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与虚荣 第十一章 年轻理发匠

任性与虚荣 长庚 女生小说 | 幻想精灵 更新时间:2016-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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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玉花姑娘也是很早起了床,她打开铺门后便发现对面的理发店也开了店门。年轻的理发匠正在扫地,他有时把双手捂在嘴巴上用呼气的方法取暖,同时将目光投向女学徒并朝她微笑。只见她也示意地点头,然后一转身就没影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失去了一项什么东西似的。他刚才打开的店门,时间还是早晨,他却想象到了晚上。他吃过晚饭就要坐在裁缝师的房间里,和那个他十分在意的女学徒谈天说地。但是,只见街道上人来人往,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来,有个成年顾客走了进来坐到理发椅子上。

理发匠一边工作一边回想着昨晚的事情,他一连两个小时和一位初相识的姑娘促膝谈心,这是他有生以来的头一回。平时他并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高谈阔论,可是和那个姑娘在一起居然就情绪冲动、忘乎所以。实际上,他性格偏于内向,也惯于举止庄重,似乎很想做一个诚实、体面的男人;事实上他又有些不甘心当个老实的男人,而胆子则的确很小。在他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敬业精神,尽管有时候他讨厌自己的工作。他在邻居眼里也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从来不与别人争利益。他从饮食店里随便拿一个馒头或一根炸油条都要照价付钱,对方不肯收他就把钱往桌子上一扔,然后赶紧走开。女店主非常喜欢他这种性格。当然,他也知道女店主是个特别能干的女人,既会趋炎附势地讨好人又懂得搞好人际关系,和那个只管得了三尺案板——只会揉面做馒头的丈夫真是天差地别,所以他怎么都不想在这种女人手上占点小便宜。

女学徒却不像他,她觉得女店主巴结她是一种荣幸。当她走进饮食店买早点的时候,女店主总是连忙丢下手头上的活儿上前迎接,笑容可掬地问长问短,一会儿教女学徒买菜时要注意菜贩子的秤,一会儿又说谁家商店的货好且价钱低;还说卖猪肉的人最可恼,不是多给“搭头”便是短斤少两,如果长期保持业务关系才不会吃亏。事实上女店主说这些话是有意的,因为她知道新来的女学徒将会成为她的老顾客,所以她的巴结决不会白搭。

再说女学徒谢玉花,其实她并没打算认认真真地学好缝纫技术。她到扬门街来图的是所谓名誉、舒服和快活,就像她穿上漂亮的时装为的是好看一样。既然她无心于求技,也便开始厌烦裁缝。她老是坐在缝纫机前心不在焉,觉得一天当中最让她快活的事情就是去自由市场和饮食店,甚至她不愿学习而愿意帮师父料理家务。她很乐意做裁缝铺里的伙计或保姆,经常抱着小亮亮出去逛街,去饮食店里跟女店主聊天,有时也去理发店。裁缝师把自己画好了线条的布料摆在她面前,让她学习裁剪,她稀里糊涂地摆弄了好一会儿后还是把这块布料给糟蹋了;裁缝师教她锁边,她不是跑线断针便是歪歪斜斜;裁缝师教她熨衣服,她一不小心就把新衣服给烧掉。裁缝师天性善良,从来不责骂徒弟,这反而助长了玉花姑娘的任性和放纵。晚上,那些徒弟都不在场,裁缝师单独辅导玉花姑娘。少妇的轻言细语如春燕呢喃,一点都兜不起徒弟的学习热情。尽管为师语重心长,但是徒弟不习惯,并且很快又厌倦起来。她心神不定地想去休息,可是上床后又难以入眠。

