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夕阳如昨

第二百五十二章夕阳如昨

萧奕云他们三个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肢解一头羊，同样，他们也不甚清楚，究竟哪些地方可以吃，哪些地方不能吃。不过，好在他们还是有过吃羊的经验，所以，他们便按照自己的记忆，从它的身上，切下了一些形状较为相似的地方。后来，这些肉块让蔡寒渊看了看，他还是心安理得地让它们下了锅，这便证明，有时候，依葫芦画瓢，也不一定就是什么错误的选择。

说起来，蔡寒渊的手艺，当真是不知道比萧奕云要高到哪里去了！只不过，这众人还没吃上几口，萧奕云便发话说：“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这对于杨子陵来说，当然是个巨大的打击。他天生贪吃，若让他离了美味，他可是连死的心都能有。于是乎，聪明机灵的他再度掏出了他珍藏了多年的牛皮纸。

见得他将牛皮纸又掏了出来，黄奉孝眼睛不由猛地一睁：“我……这，你还有？”

黄奉孝之所以惊讶，却是因为，早在船上的时候，杨子陵这位仁兄每次吃过饭，都觉着不够饱，于是，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去船上的厨房盗出些食物来吃，而他每次所用的，便是这一打牛皮纸。

然而，令黄奉孝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半个月，杨子陵身上的牛皮纸，居然还有剩余。

杨子陵抬手拍了拍那些牛皮纸道：“欸，这就叫作‘有备无患’，懂不？我跟你说，阿孝，你得学着点儿！”

“行行行，别有备无患，又教育别人的了，再不去，就看不见了！你们要带羊肉去，我不反对，但动作快点儿！”萧奕云看到杨子陵有些得意忘形了，于是，连忙朝他头上泼了桶冷水。

话音一落，杨子萱连忙看向杨子陵，自然又是好一番呵斥。

杨子陵听了，心中当然不愿，但他终还是觉着，心情和耳朵比起来，还是耳朵重要些。心情不好，终能变好；耳朵没了，可就真没了。

黄奉孝本来还打算笑话他，结果，厚厚的一打牛皮纸递到他手里，他也是别无选择了。只不过，他仍旧在想，这老饕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出门在外的，兵器法宝不多带一点儿，带出来这么多牛皮纸做什么？

一番收拾已毕，萧奕云他们五人自然是如急行军一般冲了出去。天星顶不近，过去须得耗些时间，昨天，他和冰凝走得早，也只在山道上看了一场日落，今天，他们比昨天出发得还晚，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此时，他已然不追求山顶，山腰自是也行，但可千万别是山脚，若不然，他的耳朵能不能留得住，还两说呢！

等萧奕云他们爬上半山腰的时候，场间的五人已然累得不行了。

此间，蔡寒渊的体力是最好的，毕竟，他比较勤奋，经常习武练枪，所以，他也仅仅是喘着粗气。

而在这五人当中，体力最差的，便要属黄奉孝了，只不过，他虽然累得坐了下来，说什么都不再往上走了，但情况最惨的还不是他，因为，这小子终究扛得住饿。

然而，这其中唯一扛不住饿的，自然就是那位老饕了。

“不行不行，停下来，我得吃点儿东西！”一个声音从最后面传来，黄奉孝此时已然坐了下来，所以，他当然知道，这说话的是谁。

而在前面走着的那三人，听到了“吃”这个字，却是连头都不用回也知道，这说话的是杨子陵。

“小陵，你若是不往上爬，我就把你在船上偷吃的事情，都告诉父亲！”杨子萱闻言，立刻回过头来，语气很是急切。只不过，这句话一说完，她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给迷住了，竟然没有了后续的话语。

此时，趴在台阶上的杨子陵，偷偷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羊肉，口齿不清地嘟囔道：“姐，有几次，你不是也吃了嘛……”

本来，吃了一小块，杨子陵正打算起身向上走一点儿，以应付他姐姐接下来的话语，结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了满脸呆滞的杨子萱。

