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林交锋

第一百七十一章火林交锋

“易部主，你看！”一名追月军骑士伸手指向天空中的一道黑影，冲驱马落在一旁的易行仑，开口说道。

易行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得吕鸿鹄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胡洛盐池飞去。

“场主见到了什么？”易行仑暗暗在心中嘟囔了一句，复又大声喝道：“全军加速，跟上场主！”

声音传遍整支追月军，一把黑色的尖锥在草原上突然加速。锥行阵，这是吕鸿鹄特意的安排，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在这条朝向东南的路上，究竟会有多少天策军的阻截。如今时间紧迫，倘若遇到，他们的办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冲过去。冲锋，锥行阵是上上之选。

胡洛盐池东岸，密林以北，一名天策军将领，隐约间，似是听到了什么。

“将军，有马蹄声！”说话间，那名天策军将领将目光投向了西北。

穆广昊闻言，眼睛一眯，却是在月光下，见到了那匹翱翔天际的黑马。他手中一晃，一把长刀落于掌间。在穆家，长刀只有一种，其名唤作“栾恒刀”。

“吕鸿鹄！”穆广昊单手勒马，转过身来。

那名天策军将领见了，开口说道：“全军听令，面向西北，锥行阵，列阵迎敌！”

穆广昊闻言，瞄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去挡住追月军，我来对付吕鸿鹄！”

“诺！”那名将领抱拳领命，待得一众天策军将士调整好了队形，一声令下，褐色战马扬蹄奔腾，犹如箭矢离弦，绝不回头。

与此同时，西北天边同样鱼贯而出了一支箭矢，只不过，它的颜色却是黑的。那名将领知道，这便是穆广昊口中的“追月军”。

“场主，天策军！”一声喊叫传于追月军中，出自易行仑之口。

话音方至，吕鸿鹄将目光从那片火焰上挪开，落到了林子边的一道身影之上。那人脚跨赤红马，身穿狻猊铠，一柄栾恒刀在手，背在身后。

吕鸿鹄眯起眼睛，俯身下冲，手中扬沙殁随之抬起。

草原之上，顿时起了阵风，清风拂过穆广昊的面庞，也令他眯起了眼睛。他缓缓提起手中的栾恒刀，他知道，要起沙了。

风声“呼呼”作响，无数尘土从地面盘旋而起，汇成一条丝带，飘飘摇摇地缠上了吕鸿鹄胯|下的雨夜。

尘土卷着黑色战马，带着高高抬起的扬沙殁，一个颔首，便落向了穆广昊的头顶。

穆广昊又怎会不知这招的名字，旋沙成刃，如丝如绸的沙带，方是此刃的精髓所在。

栾恒刀晃至身前，穆广昊双手紧握长杆，炽焰骅骝朱绡长长一嘶，前蹄随之扬起，刀刃竖立，直指苍穹。

风沙卷向穆广昊，本应是血肉横飞，然而，却终化作寒芒当中直落，一刀劈成两段。尘土中，一把天大的巨刃突破而出，直在那沙带上切了个口子。

一道红色身影闪过，从中而来，却是带起了绵延千里的火光。马蹄一扬，焦土千里，穆家的炽焰骅骝，又岂是浪得虚名。

穆广昊驱马前行，手中一晃，刀换成弓，弓呈五色，一支绿油油的箭，搭于其上。

“嗖！”穆广昊回身一箭，箭矢如陨落的青绿星辰，直直没入飞旋的尘沙之中，眨眼间，便生出数不尽的褐色枝条。

枝丫飞也似的生长，青叶几张，初时点缀，却又转瞬成片。

吕鸿鹄见到，目光一凝。然而，还未待他做出任何动作，一点红芒至，满眼火焰出。但听得，那把五色弓上的弓弦震颤不休，想来，应是又有一支箭，落在了这片沙土当中。火，赤红为火，烈焰滔天，略一推算，便也猜得出，这一次，穆广昊射的是红箭。