一日,两个穿制服的税务员来做直筒裤。裁缝师想给新徒弟一个学习机会,便让她给顾客量尺寸。玉花姑娘拿着带子尺在一个税务员身上比划了好一阵子,她一连两次都没有量准确,裁缝师只好自己上前解决。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跑到理发店里去修剪头发,并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理发匠。小魏又是劝解又是安慰,而且专心为她修剪头发,最后又说什么也不收她的钱。她又得意起来,认为理发匠真是给足了她的面子;能够与街上的小伙子做好朋友,她求之不得。她总是认为那些生活在街上的人比她高贵,在出身上比她高级,这种庸俗的心理反映使她抬高了对理发匠的看法。因此,她也为自己的身世难过;同时,她当然也有点自卑。

就目前而言,她无论如何都在生活中得不到满足。比如说,她所做的并不是自己想做的工作,需要的东西也不能获得;没有希望也没有前途,她的理想生活就像天上的云朵那样飘在空中。于是她的虚荣心更强,欲望也更加强烈。她本身就缺乏理智,这样的生活环境也许只能给她带来不幸。

有一天,“憨头”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来到扬门街。他也不向别人打听,只顾没头没脑地寻找,转了大半天后才找到了裁缝铺。他是执行父亲的命令而来,叫姐姐请几天假回去挑堤;因为农村修堤任务大、时间紧,如苟木匠怕完不成任务受罚,所以才派儿子来叫女儿请假回去。玉花姑娘开始有点犯难,接上又决定违抗父亲的命令。她对弟弟说道:“你不知道,我这里也好紧张。当然,我晚上还要打夜班呢。”

“憨头”的舌头一直伸出嘴巴外,他用疑迟的目光盯着姐姐,好一会儿后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倒是不管你哟,可是爸------爸他一定会咒骂你。”

实际上玉花姑娘在这里学习并不紧张,她说的所谓打夜班也只不过是在晚上陪着别人闲谈,她请几天假是完全可以的事情。但是她怎么都不想回自己家里去,何况还要她去卖苦力。接着,她便一个劲地劝弟弟回去。谁知“憨头”只顾傻站着,不肯离开。裁缝师婆婆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听了女学徒的一面之词后,就气冲冲地对“憨头”大声说:“你姐姐是在这里学手艺,怎么能半道上请假回去呢?你去告诉你爸,就说这里没有请假的规矩。”

听了老人家的话,“憨头”一声不响地走了。女学徒脸上掠过几丝轻松又得意的神色。然而她想到学期终究要结束时,便直恨自己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女学徒的裁缝技术却不见长进。晚上,她偶尔也为这事犯愁。裁缝师婆婆便劝道:“别心急,学不好就在这儿多学一段时间。我可以替你作主,不会多收你的学费。”

“那样行吗?”

“当然行。”裁缝师婆婆说:“人嘛,不可能个个都一样聪明,再说我们这里以前也有先例。难道你不晓得,我们的承诺是包教包会,实际上是不规定时间。花子,你是一个勤快女子,一定会学懂的。”

因此,玉花姑娘的心事又放了下来。她觉得裁缝师婆婆是个仁慈的老人家,所以她认为自己帮老人家做一些家务事也理所当然,并且决不会白干。这一老一少相处得就越来越和睦,甚至比真的婆孙俩还亲密。裁缝师看在眼里有些高兴,也有些担心徒弟的学业。不过女学徒没有在乎自己的学业,看上去她的确是坚持要当这家裁缝铺的女伙计,谁知道世上竟有这种女子啊。她越来越把师父家的家务事看得重要了,也越来越花更多的时间去照看师父的儿子,至于她本身的事情却全然不顾。师父叫她多练习几遍裁剪,她说自己要去帮奶奶弄饭;裁缝师婆婆劝她去请教师父的技术,她居然带着小亮亮跑出去。她在师辈面前无拘无束,在师姐们当中有恃无恐。她愈来愈爱打扮自己,新衣服买了一套又一套。她学习街上女子的喜好方式,出门时手里拎个绣花包。她看见女店主的女儿头上戴着一个耀眼的发箍,她觉得时髦又好看便马上买了一个戴上;她每隔三天就要求理发匠给她做一次头发,各式各样的流行发型都让她体验过。她身上的衣服价钱昂贵、款式新颖,总是显得与众不同。甚至,她还下决心试着改变自己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口音,想把自己改造成为一个街上的居民。这时她觉得自己并不比街上的居民差什么,她发现这街上比她难看的女子也不乏其人,比如说百货商店里的矮个子、黑皮肤售货员,还有女店主的女儿和一个小混混谈恋爱,等等。再说小白脸理发匠,他也没什么惊人之处,他不也正在讨好她吗?她称呼他“小子”时,他却面红耳赤呢。但是,师姐们都看她不顺眼,就像一伙小孩子中有个骄横的,大家便群起而攻之。当她又跑出门去时,一位师姐冷笑道:“她完全是在浪费她公婆家的钱!”