她脸上有些红，衬着她那粉色的衣衫甚是好看。只不过，那抹红并不是害羞时的颜色，而是一片微微泛着金光的红色。

想到这里，杨子陵转头看向杨子萱目光的落脚处，不禁也呆住了。

当然，同样呆住的，还有那早便回过头来了的黄奉孝。

这时，萧奕云停下脚步，走下了几级台阶和杨子萱并肩而立。他望着眼前的景象，淡淡一笑道：“嗯，就在这儿吧！”

走在最前面的蔡寒渊闻言，亦是转回了身来，他望着那映入眼帘的一切，不由脱口而出道：“好美！”

远山何茫茫，苍林幽幽，清风不休，看云卷云舒。霞光出万丈，遍染凡尘，漫山旷野尽红色，天地浑然归一。

山南道有山，荆山、武当山，它们无一不是登顶可观夕阳之美的好地方，然而，身为山南道四大世家的子弟，他们从小便只在家中走动，却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去这两处走上一走。而今，他们五小落在这天星顶的山腰之上，也总算是弥补了这一遗憾。

“怎么样？不错吧？”萧奕云自是见过这满眼橙红的美景，只不过，今日天空中的云彩有些多，断断续续地连成了几片，映着那夕阳的颜色，就犹如那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蔡寒渊缓步走下了几级台阶，落在了杨子萱的另一边：“嗯，不错！”

黄奉孝闻言，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便木然地点了点头：“嗯，真没想到，世间竟还有如此美景！”

萧奕云一听，不禁翻了个白眼儿道：“阿孝，这世间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真没想到’这四个字对于你来说，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你用这等词句来作为形容，还真就突不出它的美来！”

黄奉孝听罢，转头瞄了他一眼，复又回过头去看着那夕阳道：“行，说不过你！我看景儿了！”

萧奕云闻言，笑了笑道：“其实……这里还不是最好的地方！”

“不……好的？”一个不甚清楚的声音传来，萧奕云低头一看，方才发现杨子陵正在鼓嘴看着他。

萧奕云见状，吹了吹自己的头发，很是无奈地说道：“看着景呢，你也能把自己的嘴塞得这么满，我真是服了你了！”

杨子陵听了，猛地咽了一口道：“呃……我饿了嘛！”说罢，他又从牛皮纸中捞出了一块羊肉，塞到了嘴里。

萧奕云仔细一看，方才发现，他那原本鼓鼓囊囊的纸包中，已经不剩下多少羊肉了。见到这番情景，萧奕云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伸手点了点他道：“你可真行！”

杨子陵知道萧奕云这是在对他表示不屑，但他也明白，自己就是贪吃，改不了了，所以，他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默默地转回了身去。

就在这时，萧奕云的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轻，但并不柔，淡淡的，也不知是在意，还是不在意：“所以，哪里才是最好的？”

萧奕云听罢，转过头去看向杨子萱道：“萱姐，你猜猜？”

落在杨子萱身边的蔡寒渊笑着摇了摇头，悄悄地转回身去看了一眼天星顶的峰顶，没有作声。

萧奕云看在眼里，连忙瞪了他一眼，只不过，此时杨子萱已然给出了答案：“小云，你在说上面吗？”

说话的时候，杨子萱是冲着蔡寒渊的方向转头的，所以，她这一转，便刚好和正在转头回来的蔡寒渊对上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蔡寒渊有些发呆，而杨子萱则是有些惊讶，只不过，两人也就微微顿了一下，便各自朝各自该转的方向别了过去。

“萱姐果然聪明！”萧奕云笑了笑道，“只不过，今日我们来得有些晚了，却是赶不上那最好的地方了。”说话间，萧奕云也抬头瞄了一眼那山顶，倒是看不出有多失望。

杨子萱听罢，不禁有些失落，她沉默了好久，什么都没有说。夕阳渐渐沉入山中，白日将尽，黑夜将来。

“小云，昨夜，你和凝儿妹妹……”杨子萱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是在……山顶上看的日落吗？”

