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番宴饮

第二百二十五章一番宴饮

之前，萧奕云坐下的时候，注意力一直在其他人身上，所以，他并没有仔细打量这案几的大小。而当他再度落座的时候，他方才发现，饶是这案几已被张玲雨换了张大的，可它的规格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有些小了。

“云哥哥，你坐那么远做什么呀，这边的菜，你该拿不到了！”见得萧奕云搭边坐在案几的一角，冰凝转过头来，不解地问了一句。

萧奕云听罢，不禁觉着冰凝这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如今，虽然自己是坐在案几的一角，可他和冰凝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只有一拳之遥，倘若他再靠近一些，两个人怕是就要挨在一起了。这种事本来没什么，倘若四下无人，冰凝想靠多近，就靠多近，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如今当着她师傅和她众多师姐的面，他还真有些不敢行那轻薄之举。

“呃，这个……”萧奕云偷偷地瞄了一眼四周，心中有些犹豫。

“哎呀，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落在末席的樊昕悦，见到萧奕云半天没有动作，不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刚才在山道口处，你抱着凝儿滚了那么久，都没见你皱一下眉头，怎么如今让你靠近一些，你倒还害起羞来了？”

话音一落，覃玄玉和宗涵文立刻对视了一眼，她们互通心意，默默在心中|共同道了一句：“原来，这俩人早便抱过了，难怪刚才在屋里的时候，凝儿没有立刻脱了他的怀抱，而是将自己的小脸儿埋了起来。”

王润婷一听，木然地转头看了一眼樊昕悦，复又望了望萧奕云和冰凝，她只觉着，这一顿饭做得，好像让她错过了很多重头戏。

落座在她旁边的谭师姐闻言，眼睛猛地一睁，心中有些惊讶。只不过，这份惊讶并未持续多久，便烟消云散了。等她将目光落到萧奕云身上的时候，眼神中除了好奇外，倒是一片云淡风轻。

程双怡听得此言，再度用手捂住了嘴。她轻轻地笑了笑，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落在萧奕云和冰凝对面的徐舒然，在听了这句话后，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她暗暗在心中想到，“昕悦这丫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冰凝和萧奕云闻听此言，当然是闹了老大一个脸红。不过，追根溯源，此事的罪魁祸首终究是她樊昕悦，所以，冰凝当然不能就此罢休：“哼，樊师姐，还不是都怨你！”

张玲雨听了樊昕悦的话语后，本来还在好奇，萧奕云他们两人究竟在滚些个什么？可随着冰凝的这句话传来，她方才察觉到，此事似乎和刚刚那件被打断了的事情密切相关。

樊昕悦一听冰凝的回话，猛然间察觉到，自己似乎说漏了嘴，于是立刻不出声了。

张玲雨见她样子古怪，不禁出言问道：“悦儿，又是怎么回事啊？”

“没……没什么。”樊昕悦眼中闪了闪，声音越说越小。

张玲雨见她不说，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冰凝：“凝儿，你师姐不说，那你来告诉师傅。”

冰凝听罢，远远地望了一眼樊昕悦，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刚下山道的时候，天太黑了，我一下子踩空了，云哥哥怕我摔着，所以……”

冰凝知道，樊昕悦最怕她将此事告诉张玲雨，因此，为了所谓的姐妹情，她也只好帮樊昕悦将此事隐瞒。

“那关悦儿什么事啊？”刚才那句话，张玲雨听得清清楚楚，她又如何会放过这一线索。

“师姐……师姐她……”冰凝眼睛晃了晃，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就在这时，萧奕云轻轻碰了她一下，嘴上微微地做了个吹气的动作。

冰凝看在眼里，立刻反应了过来：“我和云哥哥摔出山道，师姐还以为云哥哥是轻薄我的坏人，于是就用焰火潮汐来打他。云哥哥怕我被火烧到，所以才在地上滚了起来。”

一番话语已毕，樊昕悦不由深舒了口气。

只不过，她的叹息声有些大，还是惊动了坐在主位上的张玲雨：“悦儿，不要以为凝儿帮你开脱，我便不知道你又调皮捣蛋了。不过，既然凝儿都不想追究了，这一次，我便放过你了，但若是还有下次，小心我让你闭关练功去！”

