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无为而治

第二百五十五章无为而治

蔡寒渊他们四人并没有等多久，密林之中便隐隐约约地露出了火光，众人见到，都不由心头一松。

然而，蔡寒渊在放松的同时，也不禁疑惑了起来。若按照常理推论，萧奕云如此容易地取回火把，当是不可能的，可如今看来，事实却与他的推测正好相反。

看着萧奕云大摇大摆地从林子里走出来，蔡寒渊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他轻轻地揉了揉，复又盯了半晌，方才迎来上去。

“阿云，真没想到，你竟能……”蔡寒渊一边向萧奕云走着，一边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萧奕云听罢，挑眉耸了耸肩道：“呵，别说你没想到，其实，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啊！”

“我就说嘛，阿云身为我们山南道四大世家萧家的长孙，陈衡仪定是要给个面子的才是！”黄奉孝见到萧奕云如此顺利地带着火把回来了，不禁觉着，定是自己的判断猜对了事实。

杨子陵闻言，斜了他一眼：“若换你去，定是什么都拿不回来！”

“呃……”黄奉孝听罢，面上一呆，可他微微想了一会儿，便出言说道，“你说的吧，我也认了！谁叫我不是长子呢！”

“得了吧你！你这脑子，我看是白长了！”杨子陵翻了翻眼睛，撇嘴说道，“依我看啊，阿云定是用了什么绝妙的说辞，才让陈衡仪交出火把的！”

萧奕云听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阿陵，这一回，我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啊！”

“啊？”杨子陵闻言，面上表情一僵，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黄奉孝听了此言，则是差点儿没高兴地蹦了起来：“嘿嘿，阿陵，傻了吧？”

“不过……师伯似也不是由于四大世家的原因，才将火把交给我的。”萧奕云微微蹙起眉毛，摇了摇头道。

黄奉孝一听，刚刚咧开的嘴，就又被他给合上了。

杨子陵瞄了他一眼道：“切，你也好不到哪去！”

“小云，陈……陈衡仪他……没有为难你吧？”沉默了许久，杨子萱还是没有憋住这句略带关心的话语。

萧奕云抬头看向杨子萱，淡淡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子萱见状，不由松了口气。之前，她仅仅是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儿，而这一次，她则是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蔡寒渊听到此处，更加地不解了。起先，他还以为是萧奕云用了什么妙招，可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如此地“无为而治”了。

“你让我说，我也解释不清啊！”萧奕云面上一苦，微微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算了，我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和你们说说吧……”

……

空镜堂的门打开了，里面站着的自然便是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袍的陈衡仪。

萧奕云知道，陈衡仪的诨号曰为“平湖孤剑”，他的这一生，恐怕都离不开那个“孤”字，不论是他的性格使然，还是时事所造，此时此刻，这空镜堂当中，定然就只有他一人。所以，开门的，除了他，也不可能有别的人。

一切正如蔡寒渊所说，陈衡仪此人与山南道四大世家素无来往，更没有什么交情，萧奕云往这里一站，缺了这上一辈儿打下的基础，当然也有些发憷。不过，他终归是世家子弟，些许礼节他还是知道的，故而这躬身一礼后，陈衡仪不说话，他也没有抬起头来。

“原来，又是你。”一个平淡而冷漠的声音传来，萧奕云听在耳中，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因为这话里的“又”字，让他顷刻间反应了过来，昨天夜里的那一幕，陈衡仪可能也看见了。

“呃……是我。原来，师伯昨夜便看见了。”萧奕云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单单地回应陈衡仪，他同时也通过自己的推测将“师伯”那两个字又道了出来。

陈衡仪闻言，面上微微一顿。其实，萧奕云的第一个“师伯”他便听见了，他还以为这是他们山南道四大世家特有的叫法，用以拉近同道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可如今这第二声唤了出来，陈衡仪听着便有些烦了，故而，他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变得更为冷漠了：“你来此地做什么？”

“我……对啊，我来此地做什么？”萧奕云听罢，心头一紧，“我还没想好，你就开门了啊，我哪知道我来此地是干什么的？讲真话？呃……怎么办？”

陈衡仪见萧奕云低着头，也不说话，不禁好奇了起来：“昨夜你们便在湖边吵闹不休，今夜又是如此。怎么，这么冷清的地方，还让你玩出花来了？”

陈衡仪的这句话本来就仅是询问而已，可他本身的语气就有些发冷，听在萧奕云耳里，就变成了一番呵责。

“呃……还望师伯恕罪！”萧奕云闻言，将手一抬，抱了抱拳，不由将头低得更深了。

陈衡仪见他这般反应，微微蹙起眉毛想了一会儿，不禁缓和了语气：“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觉着有些吵罢了。”