萧奕云耸了耸肩道：“也没有啊！昨天我有些累，没爬上去，就和凝儿在山顶下面一点的地方看的日落。”

杨子萱闻言，暗暗地松了口气，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可她转而又听到了那个称呼，心中不由再度一紧。

落在杨子萱另一边的蔡寒渊察觉到了这一点，稍稍想了一下，方才笑着看向萧奕云道：“阿云，这什么时候……变成‘凝儿’了啊？”

萧奕云一听，面上微微一顿，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那个……呵呵……”

萧奕云笑了，笑得有些莫名，但不知为何，杨子萱在听到了这个笑声后，心情反而松了下来。

黄奉孝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道：“阿云，笑什么呀？怎么，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成？”

“呵呵……”萧奕云一边笑着，一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凝儿让我这么叫的。”

“啧，不是，问你有没有好玩的事儿呢！”黄奉孝一听，连忙站起身来，不曾想，他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竟惹得杨子陵叫出了声：“欸欸欸！啧，我这正吃东西呢，你能不能不拍屁|股？”

“我又没拍你屁|股，你叫什么啊！”黄奉孝歪头剜了杨子陵一眼，复又看向萧奕云道，“没什么的话，你笑什么啊？”

“我是说这灰！”黄奉孝话音一落，杨子陵也不等萧奕云说话，便一把收紧了牛皮纸，连忙插了一句。

黄奉孝听罢，翻了翻白眼道：“阿陵，你消停点儿，阿云要讲好玩的事情了！”

萧奕云转了转眼睛，微微一笑道：“嘿嘿，我不告诉你！”

说罢，他也不等众人，便自顾自地向天星顶上走去了。

杨子萱转身望向他，盯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脚下也没有动地方。

蔡寒渊虽然也转了身，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杨子萱的面上。只不过，当他发现，杨子萱的脸上并无过多愁容的时候，他方才轻舒了口气。

“欸，你怎么走了？”见到萧奕云继续往天星顶上行去，黄奉孝面上一愣，连忙问道，“日落不是都看完了吗？还往上爬什么啊？你不累吗？”

“看星星，昨日同凝儿看了，今日，也带你们去看看！”萧奕云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杨子萱听了，微微一笑，便跟了上去。

蔡寒渊见到，自然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黄奉孝看到这番情景，面上露出了一抹苦涩：“敢情你们都没捉羊，一点儿也不累是吧？”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他旁边闪过，追了上去道：“欸欸，你们等等我！”

黄奉孝定睛一看，方才发现那人是杨子陵：“嘿！我说，你就休息这么一会儿，就不累了？”

杨子陵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牛皮纸包裹，也不说话，便继续追萧奕云他们三个去了。

黄奉孝见状，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道：“就这么一小会儿，这家伙吃了这么多？”原来，当杨子陵摇那牛皮纸包裹的时候，黄奉孝忽然发现，那曾经鼓鼓囊囊的包裹，此时已经瘪得不成样子了。

想通此处，黄奉孝也别无他法，只能默默地跟了上去。

等萧奕云他们五人爬上天星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上点点繁星渐次闪烁而出，虽然已经微显峥嵘，但还不是观星的最好时候。

“这么多星！”黄奉孝最后一个爬了上来，当他爬上来的时候，他想也没想，便倾身躺在了地上，所以，那初显的星辰，便尽皆映入了他的眼帘。

“时候还早，这并不算多！”一个声音传来，黄奉孝扭头看去，方才发现，萧奕云竟也如他一般，躺在了山道口处。

“我还以为就我累得不行了，没想到，你们也都这模样了！”说话间，黄奉孝将目光投向场间的其他人。杨子陵自然是和萧奕云做了同样的事情；而杨子萱则是坐在不远处，双手抱着膝盖，抬头仰望着星空；蔡寒渊落在杨子萱的另一边，他盘腿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眼睛向斜上方望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星星，还是在看杨子萱的脸颊，抑或是说，他想将星辰和杨子萱都收在眼里，这样，他便不用将头摆个不停了。

