚走过，墙体就完成了旋转，虽然仍是满墙的画像和牌位，但对着的却又是另一间密室了。

叶靖雪到了另一边，还拿着手里的祖师画像发着愣，半晌才说道：“这里的机关怎么都这么没意思，老是转来转去的。”

林望舒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正准备打趣她几句，却听到了彦云朔的声音。

“这里面居然全是于芝的画像。”

林望舒闻言，忙转过身去看，才发现这密室中的其余三面墙上都挂着女子的画像。画上的女子时而浅笑，时而嗔怒；有时着一身淡色的长裙，有时又是一身苗疆人的打扮。

苗疆？林望舒顿时反应了过来，说道：“这不是于芝，这是曲云离！”

“不错……”叶靖雪的眼神中有些悲切，“杨长青这个混蛋到底什么意思！既然都已经抛弃了师父，又留这么多画像做什么！”

“你们看，这里还有杨长青给你师父的信。”林望舒又发现了桌上用红绳扎好的信笺。

叶靖雪一把抢过，迅速的拆开读了起来。

“云离吾妻，见信如晤：

自你我别离之日已有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是在对你的思念和悔恨中度过，只因一切错皆在我，我无颜再见你。

当年之事并非长青本意，也并非如你所想那样是为了掌门人的权势。你我本是江湖儿女，习武只是为了快意恩仇罢了，又怎会为俗世权势而舍情断念？当日我本想与师父话别便随你而去，然而却被告知了本门辛秘。

原来当年我派祖师剑圣柳白在此建派并非贪恋此地山清水秀，而是希望为凡间安定出力。此地位于天堑林海的最东端，又是万里红河的发源地。但除了分隔南北之外，更是凡间和鬼界之界点，也就是凡间和鬼界距离最近的地方，是百鬼最易突破的屏障，常有鬼怪自此而出，为害人间。

当年祖师发下大愿，要以己之身镇守于此，保凡间万千百姓之安定。然群鬼肆虐，即使祖师有半仙之资，仍不免受其侵害，最终身受重伤至灯枯油尽之境地。

据本门第二代掌门人胡杨真人留下的手记记载，那时祖师苦苦支撑，而百鬼攻伐愈紧。就在祖师快要支持不住之时，一黄衣女子从天而降，将百鬼重新驱赶回了鬼界，而祖师柳白则以自身性命铸成封印，断绝了此地与鬼界的通道。

然而这封印必须用本派的秘法青莲九剑维系，才能保证不被攻破。当日师父告诉我这辛秘之时，同时也言明本派弟子之中，只有我练成了青莲九剑。若是我就此离去，祖师留下的封印就会随时破裂。

因此，长青的选择是为人间大义，只是这断情绝爱的代价却是要每日忍受心魔的拷问。

长青不求原谅，只求云离你能够安好。

青莲剑派第十代掌门人，杨长青”

叶靖雪看完信，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发着呆，连彦云朔将她手中的信笺拿走都没注意。林望舒在旁边跟着读完，知道她心里难受，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既然，”叶靖雪有些哽咽的说道，“既然他还爱着师父，既然他有苦衷，为什么不告诉师父呢？”

林望舒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说道：“若是他将这封信寄了出去，你师父也不会难过这么多年了吧。”

叶靖雪叹了口气，又说道：“说不说又怎样，难道便能改变什么吗？许多事情都是由命运注定的，我们不过是随波逐流的坚守着自己的东西罢了。”

“靖雪你，”林望舒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何必要这么消极呢？情情爱爱又不是生活的全部。”

叶靖雪的眼睛有些红，她抬起头望着林望舒说道：“你啊，大概是从来没有爱过谁吧？”

“我……”林望舒不知道如何回话，毕竟她心中似乎真的从未想过情爱之事。

这十四年在苍山上，唯一见过的男子便是那个桃花眼的大叔，另一个有些交集的便是彦云朔了。

“他不肯说，是因为这信上写的东西，他自己都不相信。”彦云朔突然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林望舒有些不解的问道。

彦云朔看着叶靖雪悲伤的模样，冷冷的说道：“如果他真的这么爱你师父，为什么不娶她？即使不能和她一同浪迹天涯，将她带回青莲剑派又有何难？”