“还是师侄的错。”萧奕云听罢，复又一礼。

“你这小子，一口一个‘师伯’，一会儿一个‘师侄’的，怎么，你们萧家是要入武陵剑宗了不成？”陈衡仪挑眉看向萧奕云，本想讽刺一番他的这种作为，结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奕云竟然这么回答了：“呃……是的。”

“啊？”这下轮到陈衡仪愣住了，他转了转眼睛，想了好半天，方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哦，不是我们萧家，是我，我入了武陵剑宗。”萧奕云闻言一顿，他略作思考，方才出言解释道。

“你？”陈衡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在心中暗想，“这小子乃是萧家长孙，他怎么会入我们武陵剑宗？难道说……”

想到这里，陈衡仪不由眼前一亮，他有些明白了，只不过，他所明白的，似乎和萧家本来的打算有些出入。

陈衡仪轻轻地叹了口气，许久都没有说话。

萧奕云挑眉看向他，却也不敢直视，只能用余光微微扫一扫。

“入了谁门下？”半晌过后，陈衡仪的语气莫名地缓和了不少。

“荀六侠。”萧奕云简洁地回答道。

陈衡仪听了，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

萧奕云本想抬起头来打量他一番，不曾想，他却说话了：“这样也好。”

“呃……”萧奕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所以，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这头抬了起来，也只能愣在那里。

“你来我这里，是由于下不去山了吧？”

听到陈衡仪的语气突然变得舒缓了起来，萧奕云不禁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让这位平湖孤剑改变了态度，所以，也不好去想这背后的原因，只能照实回答：“呃……是的。”

“太黑了吧？不过，昨夜你倒是下去了。”陈衡仪做了个推测，不曾想，一猜即中，只不过，他心中还有疑问。

“昨夜，凝儿身上有法宝可以照明。呃，凝儿就是……”萧奕云本想稍作解释，结果，陈衡仪却笑了。

萧奕云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嗯，我知道了。怎么，今天她没来？”陈衡仪复问道。

“今天……带着一些朋友来的……”萧奕云说话的时候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自己如此说，陈衡仪会是个什么态度。

陈衡仪闻言，抬眼望向平湖当中倒映的点点星辰，缓声说道：“天星顶确实是个观星的好地方，无妨！”

萧奕云听了，更是不解了，因为，此人的态度实在是变得有些太快了一点。

“取了火，就下山吧！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小点儿声！”话音一落，陈衡仪便飞身进了屋，不一会儿，他便举着一根火把走了出来。

萧奕云有些木讷地接过了火把，轻声道了句谢，便转身离开了。

然而，直到他走出了密林之后，他也没有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得如此顺利。

……

“……大体上，就是这样了。”一番诉说，萧奕云讲得犹如行云流水，可众人听得却是莫名其妙。如此性格孤僻之人，缘何会在转瞬之间，便换了态度？

“嗯？等等！”一个念头闪过杨子陵的脑海，他似乎觉着，自己发现了什么，“我听阿云的意思好像是说，那陈衡仪是在听到他入了武陵剑宗之后，方才转变态度的。”

黄奉孝闻言，不禁撇了撇嘴道：“你的意思就是想说，你之前的推测都是对的呗！”

“我仅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杨子陵顿了顿，复又淡淡一笑，“不过，如此看来，我还真是猜对了呢！”

黄奉孝听罢，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有办法反驳他。

场间沉默了一会儿，蔡寒渊忽然开了口：“阿陵说得虽然没错，但我总觉着，不会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原因。”

萧奕云听了，挑眉看向他道：“你有想到什么吗？”

蔡寒渊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说话间，他抬眼看了一下萧奕云手中的火把，那火焰在黑暗中摇曳，忽明忽暗，看起来就像要熄灭了一般，“我们还是先回主道上去吧，否则，一会儿火灭了，可能还得劳烦你走一趟。”

萧奕云闻言，心中一紧，他连忙转头看向手中的火把，当他见到那火焰依旧在燃烧之时，他方才暗暗地松了口气：“阿渊，你想吓死我吗？”说话的时候，萧奕云一边拍着xiong脯，一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看来，陈衡仪留给他的阴影，可是不小。

蔡寒渊笑着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有那么可怕吗？”

“啧，你是没在场，那语气冷得都能冻出冰来了！”萧奕云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地说道。

蔡寒渊听罢，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那就快走吧！再过一会儿……”

“走，走！速走！”萧奕云还未等蔡寒渊的话音落下，便映着火光，率先入了山道。其余人见了，自然是跟了上去。他们总共有五个人，但却只有一根火把，若不跟得紧些，这火光，怕是很难照顾得到所有人。

……

行了许久，众人终于回到了主道之上，萧奕云手中的火把也渐渐地熄灭了，望着主道上一座座鸿雁亭中发出的光亮，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阿渊，我陈师伯的出身……你可知晓？”

蔡寒渊面上一顿，微微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有传闻说，他出自江州陈氏，但……他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

