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四十五章 泛舟湖上

第四十五章泛舟湖上

其实，几人叙了一番话后，这船确实是收拾妥当了。那五小一上船，船帆便缓缓升起，准备启航。本来，岸上的那几位萧家人是来送他们的，也许是他们真的太饿了，故而，上了船后，一个个全部钻进船舱吃起了午饭。甲板上只留下萧宇天和杨文泽两人冲着岸边招手。

有人招手自也有人回应，杨文嫣、萧宇空和上官岚自是挥手示意，萧奕柔则将两手握成个喇叭状，喊道：“二伯、舅舅，一路顺利！还有大哥……”喊到这里，萧奕柔忽然发现船边根本没有她大哥的身影，于是止住了声音。

许是萧奕云听到了那声大哥，又或是这对兄妹心有灵犀，就在这个时候，萧奕云匆匆从船舱里跑出来道：“柔……你好……练……等……回来……学……”萧奕云说话的时候嘴里塞满了食物，吐字含混不清，让萧奕柔听了个一知半解。

她皱了皱眉头，正待再问。萧奕云的身边出现了杨子萱的身影，她笑着瞥了眼他，开口喊道：“你大哥的意思是让柔儿你好好练武，等他回来了，再向他学新的！”说罢，她转身回船舱去了。

萧奕柔听了，心中很是高兴，点了点头喊道：“大哥你放心。”

萧奕瑶闻言看了看她姐姐，又望了望萧奕云，捂嘴轻笑起来。

而船上的萧奕云则是瞪大了眼睛看向杨子萱背影，废了好些劲儿才把饭食咽下去，道：“萱姐，你不能这么坑我啊！”

杨子萱闻言停在舱门口，回过头来，俏然一笑道：“帮你教育妹妹，哪里坑了？”

萧奕云快步追上去，凭空伸出只手，正要说些什么，杨子萱却连等都没等他一下，翻开帘布，便进了船舱。

萧奕云把手停在半空中，口中喃喃道：“我是想说等我回来了，就不用向我学武了。”

人既已去，说再多也没用，萧奕云只好摇着头，也跟进了船舱。

这艘船的乘客，其实有两拨。这其中一拨自然就是这五个，四男一女，说起话来自然是打闹居多，没什么营养。而这另一拨人便要成熟稳重许多了，年长一辈的萧宇天和杨文泽，加上掌家多年的黄奉君，以及蔡家的嫡长女蔡寒雪和其堂兄蔡寒仁，若是谈论起来，自是信息繁多。故而，这船舱里，自是分了两桌。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食不言，寝不语。”作为少男少女萧奕云他们自是不用守这番礼节。但身为家长一般的另五人，总要做好表率。因此，另一桌吃完的时候，那五个小的还在饭桌前谈天说地呢。

吃过饭，萧宇天和杨文泽自去船头指挥船队去了。黄奉君和蔡寒雪毕竟年岁小些，故而，立于船尾做些歇息。既然是歇息，蔡寒仁总不好杵在一旁看着这一对，所以他自然是到别处安排去了。

江水很宽，抬眼望去，对岸的青山已然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甚清。至于岸上之人，更是无从知晓了。

许是他们所选的日子正好，今天刮得刚好是北风。有风鼓帆，没过多久，四艘船便已至江心。

“泽少，此番我们从水路过公安，经沦水入洞庭，复走沅水至武陵剑宗这条路，会不会有些远了？”萧宇天开口问道。

杨文泽看向萧宇天笑道：“水路我熟些，如此走，半月足矣！”

萧宇天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的话，剩下的时日倒是绰绰有余了。”

杨文泽看了眼船舱道：“奕云拜到武陵剑宗门下，总要熟悉下自己的门派方好。”

萧宇天一怔，沉思了一会儿，方看向船舱，摇了摇头叹道：“也不知母亲是如何作想的？”

杨文泽耸了耸肩道：“对于奕云来说，这是个不错的经历啊！”

“此话不假。可我们萧家自有武馆，到时奕云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萧宇天盯着船舱皱了皱眉。

杨文泽默默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船舱方向折到萧宇天脸上，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来，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笑了笑说道：“尴不尴尬，还不是萧老夫人一句话的事情？”