午饭后,三位师姐按时来到裁缝铺。从她们不屑的眼神里,玉花姑娘也感到自己与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嫌隙。她也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所以就摆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好像虚心地对师姐们说道:“你们都有家里带来的布料练习,多好啊!可是,我------”

“你也可以叫你未婚夫买一些来呀,听说他是一个很大方的人嘛!”一位师姐打断对方的话说。

玉花姑娘脸带羞愧地说:“你在取笑我?”

另一位师姐对开头说话的那位师姐瞪着眼,故意这样责骂道:“人家花子的未婚夫大方,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玉花姑娘心里当然明白,师姐们都对她冷若冰霜。有一次她向一位师姐问到缝纫方面的问题,对方就用“我也不懂”回答她;下课时她向另一位师姐指出弹力鞋的缺点,对方又拿“我不晓得打扮”这样的话讥笑她;师姐们窃窃私语,然后又忍俊不禁,她问对方笑什么,对方就说“有个狐狸精的装束实在可笑”。她有些气愤,但是也找不到反击对方的理由。不过也有使她引以为荣的事情,比如年轻的理发匠经常来指名道姓要她给他补个扣子,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认识了税务所和造纸厂的小伙子,为裁缝铺拉来了不少生意,师父也夸奖过她好几回,她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她追求打扮自己,这在善良的师父看来也并不觉得过分,认为年轻女子爱漂亮很自然。甚至裁缝师婆婆也支持她的行为,说谁人没个嗜好呢?谁人又没个偏见呢?因此,玉花姑娘那藐视别人的态度就越来越强硬起来。

一个星期日,天上飘着细雨,徐福林老师骑着自行车来看他的未婚妻。他身穿一件白色薄膜雨衣,站立在裁缝铺大门前时差点儿被当成了讨饭的乞丐;因为天气寒冷,他把两只手都缩进袖筒里去了便有点像乞丐模样。他站在门外朝未婚妻微笑,并示意她出来说话。未婚妻发现他后就满脸不高兴,犹豫了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了门。两个人站在屋檐下,其实这样见面都没有什么话好说。她问未婚夫来找她有什么事,小伙子摇摇头,说是来看看她。紧接着,她就毫不含糊地向未婚夫讨零用钱。小伙子正好带了些钱,就给了未婚妻三十元。这时候,裁缝师在喊他们进屋去说话。出于礼貌,玉花姑娘请未婚夫进了裁缝铺。裁缝师给小伙子搬过来一把椅子,客客气气地请他坐。小伙子脱掉雨衣,他穿一件黄色军用棉袄、深蓝色粗布裤子、旧雨靴,头发乱糟糟,这模样简直有点像个劳改犯。但是,这么比喻不仅冤枉了他的身份,还委屈了他的头发。在这种女性群体中,诚笃善良的教师举止端庄,而那矜持的神情中又不乏迟钝的反映,这使身边的未婚妻也觉得很窘迫。他一声咳嗽后,她仿佛自己脸上被人扇了个耳光。然后,她急忙把这个腼腆的未婚夫带进了房间里。他不停地搓着双手,说道:“好冷!好冷!”

她有点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要选这样的日子来呀?你那模样------真难看!”