“嘶……嗯……”萧奕云深吸了口气，不禁蹙起了眉头。

蔡寒渊见他如此表情，于是，也托起下巴思考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走着，落在后面的黄奉孝伸手推了推杨子陵，小声问道：“欸，阿陵，他们在想什么呢？”

杨子陵瞄了他一眼，不由撇了撇嘴：“当然是在想陈衡仪的事情了！”

“啧，你能不能不说没用的？我也知道他们在想陈衡仪的事情，但具体的呢？”黄奉孝冲杨子陵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他的答案很不满意。

“依我看啊，他们定是还在想陈衡仪态度转变的那件事。”杨子陵看了看两人的背影，缓缓地说道。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黄奉孝闻言，猛一扬手，面上露出了极其不屑的表情，“人家态度变了就变了呗！道家有云，‘无为而治’，可能，阿云就是遵循了此理，方才让事情变得顺利了起来呢！管那么多干什么，真是没事找事！”

“小孝，你别吵，没见小云和小渊在想事情呢吗？”杨子萱瞪了黄奉孝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一天天的，就听你和小陵在耳边聒噪了！”

“姐，怎么又把我带上了？我比阿孝强多了！”杨子陵一听这话，立刻不愿意了。

然而，黄奉孝听了杨子陵的这句话，又怎么会不反驳呢？

“阿陵，什么叫比我强多了？啊？”

“我……我就是比你强！”

“依我看，半斤对八两！”

“那我这半斤也比你重！”

“凭什么你就是半斤？”

“我……我就是！”

“我才是！”

“你怎么知道半斤比八两重？”

“不是你说的吗？”

“我……”

见到两人又争论了起来，杨子萱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当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姐姐，她很清楚，想要制服他们俩，有些时候，手段要比嘴|巴强上数百倍。

“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啊？”杨子萱一手揪住一人的耳朵，力道虽然不大，但也将他们两个吓了一跳。

“萱姐，萱姐，别动手啊！”黄奉孝感受着耳朵上传来的感觉，连声哀求道。

“姐，这不是我先挑起来的，是阿孝！”杨子陵一边歪着脖子靠向杨子萱，一边伸手指向了黄奉孝。

“杨子陵，你能不能不说瞎话？萱姐一句话说完，不是你接了一句吗？”

“我……呃，我那是纠正姐姐的错误！”

“错误，萱姐说我们俩差不多，有错？”

“当然，我杨子陵一世英……”

“哎呦！”两声嚎叫同时响起，却是杨子萱见他们两人没完没了，不禁下了狠手。

“一世英名？你才多大啊？”杨子萱瞄了杨子陵一眼，撇了撇嘴道，“不懂什么意思就乱用，你也真是够可以的了！”

“萱姐，这……这是阿陵的错，你掐我干嘛啊？”黄奉孝一听杨子萱在教训杨子陵，不禁觉着自己有些委屈。

“你也好不到哪去，都给我闭嘴！”杨子萱回头瞪了黄奉孝一眼，吓得他立刻就禁了声。

就在这时，萧奕云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来，看着黄奉孝愣了半晌，方才缓缓地嘟囔道：“无为而治？”

黄奉孝一听，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他刚想应两句，结果，却忽然想起了杨子萱之前的话，于是只好捂着嘴点了点头。

萧奕云眯起眼睛沉吟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总感觉，这“无为而治”，似乎是提醒了自己什么，可他却又想不到那个点上。

“阿云，你有想到什么吗？”这一次，这个问题倒是轮到了蔡寒渊来问。

“我总觉着……此事和阿孝嘴里的‘无为而治’有关，但却捕捉不到要点。”说话间，萧奕云抬头看向了蔡寒渊，“你觉着呢？”

蔡寒渊在听到了此话之后，微微想了一想，不由蹙起了眉毛。他依稀回忆起了刚刚到武陵剑宗时，发生的一件事情，那时候，他们正要一起去见灵虚道人。

“阿云，我想……我知道了！”蔡寒渊松开眉毛，转头看向萧奕云道。

萧奕云听他这么快便反应了过来，微微一愣，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你是想说……此事和继承权有关？”

蔡寒渊听罢，淡淡一笑道：“怎么我一说，你就反应过来了？你该不会是在考我吧？”

萧奕云摇了摇头道：“我哪里有那个心思啊！我是在想，为什么你一想，就能这么快想出来，而我却不行！我从此处着眼，自然便容易了许多！”

蔡寒渊闻言，伸手点了点萧奕云道：“你小子啊，还真是在哪里都能挤出消息来！”

“嘿嘿，过奖，过奖！”萧奕云笑着拱了拱手，样子有些讨喜。

杨子陵和黄奉孝见状，正要相询，可碍于杨子萱的命令，只能徒使眼色。

杨子萱见到他们两人的怪相，撇了撇嘴，出言问道：“你们……究竟看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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