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一百六十二章 魔兵北返

第一百六十二章魔兵北返

灵州，回乐城。

此时，已是午后一段时间，宁静的回乐城南，却出现了一道道不宁静的身影。泛着黄绿色的草原之上，一头头白底黑斑的豹子，正在缓缓地靠近城墙，而在它们的身旁，正跟着一名名身穿雪白软甲，肩披白色披风的玄朔部魔族将士。

其实，兰起臣和严昌周皆以为错了，那名玄朔部的少部主，本来也没有想要率部东去，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声东击南。

“少部主英明，竟想到如此好计！”一名玄朔部的魔族将士，凑到墨寒霖的身边，奉迎道。

墨寒霖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道：“这还要多谢你的那双手啊！”

那名魔族将士闻言，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捧至面前，不想却又被那股子味道，给扑了满鼻。

墨寒霖见到他那副嫌弃的样子，“唰”的一下，把腰间宽刀抽了出来，说道：“不若，我帮帮你吧！”

那名魔族将士见了，连忙闪向一边。

墨寒霖瞄了他一眼，面上一肃，开口吩咐道：“那你就帮帮我！传令全军，攒雪凝霜！”

那名魔族将士闻言，撒丫子地跑开了，没过多久，此命令便散布全军，一众雪豹军骑士，自是数人成组，结印攒雪，其中，亦包括了那名传令的魔族将士。

城南，毕竟非是魔族人主攻的地方，留在此间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天策军中的精锐，换句话说，其中有些人，甚至连天策军都不是。抬眼望着草原中缓缓攒起的白色雪球，他们还道是灵州此间的天地异象。

“头儿，你看那一团团的，是什么东西？”一名守城将士，来到一位将军打扮的人物身边，开口说道。

那名将军扫了那个方向一眼，摆了摆手道：“且先不用管它，倘若真是魔族来袭，再遣人向严将军求救便是！”如此见识，如此应对，这名将军，纵然穿得是一身天策军将士的服饰，想来，他也并非是天策军中之人。

……

回乐城北，火牛军中。

几番登城失败之后，具曦和终于下令，停止进兵。

赫孟驾着火牛，来到他的身边，抱拳说道：“部主，为何停止攻城？”

具曦和抬头看了一眼回乐城头，面色一苦道：“有那些东西在，我们登不上去的，不用再试了，先歇会儿吧！”

“可……”赫孟闻言，转头望了望城墙上，那些已然被熏得乌黑的石盾，犹自不甘地说道，“部主，再让我试一次吧！”

具曦和摇了摇头道：“既然已知如此攻城，毫无用处，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呢？继续这般为之，只会徒增我军伤亡罢了！”

赫孟听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回乐城头，却没有再说一句。毕竟，穆宁笙所言句句在理，他也无处反驳。

“走吧！”具曦和挥了挥手，冷不丁地说道。

“走？”赫孟听了，微一愣神，失声问道。

“不走，难道还要在这里等着被石头砸吗？”具曦和话音方落，城头上便飞起了数不清的石弹。想来，应是城头天策军，因见到烈阳部不再进攻，于是便大胆地把炼狱抛石机，拉回了城墙之上。

“快走！”具曦和一声令下，整支火牛军便急速向北退去。然而，火牛终究不比战马、雪豹，一个调头便已然耗去了不少时间。

巨大的石弹，在数名火牛军将士的身后，投下了一抹阴影。

“轰轰轰……”数声巨响传来，烟尘四起，金黄血液随之漫开，复又“腾”地一下，燃起了一片火。火光漫至整个石弹，却又被紧随其后的石弹，砸了个粉碎。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子，直追落在最后一排的火牛军将士，竟在一瞬间，扫倒了一片。