这时候,小伙子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失态,装束又有些不雅观而没体面,给未婚妻丢了面子。他急忙向未婚妻解释道:“其实,我并没有准备来;我是顺便到这里的,因为有一件事情必须先和你商量。”

玉花姑娘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问道:“什么事情?”

徐福林老师态度严肃地回答:“我父母早就要我和你商量好,把我们结婚的日子确定下来。”

她面带愠色地哼了一声,说道:“结婚?不可能那么快吧?”

他解释道:“你不晓得吗?我爷爷是今年去世的,按照我们地方上的风俗,如果我们今年不结婚那就得等到三年以后啊。”

听了这话,她便暗自欢喜起来。紧接着,她便在心里对自己说:“太好哪,三年后更好。我要在社会上闯荡一番,说不定还会遇到一个时来运转的好机会呢。”

接着,她就这样对未婚夫说:“今年结婚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晓得,今年还剩多少时间,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再说,我还在这里学手艺呢,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今年结婚嘛,绝对不可能。”

她语气尖刻,态度生硬,毫无妥协之意。谁知小伙子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倒是很注意她的装束。她衣着华丽,打扮入时,那笔挺的流行套装裹住她身体,颇具性感,这在小伙子眼里却是一种不检点的放荡行为。他想道:“别说你这样不喜欢我,假设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爱上你这样的女子。”

她催道:“你走吧,师父正等着我呢。”

她听见了师姐们的笑声,便扔下未婚夫不管,急急忙忙出去了。小伙子叹了一口气,他真想对未婚妻把话挑明来说,但是又太缺乏勇气。自从订婚以来,他的思想上就有一种沉重的负担。他在心里道:“真倒霉!真糊涂!真该死!我怎么就那样跟一个不了解的女子订婚呢?我为什么要听从父母的摆布呢?这到底是什么因素造成的啊?”

他再也呆不住,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地走出来。他一边穿雨衣一边往外走,刚出大门时便脚下一滑地仰身跌了一跤。师姐们忍不住用双手捂着嘴巴笑,玉花姑娘两脸都羞红了,她心里头有一种难以诉说的苦恼。裁缝师当着大家的面问小徒弟:“他好像很生气?”

小徒弟不吭声,她无地自容,好想大哭一场。一连几天,她怏怏不乐,真没想到未婚夫会让她这样在师姐们面前丢尽了脸面;她难堪死了,又是埋怨又是痛恨。她有时就故意剪掉一块布料出气,有时突然躲进房间里去闭门思过。直到晚上,当她和裁缝师婆婆一起带着小亮亮看电视连续剧《八仙过海》时,她的心情才有所好转。裁缝师正在电灯下熨衣服,这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要打夜班。

对于神话,裁缝师婆婆特别感兴趣,她一面观看一面议论或者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想。她也提过几次,以前和儿媳妇看电视时一点意思也没有,觉得儿媳妇就像个哑巴,而有玉花姑娘在身边就真是乐趣多多。这时,老人家又在对牡丹仙子说三道四,认为对方是一个不正经的仙子而表示极度的愤慨。玉花姑娘却反对老人家的说法,她觉得老人家太不懂理解人的性格,她认为一个人的行为轻佻并非罪过,命运不济才是罪孽。她接下来说道:“也许命运是一个定了形状的模子,我们的一生都将束缚在这个模型里,无论它是好与坏。”

“有理!有理!”裁缝师婆婆十分赞成地说:“铁拐李大仙说,那就叫天意。天意嘛,就是命运。”

播放完了一集,裁缝师婆婆把熟睡的小孙子放进了被窝里。现在,玉花姑娘更相信命运。为什么不呢?她当初是一直坚持着不急于找对象而要等机遇,可后来还是中了胡媒婆的诡计,这就是命。现在她仿佛如梦初醒,原来她根本不喜欢徐福林老师,而且这个未婚夫已经使她非常烦恼。她绞尽脑汁寻求废除婚约的办法,却一个主意也没有。她希望未婚夫嫌弃她并主动提出废除婚约,可是人家偏偏不那么做。有时她下决心要向未婚夫直说,而见面后又难以启齿,即使是气上心头来也没有勇气说出“我并不喜欢你”或“我们分手吧”这类话,好像有鬼迷住了她一样。

