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四十七章 偶遇故人

第四十七章偶遇故人

“放箭！”一声厉喝，出自杨文泽的口中。霎那间，万箭齐发，射向冲将过来的船队。此时，那十数支船队已然和山南道四大世家的船只拉近了距离。只不过，四大世家的船和那些艨艟、走舸相比要高上不少，故而，还未到那些小船射程的时候，杨文泽便已下令放箭。

杨家有“碧水船厂”，有着造船的买卖，杨家人自然也熟悉水战的模式。故而，杨文泽在见到对方船只向前冲来时，便用暗语向其他船只作了指示。其他船见到传信，杨家和萧家共用的船只便并向了主船，也便是各家管事所在的船只。剩下那两艘则是减了速度，缓缓跟在了这两艘船的后面。看来，这山南道四大世家当中，在江水之上，也只能让杨家人先顶在前面。

萧宇天见到杨文泽指挥若定，不禁点头赞道：“泽少，果然心思细密，竟想着带了箭矢。”

杨文泽看了萧宇天一眼道：“我们杨家也不只会造船，水战亦是知道一些的。此番南下尽是水路，箭矢当然要备下。”

“可惜我们其余三家不会用弓箭，到让泽少你费心思了。”萧宇天拱手一礼说道。

杨文泽摇了摇头道：“对方虽不悉水战，但手下却个个是水中骁将，这番箭雨当不得事，弄不好还是要短兵相接的。”

“无妨，介时自有我其他三家出手，泽少放心便是。”萧宇天开口说道。

“我自是放心，就凭我杨家一家，都不用忧心，更何况你们都在！”杨文泽笑道。

“泽叔，说得不错，如此水寇，我黄奉孝亦能应对。”黄奉孝将画戟从肩上取了下来，执在手里，望着江面之上，跃跃欲试。

一旁黄奉君见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狂莽戟法的第二层心法背下来了？”

黄奉孝一听，撇了撇嘴，看向黄奉君说道：“大哥，有句话叫做‘骂人不揭短。’你听过没有？”

黄奉君伸手在他头上一点道：“有功夫说这话，莫不如好好练武！”

众人闻言尽皆笑了，唯有黄奉孝将画戟抱在怀里，把嘴一撅，看向了另一边。蔡寒渊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摇了摇头。杨子陵哈哈了半天，也没有停了笑声。杨子萱和蔡寒雪身为女孩子家，在长辈面前，只好捂嘴偷笑。至于萧奕云，他依旧捂着肚子，只不过这次是因为笑得肚子疼。

也不知笑了多久，水寇的船只渐渐拉近了距离，山南道四大世家的船头，亦到了水寇的射程之内。

这时，离那中心船队不远的另一船队的艨艟上，一人小头目似的人物开口说道：“凝小姐根本不会打水战，如此阵形被他们大船一冲便散了，打个屁啊！”

他旁边的一人闻声，连忙捂住他的嘴说道：“你疯了，说这么大声！让二当家听见了，小心把你的眉毛烧掉了！”

那人一听，面上一凛，挣开另一人的手说道：“我知道了，我也是气不过。好在船上兄弟都识水性，挡不住的便翻到了水里，若不然刚才那一波箭雨，不知要死几人。”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凝小姐是头儿的义妹，总不好不听她的！不过说起来，凝小姐这么个貌若天仙的姑娘，跑来咱洞庭湖当水寇做什么。”另一人说道。

那小头目一听，不禁脸上坏坏一笑道：“莫不是，她看上了我们的头儿？”

另一人闻言一翻白眼道：“你信？”说罢，他还在自己的眼角和下颚之间，来回划了好几下，看那样子是在说那首领脸上的疤。

那小头目见他如此，皱了皱眉点头道：“倒也是！”

此时，在中间那船队的艨艟上，正站着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看她模样最多也就比萧奕柔大上两三岁。她皮肤白皙，脸上生着一对柳叶弯眉，双眸如宝石般晶莹剔透。她的头上梳着双马尾，每边都只用一条红绳系着，自双肩垂到身前，在微风拂动下，轻轻翻飞着，显得很是俏皮。她打着赤脚，脚腕上编着绿色的脚环，松松垮垮地卡在她的脚踝处。

她伸手挡在她那小鼻子前，轻声打了个喷嚏，震得她手腕处的绿色手环直掉到了肘部附近。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看向山南道四大世家的船队说道：“举盾靠过去，我们上船打！”