不过，好在那些石子飞至的时候，烈阳部的将士已然拉开了一些距离。其中，虽然有些魔族人坠落了牛背，但他们身上所受之伤，却也并不致命。

赫孟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心中纵然愤恨不已，但却也不得不佩服那城头守将。

行了一段时间，具曦和见拉开了一些距离，方才下令队伍，停了北撤的脚步。

然而，这队伍刚一停下，具曦和便听到后面，传来了一声怒吼。

“跑了？大哥，玄朔部往哪跑了？”听着这个口气，以及这个称呼，想来，此人定是那赫氏五兄弟当中的一个。具曦和应声回过头去，却刚好发现，这说话的，正是赫仲。

“向东！”赫孟看了东边一眼，目光中也含着一丝恼怒。

“嘶！这帮违强陵弱的家伙，真不是个东西！”赫仲猛地将火磷枪向地上一插，恶狠狠地说道。

“嗯？”具曦和闻言，目光一凝。他沉吟了半晌，微微盘算了片刻，嘴角一翘道，“全军听令，随我攻城！”

“啊？”赫孟和赫仲闻言，齐声唤道。

具曦和调转了牛头，冲他们微微一笑道：“你们随我到了城下便知！”

……

回乐城头，兰起臣看着去而复返的火牛军，眉头一皱，道：“严将军，这……”

严昌周亦是蹙起了眉毛，微微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难不成……他们在那里存了什么秘密武器？”

就在这时，一名兵士急匆匆地从城下跑了上来。他快步来到严昌周身边，于其耳畔低声说了两句。

严昌周闻言，眼睛豁然睁大，他狠狠一拍城墙，看向兰起臣，面上有些苦涩地说道：“起臣，我们又猜错了！”

兰起臣听了，面上也是一惊，他连忙问道：“什么猜错了？”

严昌周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玄朔部从南入城了……”

“什么？”兰起臣一听，失声喝道。却不曾想，由于其声音颇大，竟惊动了正在严密防守烈阳部的天策军将士。

严昌周做了个低声的手势，复又开口道：“此番怕是又要仰仗你了。”

“严将军放心，此事就包在我兰起臣身上了！”兰起臣拱手抱拳，应了一声，复又在城头点了三百余人，随其一同向城南而去。

然而，便在这个当口，烈阳部的火牛军，却从那三百人让出的防线缺口冲了进来。

严昌周见到，只好抽刀相应，一时间，城头局势，甚为紧张。

一股热浪袭来，严昌周提刀来挡，可是那烈阳部的魔族将士，终是落在坐骑之上，两向对冲，严昌周自然讨不到好。

“嘶！”严昌周倒吸一口冷气，却是那火磷枪的火焰，灼到了他的手背上。烈阳部的火焰，向来一烧起，便要将一切燃尽。身为此间天策军的主将，严昌周又如何能不知道？眼看那伤口缓缓漫开，他想也没想，便在那手背上狠狠地划了四下。他紧紧地咬住牙，用刀尖猛地一挑，一团燃火的皮肤，就被他带至了空中。一片粉红相间的血肉，暴露在天地之间。一阵风吹来，严昌周只觉手背之上，除了那疼痛之外，还传来了丝丝的凉意。

严昌周的一切动作，尽皆发生在一瞬之间。然那下一瞬，那名魔族将士，却又猛地驱驶火牛，冲将而来。

“弯刀虽适近战，然，火牛一冲，力量甚大，却是不好对付！”想及此处，严昌周手中一晃，一柄长刀便豁然出现。

长刀方现，磷枪已至，热浪翻涌，直指眉心。严昌周张目对火，侧身一闪，却是堪堪躲过那迎面之枪。可是，身为一军主将，如此被动挨打，又岂是他严昌周的做派？

恍惚间，他手中长刀锋刃上翻，一手轻支，一手猛抬，但听得“噗”的一声，那头火牛便从前腿|根|部直到后股，斜斜地被劈作两半，与之一同被分割的，还有那名魔族将士的双|腿。