萧宇天闻言笑道：“倒也是！”

杨文泽收回目光，复又望向船舱，在心中说道：“奕云，你这位二叔，还真是不错啊！”

船头的两人将一切安排了下去，自也闲聊了几句，所说之话虽与此次之行关系不大，但却让杨文泽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些事情。他转头望向前方，船首拨开江水，泛起一圈圈的波纹，正如他脑海中的思绪，“父亲，便是为了萱儿，孩儿也要劝你一劝了。”

两位长辈有话可叙，这船尾的两位可是有婚约在身，不说上几句，岂不奇了？

蔡寒雪手扶着船尾的栏杆，望向渐渐远去的江水，沉默无言。

一旁黄奉君亦是有样学样，往着远方，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二人如此站了多久，黄奉君方才说了第一句话：“雪儿，没了白玉寒龙枪不习惯吧？”

蔡寒雪微微一笑，眼睛向黄奉君那边斜了一下，复又看向远处，口中说道：“掌了这么多年的家，也没见你习惯了。”

黄奉君脸上嬉笑一下，将十指交叉放在脑后，转过身来，背靠在栏杆上，歪过头，正面看向蔡寒雪道：“人都说我黄奉君彬彬有礼，处事沉稳，谁又知道我的真性情和我那弟弟无甚差别，我能习惯吗？”

蔡寒雪把身子往一旁移了移，躲开他的正脸道：“也不见你在别人面前如此。”

黄奉君见蔡寒雪躲开了，于是正过头来，看向天空说道：“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蔡寒雪问的时候眼睛稍微往黄奉君的方向瞥了瞥，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

“你喜欢我啊！”黄奉君转过头来，看向蔡寒雪说道。

“臭美！”蔡寒雪将眼睛瞥向另一边，脸上更红了。

黄奉君见到，心里有些开心，他复又转过身来，双手扶着栏杆，紧紧贴着蔡寒雪的肩膀，道：“那我喜欢你啊！”

“无赖！”又是两个字，蔡寒雪在说话间，将身子微微侧向另一边，可是和黄奉君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拉开。

“此番从南疆回去，便娶你过门！”黄奉君用手揽住蔡寒雪，将她从身后抱住，轻轻将下巴置在她肩膀上，开口说道。

“嗯。”蔡寒雪轻声应道，此时，她的脸已然红的有些发烫了。

二人这样一起站了一会儿，许是蔡寒雪习惯了这样的位置，她面上的红润渐渐退去，再度变为雪白的颜色。她开口说道：“君哥，小渊他……”

“你指寒仁，还是萱儿？”黄奉君问道。

“都有。”蔡寒雪回答道。

“萱儿的事，我不好说。不过，蔡家已有岳父在，你又许给了我，小渊自是不必去联姻了。”黄奉君想了想说道。

蔡寒雪点了点头，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而且岳父也想拉近山南道四大世家，柔儿和瑶儿尚小，萧家不用想了，那剩下的便是杨家了。”黄奉君继续说道。

“只是不知杨家的意思。”蔡寒雪微微皱眉道。

“此番南下，萱儿也在，便知杨老的意思了。”黄奉君回答道。

“嗯。”蔡寒雪点了点头，复又想起了什么说道：“那堂哥……”

“寒仁独在远安多年，手中实力不弱。”黄奉君皱眉说道，“你也看到了。”说话间，他将目光看向行在边上的一艘船，那艘船是一艘被蔡家独享的船只。

蔡寒雪亦是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可堂哥一直对我恭敬有加。”

黄奉君听到这里，面上一怔。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雪儿，那日在漳水怕是对小渊说了假话吧？”

蔡寒雪闻言亦是一怔，眼睛向后转了一下道：“说你彬彬有礼，处事沉稳是假；聪明慧智，心思细密倒是真呢!”