她身旁的几个小喽啰一听，尽皆“啊”出了声。

她一挑眉毛，惹得众人嘴巴大张，险些流出了口水。她环视一圈，眉毛微蹙道：“周大哥让你们听我的，你们不记着了吗？”

众人一听，只好苦着脸转身下命令去了。

这时，山南道四大世家的主船上，已然放了三波箭雨。只不过，那些水寇虽然没有坚硬的盾牌，但亦是有许多人跳到江里躲箭，复又爬上船来，损失可谓微乎其微。

“泽叔，这帮水寇很贼啊！”萧奕云见到此情此景，开口说道。

杨文泽闻言点了点头道：“倒是如此，不若我让手下自由射箭？我们杨家还是有些神箭手的！”

萧奕云一听，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什么，推起一脸的笑来说道：“射杀他们徒增杀业，莫不若放他们过来，将之生擒，问个明白。”

杨文泽见萧奕云笑得古怪，一挑眉毛笑道：“又想到什么了？编这些话来唬我。”

萧奕云见到自己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两声道：“泽叔，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实在了？所以，说假话别人都能看出来。”

杨文泽身旁的萧宇天闻言插话道：“你呀，是太鬼了，说话没人信才是！”

杨文泽点头，深以为然。

“泽叔，你在诓我？”萧奕云一听，脸上懊恼顿生。

杨文泽侧过脸来看向萧奕云道：“你想找人过招，他们皆可，非放水寇过来？”说话间，杨文泽看向杨子萱和蔡寒渊。看来他也清楚，杨子陵和黄奉孝的武艺，萧奕云还看不上。

萧奕云听罢，脸上一抹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他复又摆出副尴尬的神情道：“过招非是生死相搏，我只想有些实战。”

萧宇天闻言面上激赏之色掠过，他和杨文泽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至于他们心中所想，大概是，反正有他们这些长辈和主管在，让这几个小子练练也是好事，毕竟，水寇嘛，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心思已定，杨文泽挥手招来一个手下，吩咐下去，两艘船上的箭雨便渐渐停了。

对面水寇队伍见箭雨一停，迅速靠将过来，有几人已然上了打头的两艘大船。

既然是让几个小辈练手，这几个当家之人自然是出工不出力，故而，涌上船来的的水寇是越来越多。

“这水寇身手不弱啊！”黄奉孝横起画戟，挡住一刀，连退了数步，靠在杨子陵背上说道。

杨子陵一翻白眼道：“是你太弱了才是。”说罢，他抽刀向前，将刀势舞成一团，向两个水寇攻去。那两人见那刀势吓人，隐约间又有股热浪袭来，不禁有些害怕，连退了数步，才躲了开去。

“瞧见没，这就是实力！”杨子陵见击退了两人，沾沾自喜道。黄奉孝见了撇了撇嘴，没说什么。而杨子萱则跑到杨子陵身边，拍了他脑袋一下道：“看好了，这才是艳阳如火！”

话音一落，杨子萱亦是抽刀向前，将手中金刀舞了起来，随着她刀势愈快，她手上的金刀则变得愈红，直至金刀所过之处，升起一丝灼热的火焰。另有几个水寇，本来见她是姑娘家，身手应当不强，便想欺负她一下。哪知她此招一出，这些人刚刚迎上去的刀，便霎时变得滚烫，纷纷离了手。杨子萱趁势一扫，那几人退得虽快，但身上却燃起了火焰。

杨子陵见状目瞪口呆，黄奉孝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陵，你我是王八对绿豆，差不了多少！”

杨子陵一听回过神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至少书读得比你多。那叫半斤对八两！”说罢，他再次舞刀向前和刚刚那两个水寇战在了一起。

黄奉孝挠了挠头，皱眉看向杨子陵的背影道：“不都一样吗？王八和绿豆不都是绿色的？”然而还未等他想明白，身后一抹寒意袭来，他正待转身来阻。一道更冷的寒意凭空而生，感到这个寒意，他不禁心里一松。

“还有空想别的，阿孝，你可以啊！”说话的是蔡寒渊。见到有人想要偷袭黄奉孝，蔡寒渊舞起白玉寒龙枪，便堵在了他的身后。

黄奉孝转头一笑道：“有你在，我怕什么？”