金黄的血液，混着火牛身上的鲜红，散落城头，转瞬便化作一团熊熊烈火。

火焰中，那头火牛本想再做些挣扎，可是它却忽然发现，此时，它除了身体剧痛外，却是连四肢的感觉，都没有了。

坐在它背上的魔族骑士，被甩出了好远，落入了一众天策将士的人群。只一眨眼，他便被纷然落下的石盾，碾成了肉泥，转而又化作了另一团火。

然而，如此占优的盛景，仅仅是在此间一隅。随着越来越多的烈阳部魔族蹿上城头，天策军将士的抵抗，终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不过，世间事，往往都是一波三折。就在具曦和以为，他便要就此拿下灵州，长驱|直入，进逼关中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具部主，场主有命，立刻北撤，不得有误！”话语简洁明了，容易听懂，却是难以明白。

具曦和回首望去，发现来人，竟是一身着黄绿色衣裳的魔族人，看他的打扮，却是和那名给墨时苏传信的惑星部探子，一模一样。

“场主可有解释？”具曦和眯起眼睛，脸上尽是疑惑。

那名惑星部探子微微摇头道：“场主说，你们北撤了便知！”

具曦和缓缓蹙起眉毛，心中仍是不解，但他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看向了，留在他身边的一名烈阳部魔族将士，开口吩咐道：“嗯，传令全军，北撤！”

那名魔族将士虽然也是不懂，但部主既已下令，他也只能依令行事。

那名惑星部探子见了，笑着点了点头道：“具部主果是通情达理之人，小的此番，倒是挑对了差事！”

命令散至全军，火牛军骑士纵然再怎么无法理解，却也只能听命回撤，毕竟，具曦和终是他们烈阳部的一部之主。

“部主，为什么又撤？”赫孟驱着火牛，来到具曦和的面前，劈头便是如此一问。

具曦和摇了摇头，看向了那名惑星部的探子。

赫孟见了，亦是将目光挪了过去。

“这是场主之命，具体的，我也不知！”那名惑星部的探子开口说道。

赫孟闻言，虽然不怎么信服，但却也不能不听具曦和的话。

“全军听令，急速北撤！”话音一落，“隆隆”的牛蹄声，便随之响起，一众火牛军骑士，纷纷奔北而去。

烈阳部两番北撤，此时看来虽是一输一赢，却不知，终究会不会是双双败北。

凝神望向远去的火牛军，严昌周虽然感到庆幸，但更多的，却是疑惑，“北面……怎么了？”

……

此时，回乐城中，亦是战得如火如荼。

兰起臣虽然只带了三百余名天策军，但是，没有了玄冰陷阱和飞雪的辅助，玄朔部纵然人数再多，却也无法在这狭窄的街巷里，占得什么便宜。

看着兰起臣竟然用如此少的天策军，便阻住了自己的半部豹骑军，墨寒霖的心中，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本来他以为，此间已不用他再插手，可是如今看来，他却是不得不出手了。

“锵！”一声过后，宽刀出鞘，驱豹前行，迎头一下。

兰起臣早便看到了墨寒霖的这个动作，他单掌执矛，单手勒马，微裹马腹，当面一挑。

“叮”的一声，一豹一马，交错而过，却道是矛尖指向了刀面。

然而那豹子终是敏捷，错身之时，距离还未拉开，身子便猛然一扭，调转了豹头。

兰起臣胯|下墨凝骕骦，虽然乃是当世神马，可它的灵活，却是万万不能同雪豹，相提并论的。既然马身无法回转，人身总是可以。兰起臣双脚踩住马镫，两手横起长矛，猛一转身，倒是直直迎上了，那当面劈下的刀。

“当！”一声巨响传来，那柄宽刀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那长矛的矛杆之上。

出刀之时，墨寒霖怒火攻心，自是力大无穷；兰起臣回身应对，却是仓促迎敌。两相碰撞之间，两人手上俱都传来了惊天巨力。然而，那墨寒霖，却是早有准备；可那兰起臣，却是随机应变。