广告时间结束,她们接上看下一集。玉花姑娘正从剧中人的遭遇而联想到自己的不幸,觉得人生真是多灾多难。假若她没有订婚,也许不久会出现奇迹:税务所的小伙子说不定会爱上她,因为人家就曾经当面夸赞过她的容貌;或者天遂人愿,她会突然收到某店铺里小伙子的情书------种种幻想和愿望使她悔恨交加。她在心里面骂道:“世界上死掉那么多人,为什么胡媒婆不早早死去啊?”

看完电视后,她居然有点挂记理发匠。虽然理发匠不算英俊,但人家是居民户口,而且为人随和大方,这不能不让她心里产生一点好印象。第二天早上,她和年轻理发匠同去自由市场买菜,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在一块儿。因为人群拥挤,他突然站住,她的胸脯就碰到他的后背;他接触到了她身体软绵绵的部位,她看着他笑。理发匠衣着整整齐齐,扣子一个不漏地扣上,衣服的大小和身材很匀称。他头发乌黑,眉毛浓,脸上皮肤白皙;指甲长长的,却保持清洁,女学徒这才发现他有如此修养。两个人在市场上转了一圈,一边选菜一边谈论他们各自喜欢吃的东西。理发匠说他最爱吃萝卜,认为萝卜不但好吃而且可以治病。这时有个菜贩子热情地招呼他们,要他们买点包心菜,并且保证价格合理、不少秤。理发匠不给菜贩面子,他正在观看靠岸的渡船,下船的人一窝蜂似的赶上岸,一个老头子在大声咒骂有人撞痛了他的脚。马路上的大卡车被人群挡住,他赶忙拉起女学徒的手去看热闹。有一个男人气势汹汹地把停放在路旁的自行车一辆一辆地推倒、抛开,卖菜的妇女尖叫着跑过来扶她的自行车,愤怒的男人并不理会她的咒骂。

两个人走出自由市场,女学徒突然问起理发匠的家人。他告诉对方,他母亲早年过世,两个兄长在外边工作,一个妹妹在读高中,只有父亲和他在一起生活。对方又问他:“那么,谁帮你洗衣裳呀?”

他回答道:“我自己洗的。”

女学徒的眼神里透露出来一种钦佩和同情,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不简单呢。她说:“看来,你还真不错嘛。”

这时,她的眼睛和理发匠那脉脉含情的眼睛相碰在一起。他那双纯真的眼睛里仿佛有传情语言,还竭力在捕捉动听的词句,好像马上就要表达出来一样。她心神动荡,激动不止。她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甜蜜的感受,意外之余又觉得似乎在心底有一股幸福暖流就要冒出来,恋爱好比春天的花朵含苞欲放;浇上雨露,洒上阳光就会散发沁人的芳香而让人缠绵、让人沉醉,一切忧虑都不翼而飞。但是,她又把握不了自己的心思,比如自己刚走过的一段泥泞小巷,她必须踩着几块砖头晃晃悠悠地过去。她走到裁缝铺门口,一转身就进去了。

理发匠小魏回到家中,老理发匠正在等儿子买菜来后再去弄饭。小魏洗过手后,他站在堂屋里发起呆来。一会儿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便急忙转身匆匆奔进了自己的卧室。他拿出笔和稿纸,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地写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他坐在大门口。他手端着饭碗,双眼直望着对面,听见女学徒说笑的声音便心里又是紧张又是迫切。他暗自问道:“我如何将那封情书送给她呢?”