“坐下来歇会儿，吃点儿东西，等时候到了，我们就往平湖那边去！”说话间，萧奕云坐起身来，伸手指了一下距离他们不是很远的一片密林。

黄奉孝闻言，支起脑袋，望向那里，但见得星空之下，一片墨绿色的树林，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里面儿……有湖？”

萧奕云听罢，不禁翻了个白眼，他转头望向蔡寒渊，极其无奈地说道：“欸我说阿渊，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有阿孝这种朋友？”

蔡寒渊听了，目光微微一顿，连忙转过头来看向萧奕云，轻轻耸了耸肩道：“生不逢时，亦生不逢地啊！”

黄奉孝眯起眼睛，扫了他们俩一眼道：“你们……行！看看你们明天还怎么捉鸡！”话一说完，黄奉孝便双臂环抱xiong前，将头别向了它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子陵，忽然感叹了一句道：“这羊肉可真好吃啊！不若，我们明天再吃羊吧！”

话音一落，萧奕云冲黄奉孝摊了摊手道：“阿孝，看来，明天也不用捉鸡了！”

黄奉孝一听，扫了众人一眼，小声嘟囔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

杨子陵听罢，连忙翻身坐了起来道：“阿孝，你可快别说了！哪次让你做点儿什么，最后，还不都是阿渊和阿云出的手？在你眼里，那鸡啊羊啊的都成精了，属于魔族一系，依我看，凭你的实力……嗯，难！”

“嘿！”黄奉孝听他这么说，不禁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小爷我一杆画戟在手，打遍天下无敌……呃……”话至于此，他挥舞着的双手忽然停住了，他呆了半晌，挠了挠头道，“咳咳，画戟忘带出来了……”

“哈哈哈……”众人见状俱都大笑了起来，杨子萱自然也不例外。

“阿孝，我决定了。”笑了一会儿，蔡寒渊忽然说道。

“决定什么了？”黄奉孝莫名地转头看向了他。

“我决定搬到江陵去住。”蔡寒渊回答道。

“欸，为什么啊？”黄奉孝偷偷瞄了杨子萱一眼，还以为这个决定是和她相关的。

蔡寒渊看在眼中，微微翻了翻眼睛道：“我觉着吧，和你待在一座城里，太丢人！”

“嘿！我跟你们说啊，你们还别瞧不起我！我捉鸡宰羊是不行，那是由于我……呃……”黄奉孝寻摸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子陵见到，笑着说道：“阿孝，歇着吧啊！你不是累了吗？哈哈……”

“我……我那是怕脏了我的画戟！”黄奉孝闻言一急，不由随口编出了个理由来，“哼，若是真让我碰到了魔族，我跟你说，我大戟向魔族的头上砍去，你信不信？”

杨子陵深深地出了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到时候，你只要不砍空了，你就是用戟砍，我也认了！”

“咳咳……你就不能不揭我短？”黄奉孝看向杨子陵说道。

落在一旁的萧奕云似乎还觉着不够乱，于是连忙跟了一句：“行了阿陵，你也别说阿孝了，他能知道戟可以用来砍，就够不错的了！”

“阿云，你又不是用戟的，说得好像你懂一样！”黄奉孝睥睨着萧奕云道。

萧奕云微微一笑，缓缓道来：“戟有剁、刺、勾、片、探、挂掳、磕、冲铲、回砍、横刺、下劈刺、斜勒、横砍、截割、平钩、钉壁、翻刺、通击、挑击、直劈等用法。我说得可对？”

黄奉孝一听，面上一呆，木然地说道：“还有这么多用法？”话音一落，他猛然觉着哪里不对，于是立刻改口道，“啊，对，没错，就是这些！”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又是好一番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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