蔡寒渊摇头无语，复又挥枪直上，猛转枪头，卷出一团雪来，迷住了一名水寇的双眼。

“好一招飞雪迷离！”一个声音落下，萧奕云不知从何而来，如飞雁般将双翅一横，扫在了那水寇的刀上，将他震飞了好远，被赶来的数名蔡家弟子制住。

萧奕云收了剑，用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声说道：“好险，差点便横到阿渊的枪上了。”

蔡寒渊本来想谢谢萧奕云出手相助，哪知还没开口便听到了这句，他无奈地摇头说道：“阿云，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萧奕云一听，连忙捂嘴。这时，他身后有一刀袭来，定是避无可避，可哪里知道，这从旁莫名地刺出了一戟，那戟快如闪电，只听“嗖”的一声，便将袭来的刀给击飞了。

“好戟！”杨子陵和蔡寒渊正好将这招看在眼里，异口同声的说道。可当他们将目光挪到那戟的主人身上时，又不禁一愣。

黄奉孝把戟一收，得意地说道：“狂莽戟法，我就会雷蛇吐信这招，怎样，不错吧？”

蔡寒渊笑着摇了摇头。杨子陵开口说道：“阿孝，就会一招，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我这一招，便抵你那百招！”说罢，黄奉孝又一记雷蛇吐信，打飞了袭来的一刀。

直到此时，萧奕云才反应过来，冲黄奉孝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的长舌头！”他话一说完，还不待黄奉孝发作，便又再度翻身同那些水寇打了起来。

蔡寒渊亦是把枪一竖，凝神运功，在枪尖上聚起一团水雾，转而又化成冰晶，看样子是要施展一记凝雾成冰。

杨子陵见状忙喊道：“阿孝，你快闪开！阿渊要用凝雾成冰了。”

黄奉孝扭头一看正见蔡寒渊施展招数，可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那冰球便擦着他面前一寸半的地方飞将出去，转瞬碎成冰晶击打在数个水寇身上，让他们顿时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好家伙，你吓死我了！”黄奉孝拍着胸口，直喘着粗气说道。此时，他的眼睛仍然圆睁着，呆滞的望向前方，看来还没有回过神。

蔡寒渊飞身从他旁边掠过，留下句话道：“你道我的凝雾成冰是阿云的秋雁自横不成？”

这时，在一旁正打着的萧奕云开口说道：“阿渊，你这人好不地道，我夸自己的时候，尚能带上你。怎么你夸自己的时候，非要贬我？”

蔡寒渊将枪一舞，便是一记寒花尽绽，寒气飘飞，冻得几个水寇呲牙咧嘴地乱叫。他一扭头冲萧奕云笑道：“那怪我喽！”

萧奕云听罢，眉头一肃道：“你原也会这般讲话！”话音既落，他飞身跃起，便是一招游雁归天。

杨子陵和黄奉孝听了亦是一阵恶寒，转身斗敌去了。蔡寒渊耸了耸肩，笑道：“叫你们说个没完!我吓吓你们。”

“行了，我已经被吓到了！快来帮我，这家伙有点强！”黄奉孝双手握戟，挡在身前，是迎了一刀又一刀，手上已然有些发麻。

一旁杨子陵见到，连忙出手去帮。将刀一扫，挥出缕缕金光，刺得那人睁不开眼。紧接着，他便欺身向前，将那水寇撞了开去。他开口说道：“没见到哪里强啊？”

见得这二人又斗起嘴来，蔡寒渊自觉无奈，只好认真舞枪去了。

可萧奕云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环顾四周，看了又看，发现少了一个人。他开口喝到：“萱姐人呢？”

蔡寒渊闻言，手上一滞，亦是收枪一扫，也没发现杨子萱的身影。杨子陵听了，手上金刀虽然慢了下来，但因为他和黄奉孝两人功夫不济，自是不敢目有斜视，只好喊道：“姐姐，你在哪呢？”

没有回音，众人有些焦急。好在黄奉孝武艺实在太差，有他没他一个样，故而他凝神一扫，发现船头边上聚起了许多水寇，那一处像是被隔绝了一般。而他们这四人，亦是被许多水寇给围住了。完全看不到四家的主事之人和四家的其他弟子。他开口说道：“我们似是被分开了！萱姐，可能在那儿。大哥他们可能在外面。”

听他这么一说，蔡寒渊亦是转头一扫道：“真没想到，他们人这么多！”