居住在街上,和很多人接触,其中当然也有女孩,他却觉得个个都不如谢玉花。在他眼中,扬门街的女孩都像傲慢的公主,不如玉花姑娘那么天真纯朴;即使有那么楚楚动人的,又一点儿也不投缘。他认为裁缝师的四个徒弟,就算谢玉花最标致、最热情。他也认为玉花姑娘是个典型的乡下女子,有开放思想又热衷于追求新生活,性格开朗又豪放,特别是懂得尊重别人。自从接触她以后,他发觉自己对她的印象比任何一位女孩都要好上几十倍,甚至几百倍,所以他爱上了她,而且觉得她是所有女孩当中最适合他的一个。他十分信任自己,将来一定会在她身上获得幸福。现在他想方设法要向对方表白,可总是想回头来。他左思右想,最终觉得在自己与这个女孩之间还隔着一道壕沟。于是,他抛下饭碗冲进卧室,把写好的信撕毁了。老理发匠望见儿子反常的举动,以为儿子这是撞上了邪气。

当然,这小伙子撕掉信容易,而要抑制住他那火热的情感却实在困难。因此,理发匠整整一天都在巴望着夜晚的到来。实际上,他以前并不是裁缝铺的常客,也极少去裁缝师的房间里看电视。裁缝师婆婆一向都认为他是个老实的小伙子,总是亲手搬椅子让他坐,并关心地问及他当天的业务情况。裁缝师也凑上前来,陪他说几句话。这时,玉花姑娘像个小主人似的拨弄着电视机,总想选个好看的节目。大家坐在一起边看边闲谈,等待电视连续剧播出时间的到来。理发匠有时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前面的女学徒,他竟然呆住了;当他回过神来时,又羞红了脸。偶尔有时房间里会剩下他和女学徒单独两人,他就感到这种时刻非常难得又分外甜美。

这一次,他过来早了,女学徒还在熨衣服。他站在背后,欣赏她的身材和动作;只见她那迷人的臀部随着身子在摆动,他真恨自己不能冲上去抱住对方。不过电熨斗的插头正好掉下来了,他立即上前去帮她插好。她冲他笑了笑,这笑脸实在太诱人。紧接着,他忍不住夸赞她的身材,说她有一种曲线美,像个才姿卓绝的时代美女。然而,这种夸奖让玉花姑娘听起来觉得别扭,她勉强一笑地说道:“你可别把时代美女给亵渎了哟!”

他有些尴尬地说:“我------是说你将来。”

她立刻嚷起来:“我本身就是一个乡巴佬,还说什么将来。”

他说:“为什么要瞧不起自己呢?我们伟大的领袖**也是农村人,还有朱元璋------你看过电影《从奴隶到将军》吗?”

理发匠有点激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是否恰当。然后,他就壮起胆子和对方开玩笑道:“花子,我就愿意娶个乡巴佬做老婆!”

她坦然地问道:“真的吗?”

他有点喜不自胜地回答:“半点不假。”

这时,裁缝师出来,理发匠便胆怯了。但是,他仍旧苦思冥想地打主意,寻找对女学徒表明心迹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不够明确,也缺乏严肃和真诚;她那边呢,也一定是当作开玩笑。因此,他就懊悔不已。他恨自己老是那样迟钝,没有处理事情的果断行为和胆略;条件有了不会利用,机会到来不懂把握,真是无能、懦弱。他一个人的时候,就意志坚定地在心里把计谋策划得天衣无缝,然而到女孩面前时就脑子里乱套,那决心也好比气球被针尖刺后蔫掉了。加上有一天傍晚,他正要去裁缝铺时被老理发匠拦住,没头没脑地说一句他与女学徒有关的话,他就立即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他是一个本分人,他认为是他不应该;他下定决心,再也不打算要和女学徒谈恋爱。

再说女学徒玉花姑娘,她其实也有点喜欢理发匠,但是这种喜欢还不够分量。与理发匠来往密切,这在她看来自然是一件好事,同时也是一种享受、一种获得。就算她不可能爱上理发匠,但她也乐意跟他做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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