樊昕悦闻言，一缩脖子，连忙伸|出双手，凭空摆了摆道：“不敢了，不敢了，下次，我再也不在山道上设结界……呃……”

话至于此，樊昕悦又觉自己言语有失，不由得立刻禁了声。

张玲雨听到樊昕悦如此一说，方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萧奕云道：“萧公子，你没有伤到吧？”

萧奕云闻言，连忙拱手作揖：“张潭主还是唤我‘奕云’好了，奕云乃是晚辈，实是当不起这个称呼。”

落在一旁的冰凝，见他并没有回答张玲雨的问题，于是出言补充道：“云哥哥身上的伤，都已经用云散烟消粉治好了，不会有事的，师傅放心！”

话音一落，张玲雨立刻将目光投向樊昕悦，眼中神色也变得严厉了起来。

樊昕悦看在眼中，委屈地鼓起了嘴，小声嘀咕道：“真不怨我……”

萧奕云见到气氛微恙，连忙打圆场道：“樊师姐也是为了保护凝儿……”话说到这里，萧奕云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觉着，自己在张玲雨面前如此称呼冰凝，似乎有些逾越了。

冰凝发现他话说一半，就不再言语了，连忙开口问道：“云哥哥，你怎么不说了啊？”

萧奕云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张玲雨见他如此，淡淡一笑道：“凝儿既然都同意你这么叫了，我这个做师傅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萧奕云闻言，干干一笑，面上有点儿尴尬。

“哦，对了师傅，云哥哥还没有将师姐们认全呢，我给他介绍一遍吧！”说话间，冰凝站起身来，看样子，就算她师傅不答应，她也打算这么做了。

张玲雨见她一副心急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小丫头，站都站起来了，还问什么呀？”

冰凝闻言，立刻窜到张玲雨的身旁，搂住她的脖子，撒娇道：“哎呀，师傅，好不好嘛？”

“好好好，师傅什么时候说不依你了？”张玲雨拍了拍她的胳膊，宠溺地说道。

冰凝听罢，用小|嘴轻轻在她脸上点了一下道：“嘻嘻，师傅最好了！”

张玲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反正啊，你那张小|嘴里面，不是最好，就是最坏！”

“师傅……”冰凝小声嘟囔了一句。

“行了，快去吧，介绍完了，该吃饭了！你师姐们都饿坏了，尤其是悦儿！”说话的时候，张玲雨再度将目光投向了樊昕悦，惊得她立刻将刚刚用筷子拿起来的鱼肉，落回了盘子里。

“嗯，樊师姐最贪吃了！”冰凝缓缓松开手，冲着樊昕悦做了一个鬼脸。

樊昕悦见到，只好连忙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冰凝离了张玲雨，缓步来到了徐舒然的身边。

徐舒然拍了拍冰凝探过来的小手，冲萧奕云笑道：“萧公子，我们见过的。”

萧奕云双手一抬，抱拳一礼道：“见过徐师姐，师姐唤我‘奕云’便好。”

冰凝闻言，嬉笑了一声道：“徐师姐，你知道不？云哥哥最开始还以为，我就只有你一个师姐呢！”

徐舒然一听，笑着望向她道：“那定是你老在背后说我的不是喽！”

冰凝听罢，立刻不情愿地辩驳道：“人家才没有哩！”

徐舒然轻轻一笑，打发她道：“行了，快介绍吧，别说悦儿，我都饿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上个药会上这么久！”

冰凝和萧奕云听了此话，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面上一红。落在另一边的宗涵文和覃玄玉闻言，亦是相顾一笑。

“嗯，这一位呢？就是我说的，温婉如玉的程师姐，程双怡啦！”本来，程双怡正在奇怪宗涵文她们俩的小动作，结果，还未及她出言相询，她便感觉肩上一沉，显然是冰凝那丫头凑了过来。

萧奕云再度拱手行礼，程双怡自是颔首示意。

之后，冰凝复又一一介绍了其他人，而那位一直不说话的黑衣女子之名，也从她的口中讲了出来。原来，这位谭师姐的名字，唤作“谭湘维”。

“谭湘维……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萧奕云暗暗在心中想了一会儿，直到冰凝将所有人都介绍完了，他方才失声说道：“九幽业火谭湘维？”