感受着四周涌来的热浪，吕鸿鹄手中扬沙殁轻轻落下，沙土随之归于草原之中。数道白色烟气腾起，却是落尘熄灭红火。

吕鸿鹄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执着扬沙殁，轻驾雨夜，跳出了那片白烟之外。他眼睛一定，望向穆广昊，口中喃喃道：“五韵苍宇弓，五辰流星箭……穆广昊！”

穆广昊手中再度一换，一柄栾恒刀凭空抽出，而那把五色弓，却是不知被其收到了何处。

“嗒嗒”马蹄声传来，火焰撩|人，却比不上寒芒之幽冷。刀锋袭来，携着两抹红光，恍惚间，形成了一个楔形模样，其中一撇，直奔吕鸿鹄的面门。

吕鸿鹄见过此招，他明白，此间真正厉害的，并非是刀锋上的刃，而是刃旁的两缕光。然而，他即便知道，又能怎样呢？乌云追月骑，是天下神马之一；炽焰骅骝与之相比，丝毫都不逊色。穆广昊来得实在是太快了，即便他须发皆白，栾恒刀之速度，却是不减当年。

“昔年在北疆，吕府川就殁在这里。如今，倒也轮到你这个小子了！”穆广昊嘴角一挑，轻声说道，“呵，也好！”

“怎么办？”吕鸿鹄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倘若这红光，非是指向他的面门，他只要一勒缰绳，便能一飞冲天，躲开这一击。

“只能如此了……”吕鸿鹄猛地一拉缰绳，雨夜随之转头，前蹄一扬，后蹄一蹬，便顺着那楔形红芒之下，飞将而出。

可是，那栾恒刀终是落得太快，雨夜这双后腿，怕是要尽数留在此间了。

“嗯？”眼看一击已成，穆广昊本想放下些心神，然而，他身后的一抹气息流动，却是让他手上动作一滞。

便趁着这个当口，雨夜腾空而起，堪堪擦着那红芒的边上，飞了出去。几缕马尾翩然落下，飘飘荡荡，好不自在，可原本那板上钉钉的一击，却是落了空。

“什么人！”穆广昊眼睛一瞪，就势将栾恒刀挥至身后。

一道身影于其背后一闪，一柄短短的匕首，忽然出现，直指穆广昊的后心。

翻飞上天的吕鸿鹄，转头看向那处，口中惊道：“易叔叔！”

话音一落，那道身影亦是看到了急速挥来的栾恒刀，但听得，“嗒”的一声，草原上一个浅浅的小坑，出落成形，而那身影却是反向跳了开去。

“想躲？没门儿！”穆广昊单手持刀，凌空于头顶将栾恒挥向反面的一侧，天空中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那物锋利高大，气势惊天，轰然落下，自是万物俱断。惊天断，天下间，还没有此招砍不断的东西。

然而，虚无，便是砍断了又何妨？“轰”的一声响起，犹记得刚刚那道影子，还落在此间，可是这一刻，却又不见了踪影。

穆广昊转头看向那片扬起的烟尘，微微蹙起眉头，“此人……”就在穆广昊想要弄清楚来人身份之时，一股滔天的沙石洪流，扑面而来。

势急之下，炽焰骅骝长嘶一声，飞扬的马蹄，燃起惊人的火焰。烈火焚燃，气流涌动，这缕缕热气，竟然迟缓了沙浪落下的势头。

一道红色身影，伴着火光逃将而出。穆广昊勒马翻身，手中栾恒刀顺势一挥，背至身后。他转头看向复又落于地上的吕鸿鹄，冷声喝道：“哼，缩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是你们人族的玩意儿！我们魔族，不兴这个！”话音未落，寒芒便起，穆广昊只觉身后起了阵风，一抹寒意便袭向自己的腰间。