“此人，好大的力气！”兰起臣调转马头，眼睛一眯，看向了墨寒霖。

墨寒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却恰好见到他那微微颤|抖的双手：“硬接我这含怒的回身一刀，你倒也是好胆！且通姓名！”

兰起臣嘴角一挑，笑道：“没必要！”话音一落，墨凝骕骦长嘶一声，一条冰道笔直延伸至墨寒霖的脚下。

“想以冰治我玄朔部？呵，我倒是高看你了！”墨寒霖轻蔑一笑，复又挺刀而来。

两人交错回转，复又战了数个回合，兰起臣虽然略占下风，但却依旧能够勉强支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吼叫自北而来，但听得“起臣休慌，昌周来也！”一匹褐色的战马，如闪电般冲入战局，横竖各自一刀，却是击得墨寒霖连连后退。

情急之下，墨寒霖单手结印，指尖轻轻一弹，数道菱形冰晶从掌间飞出，却是逼得那来人，不得不横刀来挡。

“当当当……”无数冰晶撞到刀面之上，立时被击得粉碎。也便是趁着这么一瞬，墨寒霖驱豹与那来人，拉开了距离。

他抬眼看向那人，虽不认识，却也知道，他就是那一直坚守北城墙的天策军主将。

“具曦和这个老东西，又撤了？”想到这里，墨寒霖也未作犹豫，立刻出声喝道：“众将士，随我撤！”

话音还未落尽，墨寒霖便已驱豹向南而去。可是就在这时，西边和东边，亦是窜出了无数天策军。

墨寒霖见到，目光一顿，心中一惊，暗道：“难道是计？”

正所谓，身随心动，墨寒霖心中越是惊诧，腿上便催促得愈紧，雪豹徒然加速，却是将缀在后面的玄朔部魔族将士，给落了下来。

看着乘兴而来，却又仓皇南逃的玄朔部，此间的天策军，却并没有前去追赶。毕竟，他们自知虚实，那所谓东西两侧的天策军，其实只是灵州的地方守军。

兰起臣看向严昌周，疑惑地问道：“严将军，你怎么了来？北城……”

“起臣放心，烈阳部撤了！”严昌周开口说道。本来，这应是一条喜讯，可他话语间，却充斥着难以置信。

“怎么会撤？如今他们形势大好……”兰起臣话说到一半，严昌周却摇头叹道：“我也不知，想来，应是北边出了变故……”

如此变故，对于唐廷来说，本应是好的。可是此事放在生性谨慎的严昌周眼里，却是猜忌多过欣喜。

……

回乐城南，微微泛黄的草地上，一队玄朔部豹骑士，正在疯狂南奔。然而，跑了没多久，墨寒霖却忽然下令，让众人停了下来。

他调转豹头，望向回乐城，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会儿，“嗯？天策军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哎呀，不好！这是虚张声势！”

想通个中关节，墨寒霖正欲下令，再度入城，不曾想，一位不速之客竟然打断了他的这一念想。

“场主有令，命墨少部主急速率部北撤，不可耽搁！”一个声音传来，刚好阻住了墨寒霖想说的话。

他紧紧地拽着缰绳，咬牙冷声说道：“哪个狗东西在放屁，给老子站出来瞧瞧！”

“是我！”又一个声音响起，墨寒霖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个黄绿色的身影，立在他的雪豹之前。

“方尹宗？”墨寒霖微微蹙眉道。

“正是小的！”方尹宗微一抱拳说道。

“为什么撤？”墨寒霖将目光投向回乐城头，仍有些跃跃欲试。

方尹宗抬头看向墨寒霖道：“信不信由你，但小的可以告诉少部主，北面出事了！”

“什么事？”墨寒霖轻轻松了一下缰绳，那雪豹向前走了两步，却又被他给生生勒住。

“了不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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