话音即落，厅堂中的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到了萧奕云的身上。

“九幽业火？谭师姐就是谭师姐啊，什么九幽业火？而且，谭师姐修习的是炼狱冥火，不是什么九幽业火啊！”冰凝看着身边的萧奕云，面上尽是不解。

然而，场间的其他人，除了覃玄玉和樊昕悦外，其余人倒是对这个称呼，并不怎么陌生。

“没想到，奕云你竟还知道这些！”张玲雨望着萧奕云，眼中神色，变得更加满意了。

萧奕云抱拳一礼，侃侃而谈：“五年前，吐蕃入侵吐谷浑，曾有人用一把大火，灭掉了上万吐蕃骑军，解救吐谷浑于危难之间。江湖上有传言说，此人身着一袭黑袍，不见容颜，手中九幽业火威力无穷。众人不知其身份，只知其名唤作‘谭湘维’。故而，江湖人皆称此奇人为‘九幽业火谭湘维’。”

“嗯，不错，当初江湖上是有这么一则小小的趣闻！”张玲雨笑着点了点头道，“只不过，奕云你年纪轻轻，竟会注意到此事，还真是难得！”

“我……”萧奕云本来正想搭话，可他的“我”字还没有说完，冰凝便抢着接了一句：“云哥哥最喜欢读书了，而且，还总看一些奇怪的东西。他知道这些，想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对吧？”说话间，冰凝向萧奕云挑了挑眉毛，示意他应和自己一下。

萧奕云听罢，嘴|巴一张，除了一声“呃”之外，别的却是一个字都讲不出了。

“什……什么叫奇怪的东西？我明明看的是家中的典籍，凝儿，你这……唉，你让我怎么应？”萧奕云无奈地横了横嘴，只有默不作声。

落在对面的徐舒然见了，不由“呵呵”地笑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谭湘维，语气中尽是调侃：“湘维，看来，我们凝儿，把你当成奇怪的东西了！”

谭湘维听罢，依旧一言不出，仅是淡淡地冲萧奕云和冰凝笑了笑。那笑容温柔婉约，又很安静，真的很难同江湖传言中所说的那位，一挥手便除去了上万吐蕃铁骑的谭湘维，混为一“谭”。然而，徐舒然话中，字里行间透露的却是，这两“谭”，其实，就是一“谭”。

“谭……谭师姐，你难道还真是奕云所说的那什么九幽业火不成？”这时，落在末位的樊昕悦猛地吞下自己口中的饭食，连忙问了一句。

覃玄玉看了她一眼，不禁撇了撇嘴道：“如此明显你还要问，真是个贪吃鬼！”

樊昕悦一听，噘了噘嘴，小声嘟囔道：“人家饿了嘛……”

谭湘维闻言，看了她们俩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奕云见到她的这个动作，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拱起了手：“据闻，当年吐蕃势大，吐谷浑的军队连连败退，失地百姓不是被屠杀而亡，便是沦为吐蕃的奴隶。吐谷浑虽曾与我大唐为敌，但后来终是举国归顺，成为了吐蕃和我大唐之间的一道屏障。谭师姐当年出手拯救吐谷浑之百姓，亦如保我大唐之疆土，如此作为，实是令奕云佩服！”

话音落尽，萧奕云一揖到地，端的称得上是心口如一。

谭湘维回过头来，再度冲萧奕云笑了笑，终是开了她那张万年不动的金口：“当年，我在外游历，途经吐谷浑，夜宿于一家小店。结果，恰逢吐蕃军队攻城，吵得人难以入眠，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的军队给烧了，并不是像你说得那般，想了什么家国大义。”

萧奕云听罢，身上动作一僵，差点儿就势扑倒于案几之上。最后，还是冰凝见他没有站稳，出手扶了一扶，才令他再度挺直了腰板。

萧奕云站起身子，双手依旧抱拳，就那么僵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冰凝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嘟囔了一句道：“云哥哥，你干嘛呢？快坐下啊，吃饭了！”