身为天策上将，穆广昊又岂是名不副实？

“既然你看上了这里，让你捅上一刀，又何妨？”想及此处，穆广昊横起手中栾恒刀，水平一扫，刀锋所过之处，虎虎生风，却是留下了一圈光晕，轻轻地坠落，“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能往哪里跑！”

恍惚间，一条手臂凭空出现，一柄短刃直逼穆广昊身上。

穆广昊久经沙场，当然感觉到了前来偷袭的手臂，只不过，他却不用做任何动作，因为，他该做的，早就做完了。

手臂一现，光晕即落，速度快到惊人。那转变就犹如萧奕云的脸，前一刻，还是偷奸耍滑；后一瞬，却又变成正襟危坐。

“不好！”一个念头闪过易行仑的脑海，一个身影缓缓地显露出来。他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退，是他唯一的选择。

一击虽不成，但也总好过断了手臂。易行仑脚尖点地，再次于草原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坑。抽身回撤，手臂随之而走，然而，他退得愈远，那光晕却是落得越快。

“完了，这下怕是要留下只手，落在此间了！”眼看那光晕便要落下，易行仑心中不由一叹。

然而，就在这时，“当”的一声突然响起，竟是一杆单枪单刃的戟，斜里挥了过来。

“易叔叔，快走！”吕鸿鹄大喝一声，双手握住扬沙殁，死死地抵住那落下来的光晕。

趁着这须臾光景，易行仑脚下一踏，便再度藏匿了踪影。

“吕鸿鹄，你倒是好胆！”穆广昊看见面前来人，手中动作却是毫不含糊。光晕已成，落于不落，自由它去，可吕鸿鹄当面，他却是不得不斩。

手中栾恒刀再度挥出，直奔吕鸿鹄的肩头，穆广昊深知，这一刀倘若落实了，那位飞扬牧场的场主，今后怕也是难再双手执刀了。

“想切掉我的手臂吗？哼，穆广昊，你想得太简单了！”吕鸿鹄凝神发力，一抹紫气绕上他的手臂，顺着戟杆攀至扬沙殁的刃间。

但听得，“叮”的一声脆响，那道环形光晕被反向挑开，穆广昊见到，不由瞳孔一缩。

吕鸿鹄抽戟疾走，同穆广昊错身而过，却是求得了一息安全。

两人两马，一红一黑，正如当初石子岭一役之时。只不过，这一次，主角却换成了吕鸿鹄和穆广昊。

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北疆魔族之主，一个是皓首苍髯的天策军上将，两人一刀一戟，倒是似曾相识的栾恒刀和扬沙殁。有道是：

胡洛成林火煊天，苍空飞马逐月圆。

炽焰蹄踏红成片，青丝皓首入眼帘。

倘若这是两国之间的征战，穆广昊勒马回首，或许还会问问吕鸿鹄，“为何要犯我大唐境内？”然而，这终究不是两国之间的事情，人族与魔族相互攻伐，似乎永远都不需要什么理由，亦或许说，那理由，根本就不需要问。

两马相向对冲，红光黑影斑驳交错，“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没有对话，没有交谈，兵刃交加，才是人与魔之间，最好的语言。

吕鸿鹄和穆广昊战作一团，凭借着一股子年轻气盛，却也能同那老当益壮，战个旗鼓相当。然而，随他而来的追月军，终是太少了一些，纵使他们兵刃锐利，甲胄坚|硬，却也敌不过天策军的轮番进攻。

看得这番情景，易行仑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此次南来，别说目的达成不了，便是这支追月军可能都要殁在这里。

心中计议已定，短匕随之而出，虚影空晃几下，却道鲜血横流，身死魂灭。

天策军中，只一瞬，便有数名将士落马倒地。而那名天策军的将领，终究不是穆广昊，以他的功力，很难察觉这股神秘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但不管怎样，此间有一点他很是清楚，这定是魔族的把戏。