黄奉君轻笑道：“我道岳父不会不知，果然不出我所料！”

“好了，此番是受父亲之意，方才来寻堂哥的。小渊掌了白玉寒龙枪，自想试探一下。”蔡寒雪抿了抿嘴唇说道。

“试探为次，削弱为首吧？”黄奉君摇了摇头道。

“好了，你倒说嘛！堂哥他会吗？”蔡寒雪有些恼，她微微皱了皱眉，复又舒展开来问道。

“恭敬都是表象，你如此试探寒仁是没用的。”黄奉君开口说道，“在我看来，寒仁不会。”

“那你还说堂哥他手中实力不弱，害我担心！”蔡寒雪轻轻哼了一声道。

“我那不是没说完嘛！寒仁手中实力不弱，他自己也不傻。你此番前来，抱着削弱他实力的意思，可他依旧带了这么多人随你南下，他的心思你还看不出吗？”黄奉君补充道。

蔡寒雪闻言轻舒了一口气道：“那我便放心了。”

“你放心了？”黄奉君脸上浮起一丝坏笑道，“那是不是我的功劳？”

“怎样？”蔡寒雪话音有些颤抖，黄奉君的那句话，让她显得有些慌乱。

听她如此一问，黄奉君自觉奸计得逞，他轻轻将蔡寒雪转了过来，望着她说道：“总想要些酬劳。”

蔡寒雪见到他的那副表情，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脸上一红，轻轻皱眉道：“无耻！”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黄奉君的脸，可说完了话却轻轻闭上了眼睛，将头微微扬了起来，只是脸上却愈发的红了。

黄奉君看着她，望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动作。蔡寒雪等的有些急了，她觉着有点奇怪，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却恰好碰上黄奉君的目光。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黄奉君轻轻一笑，清风撩起他鬓角的发丝，显得飘逸潇洒。他说道：“便喜欢这样看着你。”

蔡寒雪闻言有些羞恼，立刻转身，背对着黄奉君气鼓鼓地说道：“讨厌！”

黄奉君笑出了声，再次将她从背后紧紧抱住，望向船尾泛起的波浪道：“和你在一起，便就这样望着风景也好。”

“我也这么觉着。”蔡寒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小得只有黄奉君把她抱得更紧才能听到。

船尾两人，你侬我侬，船舱里的诸位，则是自命不凡，谈起了他们责任之外的事情。

“阿云，你讲讲周澜呗！”杨子陵盘腿坐在一处案几旁，两手分别拿着一个鸡腿，开口说道。那处案几上放满了食物，只不过有大部分已经被吃完了。案几的四周，除了他外，还围坐着萧奕云、蔡寒渊、黄奉孝和杨子萱。

不过，将萧奕云的姿势称为坐，似乎有点言过其词了。此时的他，腿虽然是盘着的，但整个身子已经躺在了席子上，双手还捂着肚子，看来他吃的很撑。

“阿陵，你容我歇会儿，吃得太多了！”萧奕云伸出只手，在肚子上抚了抚，开口说道。

杨子陵一咬鸡腿，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谁叫你不想给我留吃的，硬往肚子里塞！”

萧奕云歪头看向他说道：“阿陵，你这吃鸡腿的动作，怎么这么像望佛顶的泥菩萨？”

杨子陵一皱眉，看了看手里的鸡腿，有些嫌弃道：“是我脏，还是鸡腿脏？”

黄奉孝笑着拍了拍杨子陵道：“你多虑了，都脏，都脏！”

蔡寒渊笑着摇了摇头，但眼睛却从杨子陵身上挪到了杨子萱身上。

杨子萱揪起杨子陵的一只耳朵道：“吃吃吃，光长个儿了，功夫也不见长！”

杨子陵被她揪得直疼，连忙站起身，挣脱了她的手，藏到黄奉孝身后道：“姐，我是你亲弟弟，也不知道帮着我！”

杨子萱双臂抱胸，将头一撇道：“帮你？能让你功夫好些？看看小渊，再看看你，不知说你什么好！”

蔡寒渊闻言脸上微微红了一下。杨子陵和黄奉孝看在眼里，一同在脸上摆出个笑容，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尴尬。

杨子萱看他们俩动作如此一致，不禁气道：“日日就知道和小孝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功夫能有长进，鬼才信呢！”

“欸，萱姐，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你教训弟弟，把小爷我带上干什么？”黄奉孝抬手说道，表示了心中的不满。

杨子萱一听，瞪了黄奉孝一眼道：“怎么，你就不是我弟弟了？要不要出去练练？”