萧奕云闻言，面上一顿，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收回了僵在空中的双臂。只不过，他依旧站在那里，口中“呃”了半天，却是没有讲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对面的徐舒然见到他这般窘迫，不由伸手拍了拍谭湘维的肩膀道：“湘维，看看你把人家奕云说得，都讲不出话来了！”

谭湘维闻言，耸了耸肩道：“我只不过是不喜欢‘业火’罢了。在佛教中，业火是指地狱里焚烧罪人的火，这种火一烧起来，就是惨叫连连，吵得很！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这安安静静的冥火，会被江湖上的那些家伙，冠以这么吵闹的名字。”说话间，谭湘维在手中生起了一团青色的火焰。那火竖直向上，很是安静，就如奈何桥上点着的明灯。

萧奕云见状，默默地吞了口吐沫，心中暗想到，“恬静淑慧……凝儿，我为什么只看到了‘恬静’……”

“行了湘维，别气了！快吃饭吧，你不饿吗？”见得谭湘维说着说着，竟把冥火生了起来，坐在她对面的程双怡连忙出言劝说。

谭湘维听罢，手掌一翻，青色火焰随之熄灭。她轻轻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程双怡复又转头看向萧奕云，轻声说道：“奕云，你也饿了吧？快坐下吃吧，别站着了！”

萧奕云闻言，虽有心坐下，可他终还是觉着，自己之前的那番言语有些唐突了，于是，他想也没想，便再度行了一礼：“谭师姐，奕云之前不知此事，唐突之处，还望你见谅。”

谭湘维本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她只不过是有些气恼“业火”那个讨厌的词汇罢了。所以，当萧奕云行礼道歉的时候，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奕云，你就放心坐下吧，维儿本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张玲雨见萧奕云一本正经地道歉，心下更是满意，不禁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谭湘维见到她师傅的这番动作，连忙看向萧奕云，笑着摇了摇头，告诉他不必介怀。

萧奕云得到双方的首肯，方才放心地坐回了席间。

冰凝见他坐了下来，立刻从自己那边，夹起一块金黄|色的鸡肉，放到了萧奕云的碗中：“云哥哥，快尝尝，王师姐做的鸡块，可好吃了呢！”

萧奕云听罢，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刻冲王润婷抱拳一礼道：“奕云糊涂，竟忘了向王师姐道谢！”

王润婷一听，莫名地冲他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道：“谢什么？我每天都做饭啊！而且，她们经常吃不掉。今天你过来，正好能把这些菜吃光，我还得谢谢你呢！”

“哎呀，润婷！人家奕云只不过是跟你客气一下，你那么认真做什么？”徐舒然看了看萧奕云面上的表情，不由插言道。

“哦，那……不用客气！”王润婷眼睛一定，笑着冲萧奕云摆了摆手。

“奕云，尝尝这个酒，这可是我们碧渊潭独有的月红酒哦！”徐舒然见萧奕云面上仍然有些发愣，于是立刻拿起案几上的白色酒壶，轻轻地晃了晃。

“月红酒？月月红？莫非……这是由月季花酿造的？”听到这个新鲜的词汇，萧奕云立刻被吸去了注意，倒是忘却了方才的尴尬。

冰凝闻言，连忙拿起酒壶，帮萧奕云倒了一杯：“云哥哥，你还真聪明呢！”说话间，她将酒杯递给了萧奕云。

萧奕云接在手中，轻轻地嘬一口。一抹清香在口中泛起，伴着酒味的醇厚，以及花蜜的甘甜，不禁让萧奕云有些迷失了自我。

然而，正待萧奕云打算咽下那口酒，好好出言赞叹一番的时候，坐在他一旁的冰凝，倒是抢先开口问了一句：“不错，这正是我们碧渊潭独有的花酒。云哥哥，喝花酒的感觉，如何啊？”

萧奕云听罢，一口酒没咽好，不禁连声咳嗽了起来。

冰凝一边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嘟囔道：“你慢一点啊，看看，都呛到了。”

萧奕云捂嘴轻咳，偷偷地瞄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师姐，暗暗在心中嘀咕道：“喝花酒……凝儿，你也真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