“此乃魔族的妖法，大家小心应对！”那名将领朗声喝道，可是随之响起的另一个声音，却是让他心中一凛。

“哼，愚蠢！”空无一物的草原上，一把匕首飞将而来，直奔他的后颈，而那把匕首，自然同那声音一样，都是出于同一个人，那便是惑星部的部主，易行仑。

身为天策军中的将领，纵然其功力难与穆广昊比肩，但也非是一般天策军兵士，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电光石火之间，他感觉到了来袭的方向。他手中一顿，长刀收起，化作一把手弩，翻向了身后。

“嗖嗖嗖……”数支弩箭急速射出，倒是逼得易行仑，不得不侧身让开。

“臭小子，动作还挺快！”易行仑眼睛一眯，看向那名天策军将领，只显露了一刻，便再度隐匿于黑暗之中。

那名天策军将领转头看向四周，却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个人，“是我的错觉吗？”那名将领心中迟疑，但却又一次被丝丝的凉意吸引了注意。

“不对，有人！”想及此处，那名将领猛驱战马，向前而去，不曾想却打了易行仑一个措手不及。

“这……”本来，易行仑觉着，直接攻击那名将领，可能确实是有些难了，于是，他便想先除掉那胯|下之马。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将要伸|出匕首的时候，这匹马竟然急速地向他奔来。

上，还是不上，这是一个问题。一刀下去，凭他易行仑的身手，这马定是活不成了，可它那倾身一撞，却也非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犹豫了片刻之后，草原上又有一个浅坑出没，这是今夜的第三个浅坑。三轮出刃，三次败兴而归。倘若说，穆广昊声威赫赫，这样的失败，易行仑还可以接受，可这名小将终归是名不见经传，如此失手，他又怎么能够忍气吞声。

气急败坏之下，易行仑脚下步法突然加速，身影晃动之间，又再次拿下了数名天策军兵士的人头。

那员将领见了，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无计可施，毕竟，他对付起易行仑来，都有些束手无策，那就更不用提这些天策军的兵士了。

此间兵与兵的争锋，在易行仑的加入后，刚刚有了起色，可那边将与将的对决，吕鸿鹄却是落了下风。

“这老匹夫，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吕鸿鹄双手擎着扬沙殁，堪堪抵住了穆广昊当头劈来的栾恒刀。两人皆没有动用什么招法，力量是此间唯一能分出胜负的东西。

“以为你年轻，就能以力胜我？呵，吕鸿鹄，你还是太天真了！”穆广昊猛一发力，吕鸿鹄双臂一曲，栾恒刀锋刃直抵他的面庞。倘若非是有那一层护面在前，吕鸿鹄的脸上，怕是早便被那刀上透着的缕缕寒光，给冻伤了。

穿过护面上的小孔，吕鸿鹄望向那柄栾恒刀，他深知，此时此刻，只要他一松手，此物便会如铡刀般落下，而他的面上，则少不了一番血肉横飞。

“要用紫气轻拨吗？也只有如此了……”想及此处，吕鸿鹄目光一凝，刹那间紫气横生，缠|绕手臂而上，贯于戟杆之中。

穆广昊见了，口中低喃了一句：“怎么又是此招！”

话音还未落下，“叮”的一声，幽幽响起。紫气轻拨善于以小博大，那原本横贯而下的栾恒刀，自是弹将开去，可吕鸿鹄却也并不好受，毕竟，这所谓的四两拨千斤，实际上，却是耗掉了吕鸿鹄的不少心神。

两马轻踏蹄子，两人相交而过，吕鸿鹄知道，他终究不是穆广昊的对手，如果再这么耽搁下去，大火中的追月军，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想到这里，吕鸿鹄不由得望向了密林中燃起的冲天火光。其实，他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那里，但穆广昊的天策军既然还留在此间，那么想来，他们应是在的。

“唉，如此大的火，也不知在林中漫到了何处……”片刻之间，吕鸿鹄想了很多，他很是担心，即便他能胜过穆广昊，并灭掉了这片火，可最终能被他救下来的，也只是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颖儿，你会有办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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