一听这话，黄奉孝顿觉头皮发麻。慌忙间他瞥了萧奕云一眼，发现这小子依旧在摸着自己的肚子，根本没有理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向蔡寒渊投去了个求助的目光。然而，换来的却是蔡寒渊的耸肩一笑。

两方强者，一个在愁着自己，一个又事不关己。黄奉孝只好赔上个笑脸说道：“啊，萱姐所言极是！”说话间，他头微微向后一瞥道，“阿陵，听见没，姐姐让你离我远点儿。”

杨子陵听他这么说，恨不得在他脖子上掐一把。可他如今一手一个鸡腿，自不好动手，只能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黄奉孝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萱姐请继续啊，随意，随意。”

杨子陵看到，放下手上的一个鸡腿，便要过来掐他。黄奉孝见了，急忙躲了开来，口中大声说道：“你这都是油的，想干什么？”

杨子陵坏笑道：“干什么？练武呗！”

就在杨子陵和黄奉孝要闹将起来的时候，萧奕云冷不丁地开口说道：“你们听过口绽莲花没？”

蔡寒渊一听看向了萧奕云，杨子萱亦是望向了他，就连正在打闹的两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了他。

“佛教的？”蔡寒渊问道。

萧奕云看向蔡寒渊，笑了笑说道：“还是阿渊懂的多！”此时，杨子陵和黄奉孝已经纷纷坐了下来。

蔡寒渊亦是笑了笑道：“得了，你想夸自己，开口夸便是，带上我作甚！”

萧奕云闻言，干咳了两声，复又说道：“口绽莲花可是泥菩萨的一招绝学。正如阿渊所说，是依佛法而成。不过，若要练成，得用上阿陵手里的东西。”

杨子陵闻言低头看了看还留在自己手上的那只鸡腿，皱了皱眉道：“怎么，破戒吗？”

萧奕云猛一翻身，想坐起来，不想却因肚子有些胀，又躺了下去。他开口说道：“非也非也，我指吃鸡腿啦！”

“吃鸡腿？”黄奉孝闻言拿起了刚刚杨子陵丢下的鸡腿啃了一口。杨子陵见了，忙叫道：“欸，那是我的鸡腿！”

黄奉孝不屑地瞄了他一眼，把鸡腿一丢说道：“好好，给你，给你。好像吃了就能练成口绽莲花似的，依我看，口吐骨头还差不多！”

杨子萱见他们俩又要闹起来，开口道：“别吵，让小云说下去。”

“其实，阿陵说的不错，破戒便是泥菩萨练功的门路之一。他所求的是心中有佛。故而，若破戒愈多，心中之佛却依旧清明，便证明其功法越高。”萧奕云躺在席子上，仍然摇头晃脑地说道。

“那鸡腿呢？”杨子陵将黄奉孝丢下来的鸡腿，再次抢在手里问道。

“所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这口绽莲花为果，自然要寻出个因出来。泥菩萨在自己的功法里，把鸡腿和口绽莲花建立了因果，所以成招。这便是我说吃鸡腿，是练口绽莲花所需的东西。”萧奕云说话的时候，还不断地摆手做着手势，众人自是尽皆相信。

蔡寒渊皱了皱眉说道：“如此机密之事，阿云，你怎么知道的？”

“我啊？”萧奕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猜的啊！”

众人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蔡寒渊笑着摇头道：“我就知道！”

萧奕云见他们都一副不信的样子，于是翻身坐了起来道：“欸，你们别不信，谁人不知这泥菩萨深好鸡腿和卤牛肉，你说这和他绝学没联系？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杨子萱见他仍在狡辩，便从案几上拾了块卤牛肉塞进他嘴里道：“那你练一个给我们看看？”

那块卤牛肉是杨子萱在案几上捡的，并不是从盘子里拿的，这肉一入嘴，萧奕云就连忙吐了出来道：“萱姐，这肉已经掉到案上了，你放我嘴里干什么？”

杨子陵见状，开口说道：“我记得泥菩萨似也好这口儿。”杨子陵说话的时候十分认真，样子也很严肃。

萧奕云闻言不禁语塞，其余人见他如此窘迫，纷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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