“可是，当时青莲剑派的上一代掌门人不肯接纳我师父啊！”叶靖雪辩驳道。

林望舒沉思片刻，说道：“他们那一代弟子，如果真的只有他一人修成了青莲九剑，那么他便完全可以以此为要挟，强行迎娶你师父的，只是……”

“只是，他就没有资格当这个掌门人了。”彦云朔平静的接了林望舒的话，“不过是为了权势罢了。”

“那……”叶靖雪的脸有些苍白，“这封信又代表着什么呢？”

彦云朔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说明他心中有愧，为了权势抛弃妻子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的事。这封信不过是找个更大义凛然的理由，让自己心中好受一些罢了。”

叶靖雪倔强的偏过头，说道：“这只是你的推测罢了，作不得真的。”

林望舒叹了口气，问道：“云朔，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世间男子，大多如此，明明自己薄情，却非要扯出大义遮挡。”彦云朔淡淡的说。

“那你呢？”林望舒不知怎的，下意识的问了出口。

“我？”彦云朔看了看远方，认真的说道：“我虽然说不出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话，但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我所爱的人。”

林望舒转过头，看着满壁曲云离的画像忽然有些感慨，说道：“其实杨长青对曲云离到底是真是假，都没什么意义了吧？”

“为什么啊！”叶靖雪不解的问道。

“不管他爱不爱，与曲前辈的分离都已经是既定事实，覆水难收了。即使他将这封信寄出去了，又能怎样呢？”林望舒说着，心中有些感伤，“以你师父的性格，即使接受了，也同样会痛苦一生的。”

叶靖雪听了，却有些说不出话来。的确，曲云离这样刚烈的性格，即使真的原谅了杨长青，甚至偷偷的和他在一起，但这样的不光明正大，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吧。

彦云朔淡淡的开口道：“除非杨长青肯放弃掌门人的身份，不过那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林望舒看着两人，心中有些难受，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便说道：“我们与其在这里争论，倒不如想想出路在哪里。”

“不错，”彦云朔赞同道，“而且如果这封信所言不假，那么这里便真的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封印。”

叶靖雪听了彦云朔的话，忙问道：“那个封印说是要用青莲剑派特有的青莲九剑才能维系，现在杨长青死了，那封印岂不是随时都会破碎？”

林望舒接着说道：“甚至，这个封印已经破掉了，否则外面那些人是如何死去的？”

“不对，”彦云朔却不认同，“如果封印已经破碎，那我们为什么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叶靖雪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根本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就算知晓了原委，我们也没能力阻止啊！还是想想怎么出去，保住性命吧。”

林望舒点点头说：“是啊，信中青莲剑派第二代掌门提及的黄衣女子，恐怕便是一位半仙吧。”

青莲剑派密道的另一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大厅。

大厅的中央，一颗红色的珠子静静的漂浮着，散发着幽幽的银光，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你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好生休养？何必要杀生呢？”珠子旁边，一个长着好看的桃花眼，带着浅浅的笑容的青衣男子温柔的问道。

他停了半晌，见珠子没有答话，便又说道：“我本来对你没什么兴趣，只是烟岚突然要我替她来看看，当年柳白的封印是不是破了。”

男子自言自语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反而是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这里了。”一个青衣女子手上拿着一个奇怪的圆盘走了进来，话语中带着些如释重负的意味。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刚刚的男子，而是对着红色的珠子拨弄着手中的圆盘。

一旁的青衣男子微微的眯起了眼，喃喃自语道：“真讨厌，竟然撞颜色了。”

正当他打算上前去戏弄这个女子一番的时候，女子手上的圆盘忽然亮起了一道光，直直的向着漂浮的红色射去。

红色的珠子猛烈的震动起来，然后现出了一道淡淡的人影。而这个人影，除开身上的衣着打扮，竟然几乎和林望舒一模一样！

“前辈，可否告知晚辈……”青衣女子对着人影盈盈一拜，恭敬的问道。

“大胆！”不等女子说完，珠子银光大盛，一下子将女子击飞了出去。

而此时，密室中的林望舒三人刚刚找到了开门的机关，他们出来的方向，正好与青衣女子被击飞的一样。

“哇！怎么还有人！”叶靖雪一出门，就被撞倒在地。

青衣女子虚弱的靠在叶靖雪身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