萧奕云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他们不到千人，分到四艘船上，也便两百左右，可看如今情形，他们是想拿下这艘船，把人全派来了!”说罢，他一剑划破一水寇手腕，看来他也不留手了。

蔡寒渊点了点头，将枪一指，将一个水寇的手臂刺了个对穿，转而枪尖之上又冒出寒气，将那人伤口冻住。他猛地一抽，在那人身上带下了一块肉，鲜血四溅。

杨子陵和黄奉孝自然也想见些血光，可他们毕竟功夫有限，只有招架之力。

这时，一声女子尖叫在那船边的人群中响起。四人听到，俱都把头一转。“是萱姐！”萧奕云说道。他在空中舞出无数剑花，翩然向周围的水寇袭去，用一记雁落飞花，破出块净土。转而，他脚尖轻轻一踏，欺身向那人群中飞去。

蔡寒渊见到，亦是将手上白玉寒龙枪一扫，带出一声啸叫，惊得众水匪后退。他飞身追上萧奕云道：“我与你同去！”

黄奉孝见到这两人纷纷离开，忙喊道：“喂，你们俩就这么把我们丢在这儿了？”然而，等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萧奕云他们已然没入了人群之中。

杨子陵看了黄奉孝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有功夫讲话？快来帮我！”

黄奉孝一脸苦笑，使出了个雷蛇吐信道：“你总算指上我了！可我也没什么用啊！”

杨子陵叹了口气道：“聊胜于无吧！”

这两人在一边勉强抵挡，在重重包围之外，萧宇天他们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杨文泽打伤了两个水寇道：“刚才像是萱儿的声音。”

“嗯，听起来很像！”萧宇天一剑拨开两人，冲到杨文泽身边，显得游刃有余。

杨文泽挥刀向另两人劈去，看来对于他们来说对付这些水寇，根本用不上什么招数。他皱了皱眉说道：“他们的人怎么这么多？”

萧宇天挥剑破空，划破两人手腕，回头说道：“莫不是，他们把人全派到这艘船上了？”

“天叔，泽叔，奉孝他们似是陷在里面了，我们要不要从别的船上调人来？”黄奉君空手推开数名水寇，欺身来到杨文泽和萧宇天的身边说道。说话间，他看向那人群之中，心中有些焦急。说来也是奇怪，黄奉君身为黄家的管事人，手上竟然没有兵刃。和他一样的还有蔡家的蔡寒雪，她亦是在徒手对敌。而身在包围圈外的这第三代人里，只有蔡寒仁执着杆银枪舞来舞去，抵御着敌人。

杨文泽闻言看向萧宇天，萧宇天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得到首肯，杨文泽转头看向一杨家弟子说道：“你，去传信唤人来。”

那名杨家弟子，挥刀击散水寇，劈出条路来，领命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萧奕云和蔡寒渊已经深入到包围圈里面，隔着数人便可看见杨子萱的身影。此时，杨子萱正单手执刀，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敌人。她原本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可如今那衣服上尽是褐色的污点，她一只袖子，更是被扯掉了一截，露出白皙的肌肤，显得甚为狼狈。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杨子萱的身上似乎并未受伤，衣服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萧奕云和蔡寒渊看在眼里，不禁松了口气。

“萱姐休慌，我们来了！”萧奕云和蔡寒渊异口同声的说道。话音一落，二人便一人挥枪，一人出剑，一前一后地冲入了人群，复又一左一右护住了杨子萱。

杨子萱见到冲进来的不仅有蔡寒渊，还有萧奕云，她的心中微微一跳，显得有些开心。蔡寒渊的目光里一直留了一抹看向杨子萱。他见到杨子萱在看到萧奕云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高兴的神色，不禁心中一黯。而萧奕云冲进人群后，则是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敌人，因为他隐隐感觉到，这内圈的水寇似乎比外圈的那些人要厉害不少，而且有很多水寇亦是新跳上船来的。

三人冲进了包围圈，自是来到了船边。在船里面的人当然看不见他们，但船下的人却可以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一艘艨艟缓缓靠了过来，正是来自正中船队的那只。那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走到甲板上，望向大船刚好将这三人收在眼底。

她看向杨子萱，心中暗道：“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小姐！”她转而又将目光投向蔡寒渊，不禁一惊，“世间竟有如此俊的公子哥，他的脸怎么比雪还要白？”正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便移到了萧奕云的身上，这一次她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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